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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山红满天,耀眼夺目;晚霞出岫印四方,红晕披纱;正是黄昏薄暮风光好,有酒有歌有风流,依栏依杆依莺语的好时候。
帝都城内,处处可闻欢歌笑语,处处可见载歌载舞,又是一副灯火辉煌的盛世景象。
帝都城外,各地行商走贩连夜出城,使得城内外车水马龙,行流不止。
四面八方,商队各有不同,而其中一支老字号商队,经年累月出了名的“平静”,恰好带了三位要去北行的不平凡修行者。
“游哥,以我们几人真正的实力,走在哪里不是呼风唤雨,何必要沦落到替别人压车看货,做个驾车马夫?”出了帝都后,号称多宝财主的百玄定心情烦躁,周身大觉劳累,甚至望向夜色的眼睛都满是苦涩,恨不得立刻调转车头,回家静心养神。
听他牢骚不断的游恪瞅了眼他,依然慵懒地躺在坐驾正中央,耷拉着眼帘,左腿搭在右腿上,“行走江湖,首当其冲的就是自食其力。”
百玄定哭丧着脸,一脸不爽,“哪怕是自食其力,也不需要给人做个驾车马夫吧!你看看商队领路的那五人策马扬鞭,谈笑自如,好不自在痛快。”
“关键是他们拿着比咱们高一倍的赏钱,都够跑一趟好的青楼,去我…琼脂楼三楼叫个大餐,来一壶酒。”
听着青楼,游恪倒是睁开眼打量了下他,然后又开始耷拉着眼帘,“目前还在帝都地界,暂时相安无事,等过了官道三十里地界外,你再看看这赏钱好不好拿。”
说罢,游恪将身子一扭,枕着胳膊就要睡去。
百玄定心怏怏,不敢跟游恪争执,举鞭就要抽下去。
北冥有鱼小声提醒道,“前头还有六辆货车,可由不得你纵马狂奔,别才出帝都就怕一身的赏钱都赔在里头。”
相比于百玄定的手足无措,北冥有鱼对付的游刃有余,很快适应了自家身份的安排。
毕竟出门在外,安排个武夫身份比农夫身份难上太多。
百玄定悻悻然,只好收回马鞭,生无可恋。
忽然,游恪坐起来,一巴掌拍在百玄定的肩头,“玄定,你如今的修为距离上境还差多远?”
修行之路,最忌被人识破道心源头。哪怕是同胞兄弟,涉及大道修行,也不敢私信泄露,唯恐有一毫之险。
往往亲近之人,无心之失,最为致命。
所以,在偌大的江湖上,两者间从不询问他人修行之路,全因避讳;若是过问他人的破境机缘,更是大忌之讳,轻者当场一决生死,重则老死不相往来,以免惹祸上身。
但是百玄定的路与众不同,丝毫不惧他人窥探,更对游恪深信不疑,毫不担心他心生歹念,图谋不轨,当即直言不讳道,“我修的是老祖仙法,早有大道在前,不缺任何水磨机缘,只差临门那祭酒的仪式感。”
大道在先,步步可循;按部就班,大道可期。
游恪对此早有察觉,沉吟片刻后,伸出一指按在他的天灵穴,缓缓打入一股独具匠心的真气,在他体内游走,刻画出三十六符,每一符上书。
百余日的通天手段不得用在百玄定的身上,游恪反而无所顾忌,心有所感后直接在他体内刻下,让他自此往后入理境内真气无量。
一番举动做完,游恪扭头问道,“有鱼,你呢?”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东风何在?”
“暂时不知。”
游恪闻言,也不深究,又是一指按在他的眉心,“当年北冥老祖留我一份仙人印,说是将来有缘还请我代为转赠,今日想来恰逢其会,正好还你。”
北冥有鱼喜出望外,欣然受之。
至此,北冥世家与游恪两不相干。
游恪渡完真气,精神略显微弱,但眼中的神色更显轻松,一手搭在一人的肩头,语重心长道,“你俩人手一份仙人印,此行旅途遥远,险阻重重,还望两位好生照顾我。”
说罢,他就向后一仰,摘下青葫喝了两口,抱着青葫欣然入睡。
北冥有鱼不明所以,百玄定茫然无措。
“他又要醉酒,大睡一场?”
“照他这情形,估计是的。”北冥有鱼闻听响声如雷,笃信不疑。
“希望这次别再弄出幺蛾子。”百玄定心有余悸地念道。
“难不成之前他还借酒耍疯?”
“可不是嘛!先前在帝都内,他因情酒醉,跑去水牢放出一尾青鲤,险些酿成大祸。”
“一尾青鲤,有何可怕?”
“千年妖鲤,你说可怕不可怕?”
北冥有鱼面露困惑,思前想后,终于想到其中的来历,猛地接道,“你说的那尾青鲤莫不是百年前被封禁的那一尾灵鲤?”
百玄定嘟了嘟嘴,心道可不就是那尾青鲤,当时差点没把哥几个吓得魂飞魄散,一想到那尾堪比上境杀伤力的妖鲤横空出世,至今想来都是心生惶恐,不敢细想。
就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的时候,突然有位武夫策马赶来,大声告诸商队成员,“诸位兄弟,计划有变,行程暂变改道。”
百玄定最先耐不住气,提着嗓音喊道,“元老哥,咱们接下来要去哪,可以提前知会下不?”
被称作元老哥的武夫是队里已知的第二队长,本名元阳华,是商队的御用供奉,走南闯北近四十年,深得商队老东家的信赖,也是今夜出城商队中难得的沉稳干练之辈。
“我夜观星象,恐北方近日将会有大风雪南下,实在不便商队跑货赶路。”元阳华并未倚老卖老,而是耐心地解释,“此行变道,赏金追加一成,保管不会亏待众位。”
“好,元队长快人快语,我等武夫也不客气,都听您的安排。”有武夫闻听赏金追加,喜出望外,当下痛快回话。
“元队长只管带头走,我等绝无异议。”
“是啊,元队长你尽管安排。该我等动手的时候,我等决不含糊。”
元阳华满脸笑意,拱手作揖,扬声接道,“多谢众位兄弟抬爱,元某在此先行谢过。”
“元队,劳驾您过来一趟,我有事跟您说一声。”领头马车中,有道低沉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元阳华是四关武夫,将众位商队成员的反映一一收在眼底。
确认并无大碍后,他才肯扭转马头,来到那辆马车跟前。他一手拍着坐骑,示意它莫要乱跑;一手虚按马背,借力跳在马车坐驾位,掀开车帘钻了进去。
车厢宽阔,入眼是一副花鸟共鸣的画卷,扑鼻的是北方独有的上等薰香,正中央躺着位锦绣长袍的公子哥。
“崔少主,何事急唤老奴过来?”
公子哥一见元阳华进来,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忙让出大半的位置,请他安心坐下,为他倒满一杯上好的烈酒,也不再口称元对,而是亲切地喊道,“元叔,您先喝口酒。”
“少主切莫如此,有事只管吩咐就好。”元阳华坐下过后,没有直接端起酒杯,仍是拱手,以礼相待。
“元叔,您这般生分,真是折煞晚辈。临行前,父亲再三叮嘱,出门在外万事听您安排。”公子哥半弓着身子,连道元阳华太过客气,一直推着酒杯请他先干为敬。
如此推推搡搡数次,元阳华见他始终不肯说事,也不想过多纠缠,一脸无奈地一口喝干,“少主,尽管吩咐。”
“元叔,您也清楚山山不是行商的料,实在不懂您为何中途变道,还要给他们加了赏钱。”
元阳华看了眼老东家的俏公子崔山山,心道你也知道你也不是这块料?按理来说这种事本不该归他管,耐不住老东家出行前多次叮咛,事无巨细只管先斩后奏,无需理睬崔山山的意见,只要能保住他的性命,任何亏本买卖也尽管做。
“少主知道东家行商的第一铁律是什么?”
“赚钱?”崔山山想着家中那一堆小银山,不确信地问道。
元阳华摇了摇头。
“交友?”崔山山沉默片刻,想到了家中三三两两的客人。
元阳华还是摇头,不说话。
“搏名?”崔山山认真想了想,父亲自打经商有成后,常常和各地官员互有往来,也不求那些人为他广开方便之门,只要求那些人莫在他开山拓路时横加阻挠。
修了路,方便了来人,自然名声就起来了。
元阳华摇头晃脑。
崔山山愁眉苦脸,心道你跟了我父亲的年头比我都久,我哪里知道你们最先的信条是什么。
元阳华见他不再说话,习惯性地摸了摸下巴,又喝了一杯烈酒,颇有感触地说,“是活着,或者说保命。”
“这个是常识,我当然知道。”
“不,你不知道。”元阳华觉得一杯一杯不过瘾,直接提起酒壶,灌了一大口,“来时走的都是官家大道,一些羊肠小道都是老东家和我多年打点的地,这才换来个平安无事。”
“北方正月风雪最凛最烈,寻常牛马沾着寒气,一夜就倒,毫不含糊。铁打的三关四关武夫,寒气入体,也是两三朝的事情,一点也不客气。”
“咱们变了行道,算是先失信于人,本就该有所补偿,这才能让众人觉得咱们行之有道,心里满意之外还愿效劳,不至于坏了咱家名头。”
“出门在外,凡事得有言在先,再是有理,然后有信,事事守信,这商路才能越走越顺。”
“一时的亏本算不得什么,咱家家大业大,还缺这一趟损失?”元阳华一壶烈酒入腹,两句闲话一唠叨,再吸了几口薰香,已是半醺微醉,说话也有些不利索。
崔山山扶着他的身子,认认真真地侧耳倾听。
“过了帝都三十里,就是三不管地界,届时遇到什么事情,只管躲在车里莫伸头,懂不?”
“天子脚下,难道还有匪徒作祟?”崔山山神色惊变,难以置信地问。
元阳华也是酒意上头,一把撕开胸膛的长服,露出虬龙般错综缠绕的旧疤,“当年我和你爹也是这般想的,一个险些折了小命,一个断了半条腿。”
崔山山见此,非但没有望而生畏,心生退却之意,反而目光悠远地向南看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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