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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天一离开医院了,护士台值班的医生护士望着消失在电梯门后的背影,小声议论起来。
“哎,他走了,每次都是他最后一个走!”
“你说里面住得是他什么人?”
“还用问,肯定是他父亲,不然谁舍得一天花七八千住这样的病房!”
“一个月二十多万,上次他交了三十万,这才一个月,帐上就没钱了,看他穿得挺普通,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其实那病人已经不可能醒了,瞳孔对强光的感应都没有,全身器官就靠仪器维持着,再耗下去也是白往里搭钱。”
“如果那是你爸,你舍得拔气管?”
“我舍不得能怎么办,我是供不起这么昂贵的费用,一天七八千,把我两个肾卖了也不够!”
“有钱真好,有钱就有命……”
是啊,有钱真好!王天一有钱吗?没有!师父清贫的让人无法理解,唯一留下的财富还让王天一卖了,一间不到二十平米的平房,换了三十万交给医院。接下来又要钱,王天一知道,所以他违背了师父的意愿,自己给自己出师接生意去了,而且接得还是师父从不接的生意,并且要了一个若让师父知道,说不定会气得吐血的价钱。
王天一不后悔,假如师父真能醒来,知道这些事要打死他,他也不后悔。他不怕死,但怕孤独的滋味,因为他出生的时候就是孤独一人,生他的母亲早在三天前便已死去,他不想再孤独的活着和孤独的死去。
所以师父不能放弃,别说一天七八千,就是七八万,他也绝不会放弃。师父一身的本事他只学到三种,堪舆、制符、驱鬼!若真的被逼上绝路,他不介意用些肆无忌惮的方法去搞钱,比如五鬼运财。
当然这是最下下策的办法,就像警察抓贼一样,阴阳师也有人管,并非可以无法无天。
出了医院的王天一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一个地名后便仰躺在后座上,望着窗外飞驰而过光怪陆离的灯光,王天一陷入回忆之中。
一个月前,失去师父的他在彷徨、无助、痛苦中是如何的熬过,没有人可以理解,从小跟在师父身边的他何曾面临过这样的情况,失去主心骨的他就像个在黑夜迷路的孩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像具行尸走肉般漫无目的的游荡着。
孤独让他无法入睡,迷茫让他找不到方向,他曾自暴自弃的白天黑夜留连在网吧,想让自己沉迷在游戏里,然而几天后他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师父的影子始终在他脑海里浮现。深深的孤独让他几乎绝望,若不是胖子的出现,他可能会把自己逼疯掉。
王天一也是天煞孤星的命,半鬼之身已注定他的孤独,普通人根本无法承受他身上的阴气,若是短时间接触还好,一但时间长了就会折福损寿。
而胖子很特别,居然不怕他身上的阴气。自从第一眼看见胖子,王天一就知道除了师父外,终于可以有第二个人相伴了。
胖子对王天一的感觉也很奇妙,对普通人来说足以致命的阴气却让他生出亲近的感觉,这种亲近来自于心、血甚至魂,无法抗拒。
两人是在前门的一家卤煮店里认识的,事后两人回忆时,总会因为那天的天气而争执,王天一说那天的天是阴沉沉的,然而胖子却明明记得那是个太阳能把地晒出油的大晴天。
半鬼之身的王天一从来不出汗,不管多热的天他的周围总是凉的。而胖子刚好相反,身上的汗就好像不要钱一样挥霍着,偏偏他又对辣椒情有独钟,一碗变红了的卤煮让他吃得汗流浃背,身上的衣服都有拧出水来。所以那一天虽然正是中午饭点儿,胖子却能独占一张桌子。
王天一端着碗卤煮坐到胖子对面,这让胖子在百忙中还是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立时就变成一根绳,在绳的两端拴着一只肥蝈蝈和一只瘦蚂蚱。
聊天不知道是如何开始的,总之你有情,我有意,一顿卤煮下来,两人就成了臭味相投的兄弟。
下午胖子就把王天一带回了家,本就无家可归,身上钱又用尽的王天一也顺从了。
胖子的家就住在前门里,两间大平房中间隔着一个厅,不管是房还是厅,每一间都比王天一卖出的那间平房大,在前门那个地段能有这样的房子,绝对算不上穷人。
然而胖子的生活还是很贫苦,十岁那年,他父亲因为打架出人命坐了牢,十一岁那年,他妈就撇下他消失了。那时还在上小学的胖子无以为生,只能靠着街道救济和邻居的帮衬凑合活着,穿着百家衣,吃着百家饭,也就是从那时起,胖子学会了打架、劫钱,也为以后成为前门一带的小霸王打下基础。
十四岁时,胖子已经打出名声,当地派出所成了他第二个家,民警也都知道胖子的底细,还真狠不下心将他送去工读学校,再加上胖子大事也不犯,所以进进出出到也平安无事。
初中勉强毕业的胖子不再上学,开始跟着前门一带的‘老炮’混迹于琉璃厂一带,靠蒙老外养活着自己,练就一身处世不惊、说瞎话不脸红的本领。
胖子虽然不学无术,但对生活的热情却无比高涨,这份热情在随后相处的日子也感染了王天一,将王天一心如死灰的心重新点燃。
王天一开始跟着胖子一起混迹在琉璃厂,网络的发达加速了信息传播,让原本傻头傻脑的老外也变得精明起来,在琉璃厂的日子并不好过,经常是三五天也做不成一笔买卖,有上顿没下顿的凑合着。
那一天两人已经一天没吃饭,眼瞅着晚饭还是没有着落,胖子不得不带着王天一去找一个人,按照胖子的说法,但凡有一点办法,也不愿意去找这个人,因为这个人干得都是生儿子没xx的缺德事,怕被牵连。
王天一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缺德事会让胖子这么忌讳?
胖子带着王天一在前门的胡同里七拐八绕,来到一条偏僻的小巷前,巷口很窄,还正对着一间崭新的公厕,王天一微微皱了皱眉,却也没吱声,跟着胖子顺着小巷走了进去。
此时天已近黑,小巷虽窄却有些深度,再加上没有路灯,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出二百多米后才到小巷的尽头,是一座有些老旧的小院。
院门虽老却被染上新漆,一黑一白好像两条阴阳鱼,门环又刚好是鱼眼,在门框上挂着一个黑色的牌匾,上书三个金字,阴阳界。
王天一似乎明白胖子的忌讳了,他的目光从匾上移开,却落在脚边的两墩石兽上,刚刚舒展开的双眉又重新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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