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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恰逢镇上赶集，敖夜一家三口搭上了邻家的牛车。天蒙蒙亮就出门了，到镇上的时候太阳也还不太高，镇中心的广场上却已是排起了长龙。
队伍蜿蜒着绕了好几圈，却把广场中央空了出来，听说五行宗的飞舟等会儿直接降落在那儿。七年一次的开山门收徒，已经不知道举办过多少次了，流程大人们都熟悉了，只有即将被测试资质的孩子们，在对未知命运的忐忑中带着些新鲜。
敖夜排在了最外圈的队尾，敖母抱着阿喵站在他旁边。排队的孩童们年岁都不大，身边大都有家长陪着，甚至有的还在襁褓中，被家长抱着在排队。毕竟能提高资质的天才地宝也不是这穷乡僻壤的凡人们能接触到的，所以修真资质这东西，对他们来说一出生就定型了。至于三岁以下有资质的，可以选择去宗门育婴堂成长，或者等七年以后再上山，毕竟十岁以前开始修真都不算晚。
敖夜昨天虽然放出了豪言壮语，今天排在队伍里又不禁有些忐忑。敖母察觉到他的紧张，握住了他的小手。
队伍中的人们三三两两的交谈着，扯些家长里短，聊些对修真世界的向往。
不知不觉地，太阳又升高了些。突然有眼尖的喊了声：“来了！”
大家纷纷抬头望天，果然见南方远远的出现了一个亮点，越来越大，不多时便来到头顶，落到了广场中央。却是好大一艘飞舟，占据了小半个广场，上面刻画着玄奥的符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飞舟上当先一人长发披肩，一身黑衣如墨，手执一把酒壶，侧卧在一张玉床上。眼见到了地头，慵懒地起身，手一挥便把床收了起来。把着酒壶，一边喝一边凌空走了下来，走在空气中却仿佛踩着一阶阶台阶那般稳当。他走到地上，手一挥，又不知从哪儿把床掏了出来，躺了上去自顾自喝酒。
然后是两名白衣修士，御剑飞了下来。这二人，年长者留着山羊胡，须发皆白；中年的那位是个圆脸，留着八字胡。
其余修士从飞舟上搭了架悬梯，陆续走了下来。他们的衣服制式一样，只是颜色不同，有红黄青三色。红衣唯有一人，神色倨傲；黄衣四人，亦是昂首挺胸；余者青衣十余人，似是仆役之流。
大人们忙拉着孩子呼啦啦跪伏在地上，皆口称“拜见仙师”。敖母一手抱着阿喵，一手牵着敖夜，鹤立鸡群般站着。除了喝酒的那位，修士们的目光都扫了过来。敖夜手心都出汗了，却站得更笔挺了。
似乎是稍顷，又似乎过了好久，山羊胡白衣修士开口道：“都起来吧。”声音不大，却让广场上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跪伏着的人们又喊了声“谢仙师”，爬了起来。终于不是只有自己一家站着了，敖夜悄悄松了口气。
八字胡白衣修士走到那张金雕玉砌的大床前，满脸堆笑，躬身对黑衣修士说了些什么，便见黑衣修士一挥手，又变出了些玉石桌椅并笔墨纸砚等杂物分列两边。八字胡又请示了些什么，黑衣修士浑不在意地摆摆手，又自饮自酌了起来。八字胡对山羊胡点了点头，后者从怀里掏出一枚鹅蛋大小的透明石头来，郑重地放在玉桌上，朗声道：“测试开始！第一个，来！”
便有一名青衣修士出列接引。排在内圈队首的是一个和敖夜差不多高的小男孩，却比敖夜胖不少，差不多是横竖一边宽的体型。小胖子跟着青衣修士走上前，按照指示先在一个玉盆里洗了手，又接过另一个青衣修士递上的毛巾擦干，才被带到透明石头前。
山羊胡指着透明石头道：“把手放在上面。”
小胖子伸着两只手，愣愣地问：“哪只手？”
“哪只手都可以。”
小胖子似乎有点儿选择困难，最后俩手一块儿按在了透明石头上。只见石头里出现了丝丝缕缕的土黄色，越聚越多，从石头上方溢了出来，像一股小喷泉般，慢慢向上攀升，最后停了下来。
“灵泉一尺三！土系单属性极品资质！”八字胡激动的喊道，“开门红啊！哈哈！天佑我五行宗，得此佳徒！”
“娃娃，你叫什么名字？可愿入我五行宗门下？”山羊胡也兴奋得满面红光，胡子都翘了起来。
“俺叫包半山，俺愿意！那个，俺能松手了不？”
“能能能！快来这边登记一下。你家人呢？”
包半山的父亲忙奔了过来，喜不自胜地在八字胡这登记造册，领了一张加盖了符印的《五行宗弟子家属证》，在五行宗这方圆千里的地盘上以后方便了许多。
包半山也已经被红黄青衣修士们围起来了，黄衣青衣们都口称师兄，唬的小胖子连呼不敢。神色一直倨傲的红衣修士也放下身段，告诉他以他的资质回山后铁定要直升精英弟子了，和他一样穿红衣，这些黄衣内门弟子和青衣外门弟子虽然比他入门早，却是要喊他一声师兄的。把个小胖子高兴得都找不着北了。
“好，下一个！”山羊胡看着人群，目光灼灼，还这么多孩童没测试呢，再来几个极品资质的，师门复兴有望了啊。
排第二的是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在母亲鼓励的目光中怯生生地走上前，净手，摸石头，可惜那块透明石头什么变化也没有。小姑娘反而高兴起来了，蹦蹦跳跳回到母亲身边，拉起母亲的手撒娇道：“娘，小茹不用和娘分开了呢！小茹要一辈子都在娘身边！”
她母亲宠溺地摸摸她的头，“傻孩子，哪有女孩子家一辈子跟在娘身边的，那还不把娘愁坏了啊！长大了总要嫁人的。”
小姑娘仰着脸天真地道：“那我就一辈子长不大好了！”
不提这母女俩一路聊着出广场去了，——排队的人们在广场南方留了个缺口，供淘汰的人出去——测试继续进行着。
绝大部分孩童都不能让透明石头亮起来，广场上的人便越来越少。离开的人们表现各异，欣然者有之，淡然者有之，木然者有之，懊恼者有之，捶胸顿足、嚎啕大哭乃至悲痛欲绝者亦有之。偶尔有资质尚可的，便去八字胡那边登记。
净手这一项在预备区，并不占用时间，每个人也就是摸一下石头而已。所以测试进行的不慢，日上三竿的时候便要轮到敖夜了。
别看敖夜平时没心没肺，放飞自我，这人一多场面一大还真紧张，感觉胸腔里就像揣了只阿喵，扑腾得厉害。敖母牵着他的手，感到他的心如擂鼓，蹲下身与他平视，眼里的慈爱、温柔、宠溺像要溢出来似的，把他拉进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头顶，轻轻拍着他的背，“小夜子，勇敢地迈出这第一步吧。别害怕，妈妈会一直在你身边。”
恍如置身摇篮的敖夜慢慢放松下来，摸了摸阿喵的头，阿喵的回敬是舔了他一口。“还好等下要先洗手，不然你的口水也要去测试一下了，哈哈……”看来他是真不紧张了，“妈，我去也。”
敖夜仔细地洗了手，接过毛巾——还不忘对递给他毛巾的青衣修士笑了笑说谢谢——慢条斯理地擦着，如出征的将士擦拭心爱的武器。
当他把右手郑重地放在那块石头上时，透明的石头光华大作，快速生成了青、赤、白、黑四色丝絮，缠绕着就要化作四道光柱喷薄而出。一直躺在玉床上的黑衣修士突然坐了起来，打了个喷嚏。那四色光柱喷涌之势随着这声喷嚏一顿，变成四股小喷泉缓缓地升了起来。
“一尺六！灵泉一尺六寸！”八字胡惊呼。
“可惜啊！为什么是四色？就不能是五色？单色也好啊！”山羊胡捶胸顿足。
敖夜看着眼前漂亮的四色喷泉，忐忑地问道：“那个，仙师，我这是通过了还是没通过啊？”
两名白衣修士对视了眼，皆摇了摇头。山羊胡踌躇着对敖夜道：“娃娃，你这灵光分青、赤、白、黑四色，说明你身具木、火、金、水四种灵根。四色灵泉皆为一尺六寸，说明你四种属性平衡，而且亲和力都极佳——刚才第一个测试的那个娃娃，他的灵泉一尺三寸，在我们五行宗已经是天资卓绝，百年难得一见的了。但是，你这五行缺土……我五行宗的功法却是与你不合，强行修炼只怕会走火入魔啊！”
敖夜松开了手，四色喷泉倏地消失不见，一同消失不见的，还有敖夜眼里名为希望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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