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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5章 月下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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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能把你这外套借……借我用一下吗?”老丁两眼无神,说话有气无力,完全不像之前精明的样子。

    “你怎么了?”

    “我没有……力气。有人……给我下……下了……”

    有人给他下了药?让之前精明干练的老丁,变成了此番模样。

    唐老大的人已经追到跟前,犹如瓮中捉鳖。

    老丁借他的外套,是想赌一把么?

    “我……帮你配……过钥匙。求……求求你,借……借我件外套……”

    配钥匙的一幕钻进明未的脑海里,老丁的锁摊,摊下的小簿子,簿上杨昆的名字。这一个月里,杨昆在月茗村出现了好几次,他会不会就为了找老丁?

    他的大脑开始飞速旋转。

    -

    这位是我们公司的地理顾问,杨昆。

    -

    杨昆,你果然不是普通的商人。放下手里的东西!

    -

    明未念头一动,猛地抓住老丁的手。

    “杨昆在哪儿?”

    老丁吃了一惊,“我……我不知道……”

    老丁脸上的表情告诉明未,这家伙肯定认识杨昆。

    “告诉我杨昆在哪,我就把外套给你。”

    老丁的手动了动,却无力反抗。

    “我闻到老丁的气味了,就在这附近!”勇哥的声音越来越近。

    他回头看了看,眼神惊恐,“求……求求……你”

    “杨昆在哪?”明未毫不退让,手越抓越紧。

    老丁猛吸两口气,“今晚……十点,老村……周宅。我只……只能说这么多……”

    不出所料。

    明未脱下外套,老丁连忙抢过去,套在自己身上,摇摇晃晃地一头扎进人群。

    明未跟着转身,老丁已经不见了。他伸长脖子四处张望,人群熙熙攘攘,哪里有老丁的身影?

    “特么的,你们怎么还没找到他!”勇哥的声音又传过来。

    “他,他的气味突然不见了!”龅牙陈道。

    原来老丁借外套,不仅为了隐藏身影,还掩盖他身上的气味。

    老丁肯定是往出口走了。明未挤到平台边缘,顺着栏杆寻找往下的梯子。

    就在这时,眼前突然一亮,一束强光从对面射过来,照得他睁不开眼。

    “他,就是我们今天选出的第一位——幸运观众!”明未半遮着眼睛往对面看,乐队平台上的廖知阳正指向自己。

    什么幸运观众?

    “来吧,小子,上台来,跟我们一起唱下一首歌!”

    什么鬼?这肯定是廖知阳的一个玩笑。

    “廖知阳,现在不行,我还有事!”明未冲平台喊道,声音淹没在周围的喝彩声里。

    “看他多兴奋,手舞足蹈的,恋爱中的年轻人哪,他已经等不及要唱歌了。上来吧!小子!”廖知阳指着他,完全没有要收手的意思。

    “去吧小子!去吧小子!”明未感到身边有人一推,接着又是一推,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挪动,像在大海里一般,被一浪接一浪地推往前方。经过楼梯,经过走廊,直推到乐队所在的平台。射灯始终照在他的身上。

    “小子来啦!来吧,一起唱这首歌!”

    “廖知阳,现在不行——”明未直摆手,廖知阳却不理会,一把将他拉到身边来。其他乐队成员在后面开心地笑着。

    “大家说,这一首歌叫什么?”

    台下喊得热闹,却听不清喊的什么歌名。

    “——大声点!对,这首歌叫——若爱永生!让我们的爱,永生!”

    明未完全不记得这首歌是如何唱完的。他被廖知阳强拉着吼那句“若爱永生”,跑调吼,足足吼了五六遍。歌一唱完,他感到精疲力竭。

    “谢谢小子,谢谢这位观众。那我们接下来一首歌是什么呢?”廖知阳在台上继续生龙活虎。

    -

    明未离开姗阑紊井的时候,耳朵里还回响着叮叮咣咣的乐音。外面的雨已经停了,暮醇街大雨过后的安静让他很不适应。

    他拖着疼痛而疲惫,匆匆走进小区。之前打架的地方,蓝衡之、唐老大的人和狼都不在。他想给蓝衡之打电话,一摸口袋,碎了屏的手机早被他扔家里了。

    再回姗阑文井去找他们吗?乐队的人说不定知道蓝衡之在哪儿——抑或是,先回家休息一下,他太累了。走到黄角树下的时候,通往老村的小路,抓住了明未的目光。

    ——十点,老村的周宅。

    杨昆真的会在那里?奄奄一息的老丁不像在骗他。

    明未念头一动,迈步走了过去。

    老村还跟他第一次进的时候一样,雾气蒙蒙,树木和老屋影影绰绰,冷冷地看着他,又像是在嘲笑他。

    ——小子,又来这里寻找真相吗?

    -

    “小明哥哥!”突然出现的汤宁吓了明未一跳。

    “汤宁,这么晚你还在老村玩?”

    “这是你的衣服吗?”汤宁手上拿着一件深蓝色的外套,正是明未刚刚借给老丁的衣服。

    明未一惊,“是的。你在哪里找到的?”

    “在大水缸那边。我刚刚在那附近玩,看到地上有一件衣服。捡起来一看,咦,这不是小明哥哥的吗?”

    “大水缸?”

    “对呀,小明哥哥想去看看吗?我带你去。”

    “不。”明未拉住汤宁,“你现在快回家去。”

    “为什么?”

    “听哥哥的话,马上回家,你妈妈在找你。”

    “啊?你见到我妈妈了?”

    “是的,她在找你,快回家。”

    汤宁走后,明未拿起自己的外套看了看。看来老丁没有撒谎,他逃到了老村,很可能就是与杨昆碰头。

    白妖怪事件后,明未又来过老村几次,至少不会再迷路了。他知道汤宁所说的水缸的大致位置,在东边,离雨酿河不远。那里是老丁所说的周宅吗?

    雨虽已停,却弥漫了雨雾。四周的老宅子,有一种不可言说的诡异感。

    靠近大水缸的时候,他听到了附近细微的动静,连忙猫了腰,一步一步往前挪。前面是一个没有顶的破房子,杂草从坍塌的墙壁后面伸出来,和几块脱了漆的断桌腿搅在一起。

    “对……对不起,今……今晚仲下弦。我……我实在管不住自己的手,想在那儿赌……赌上最后一把。结……结果被人下……下药了。”这是老丁的声音,他说话还是上气不接下气。

    明未从墙的阴影里小心探出头,老丁蜷在一面墙角,一个高高的人影站在他面前,身着长长的黑色风衣。

    应该是他。光看背影,明未已经能猜出七八分。他的心咚咚直跳。

    “是谁给你下的药?”那人的声音低沉,带点沙哑。这个声音也好熟悉。

    “我……我也不知道。”

    “这件事,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我……我知道。我没有告……告诉任何人。”

    “我听说涂家有一种能让人说真话的酒。”

    “没有!我绝对没……没有喝涂家的酒。”老丁急道。

    “但你却进了涂家的场子,喝了涂家的茶?”

    “我……我该死!但……但我保证,我绝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关于偷……”

    “闭嘴!因为你的疏忽,那群狼早把你盯上了,要是再惹上涂家——”

    “对……对不起,对不……起。”

    “你知不知道,我们等这次机会,等了很久。”那人一步一步走向老丁,“也许一开始,我就不该相信你。”

    “我……我知道,我……我可以弥补,求求你,”老丁的身体抖得厉害,“我为你们做出过贡献,不是吗?”

    “是嘛。”影子走过去,一把抓住老丁的衣领,“就算没有你,我们也能找到别的帮我们做这件事的人。”

    老丁的整个身体都被拎了起来,双腿悬空,他吭吭咳嗽。

    就在这个时候,天上的云缓缓散开,露出一弯明月。

    ——怎么可能?天还真的放晴了。

    月光落到那个人脸上。他面容冷峻,颧骨凸起。

    ——是他!就是杨昆。明未的心中仿佛也被月光照亮,一片清朗。

    之前在月茗村附近见到的人是他,在回峰村跟着周老板的冷面顾问是他,偷偷溜进山神庙的影子也是他。

    “特么的!”那人突然松开抓着老丁的手,后退一步,看着自己的手掌,“你身上有——”

    话没说完,他仰起头,嘴里发出痛苦的呜呜声。

    他的后背缓缓弓起,头往前伸,肩膀塌了下去。膝盖关节向后弯曲,骨头相互摩擦,发出喀喀喀的声响。他的腿脚变短,腹部越拉越长,双手落到地上,屁股后面伸出一根细长弯曲的东西,像是——尾巴!

    他的黑发往头里缩了进去,耳朵拉高,鼻子塌下去,嘴角往两边裂开,脸部长出了一团黄色的绒毛,绒毛从头上蔓延到脖子,再蔓延到胳膊。

    他变成了一头野兽!

    黑色的风衣滑到地上,露出这个动物的整个身体。白色的皮毛,黑色的斑点,一双灰色的眼睛泛着光。

    明未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这就像冷夜里的噩梦。

    这个世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张大嘴,后退一步,脚底不知踩到了什么,发出咔嚓一声。

    那野兽扭头看向这边。

    跑。明未脑海里闪出一个字。他转身拔腿飞奔。

    没跑出两步,身后跟来一阵风,有东西像子弹一样将他击倒在地。他挣扎着想爬起来,肩膀上一阵剧痛,两把刀子扎到了骨头里,把他狠狠钉到地上——是那野兽的爪子!

    “啊!”明未痛得喊了起来。

    跟着脖子上一阵寒意,什么冰冷的东西,一寸寸嵌进了颈上的肉里。一股热流瞬间喷涌而出,血腥味扑鼻而来。

    明未绝望地叫喊。他只觉身上的力量,随着涌出的血液,一点点离他远去。

    -

    这时候,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了一声猫叫。

    那冰冷的东西一下子松开了明未的脖子,肩膀上的刀子撩了起来。

    然而脖子上的血还在往外冒,明未的视线开始模糊。他右手按住脖子上的伤口,左手撑地,想要站起来,却使不上一点力气。

    野兽和老丁都不见了。

    “救……救命……”他努力发出一丝声音,“……救命。”

    一只黑色的小动物朝他飞奔过来,是小雨。

    明未的身体越来越冷,意识在逐渐远去。

    “救……”他把手伸向小雨的方向,眼皮却挺不住了,黑暗如海潮般汹涌袭来。

    最后一刻,脑海里响起一个轻灵的声音,

    “山平水高,石静草低,风转林动,云即月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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