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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离觉得周身燥热,心里也烦躁不安,这是他从未经历过的,苦恼而又甜蜜。他望一眼暗夜中狰狞的神像,长叹一声,青灯黄卷在文人笔下常形容得那么清高,只有身在其中才知道是苦还是涩。
蒙蒙礑礑醒来的道一抬头看看记离,埋怨地说都下半夜了,你怎么还点灯熬油地看书?太费灯油了!
记离说:“你睡你的吧。你真是个守财奴,李小姐给了你几时个银币,能买多少灯油?你下辈子当和尚的灯油钱都花不了。”
道一从被子里钻出来,赤条条地往外走,嘟囔着说:“常将有日思无日嘛,别到无时思有时。”他在门口尿了一泡尿,又走回来,向记离的书本扫了一眼,说:“又看《南元通鉴》?我听土佛大师说过,这本书尽讲当南元帝国始祖的事,你想当帝王呀?”
记离想,“我本就是帝王,他日一定要把我失去的都拿过来”
道一看记离不回答他的话就又钻进被窝,说:“那不都是贼吗?官府天天在剿啊!”
“胜者王侯败者贼,”记离说,“南元始祖胜了,就是帝王,败了的就是贼。”
道一头一挨上当枕头的圆木头,立刻打起呼噜来。
记离望着灯火出神,灯火的红晕中,又一次走马灯似的出现不同的女人,忽而出现天真孤僻的小姑娘形象,那是陪他吃人间百味的人,忽而叠化成爽朗健美的李珂姑娘的影子,忽而又幻化成端庄娴慧的姬瑶的俏影……
记离很觉有点心猿意马,无法自持,真想大喝一声,喝断自己的邪念。
他突然听到有人在叩击窗棂,他回头望望,看见窗外有个黑影。
记离腾地跃起,提剑在手,轻手轻脚来到门前,向外张望。
借着月光,记离看见那人仍弓身站在窗下,在敲窗户。记离从门缝里挤出去。
记离走出伽蓝殿,定睛看时,原来窗下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周左达,一个是江台容,记离见他二人要说话,就嘘了一声,指指伽蓝殿,然后引着二人来到已成颓垣断壁的大雄宝殿。
记离摸索着找到供桌上一盏油腻的灯,点着,问他们这几年到哪里去了?到处都打听不着。
周左达说:“江台容去年回来过一回,说你外出云游没回来。”
记离说:“你们是不是在王野叛军军里干上了?”
江台容说:“也算是吧。”
周左达告诉记离,并州城里,李文峰拉起了队伍,他和江台容都当上百户长了。他们回来就是接记离去入伙。
江台容说:“没你记离没奔头。别看我大你两岁,比你的韬略差远了。我们都跟着你干,日后干大了,你还当你的大王,我们当大将军。”
“扯哪儿去了!”周左达拍了他一下。
记离问他们,李文峰这人咋样?成得了气候吗?我跟他也有几面之缘。
周左达的评价是,人不坏,男子汉气差点。在并州城里自称万户将军。
江台容却说他没有大丈夫的刚气,尽受王野手下的气,,两个儿子李浩、李建也是吃屎的货,他特别希望结识几个有能耐的人为左右臂膀。
记离沉思了片刻,说:“在人屋檐下,总得看人家脸子,他若是个可以辅佐的明主,又当别论。最关键的是李家对我有恩。”
“屁明主!”周左达说,“白长胡子,女人心眼儿。记离,你领我们拉杆子干吧。反正你才是正统”
“别叫记离大名!”周左达说。
记离说:“这是人生大事,你们得容我想想。来,大长的夜,吃点什么?”
江台容说:“有酒有肉吗?老子馋了。”
周左达说:“这是庙里,怎么要起酒肉来了?”
记离也不答话,走出大殿,不一会儿转回来,拿来一坛酒,还有些肉干、卤豆腐之类。
江台容揭开罐子封口,闻了闻,说:“好香啊!看来你当和尚也是个花和尚,酒肉全不戒。”
记离说他守着道一不喝酒,他不在的时候过过瘾。他给二人各倒了一碗酒,三人边吃边聊。
江台容说,天下现在都反了一半了,据他看,大记朝是兔子尾巴长不了啦!这时候不干,还等什么时候?反正也没活路了。他怪记离不果断。
记离并不想把心里的大计对他们全说出来,就说:“你又来害我。我可是个出家人,那年给你们偷铜香炉,差点丢了命,这回又来鼓动我造反。”
周左达说:“怎么叫造反!你不是就是这天下真正的主人吗?现在的那位只不过是用了卑鄙的手段从你手里把帝位给抢走了,难道你不想夺过来吗?,还有你不想提你父亲记武王报仇泄恨吗?”
江台容说:“对呀!你就是正统帝王,现在就应该把失去的夺过来。”
说起往事,记离面色愁容,他没有忘记杀父之仇,也没有忘记夺妻之恨,只不过现在是不是最好的时机,因为机会只有一次。
记离喝了几口酒,酒兴上来,舞了回剑,唱道:“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江台容不懂,问他是什么意思?
记离说这是东靖始祖斩蛇起事时唱出的豪言。
江台容说:“那你就当一回东靖始祖,周左达当丞相,我呢,只好当五军统帅,怎么样?”
周左达说:“你给五军统帅提鞋人家都不要你。”
“小瞧人,”江台容说,“时来运转,大丈夫弄个将啊相的当当,也说不定。”
记离说:“乱世显英雄,如今倒真是英雄用武之时。我再看看。你们先回去,注意多笼络人,万事都要得人心。我什么时候去,到底去不去李文峰那儿,你们等我信儿。”
江台容一拍大腿,说:“行,我就知道不会白来。”
周左达听出了弦外之音,问:“你是不是看李文峰的码头太小啊?”
“我们要干大事,一开始势单力孤。”记离冷静地分析着形势,他认为开始是要依附于人。依附什么样的人,关乎成败,他要权衡一下。
周左达说:“好,我们等你消息。”
记离没有注意,道一早已醒了,此时就在殿外听他们谈话。
记离看看酒坛子空了,说:“我只有这一坛子酒,多少就这些了,喝完了睡吧。你们在佛殿打个地铺吧。”
周左达决定还是连夜回并州去,这几天官军又来围城了,怕是要打仗,临阵找不到人要砍头的。
记离说:“那我就不留你们了。”
百花发,我不发;我若发,都该杀。杀尽叛军百万兵,腰间宝剑带血腥,山僧不识英雄主,此去四海扬姓名。
道一不想让记离知道自己窥破他们的秘密,在记离送周左达、江台容出来前,溜回了伽蓝殿。刚要钻被窝,记离就回来了。
听见脚步声,道一急忙吹灯躺下,蒙上被子。
记离进来,发现油灯上方还有残烟,断定是刚刚熄灭。他伸手摸了摸灯盏的温度,还是热的,心里暗笑,他用力咳嗽一下。
道一钻出被子问他干什么去了?
记离说:“你去听声了,对不?”
道一说:“什么听声?我一直在睡觉啊。”
记离说:“撒谎都不会,这灯盏还是热的呢。”
道一索性坐起来,说:“方才来找你的是什么人?”
“是反贼呀!”记离毫不隐讳地说,“他们来拉我入伙。”
道一说:“你可别走火入魔啊!我知道你不是真心向佛,可也不能造反呀,这可是大逆不道的……”
记离说:“看把你吓的。他们只是顺路来看看朋友,我不是没跟他们走吗?”
道一似信非信地望着他:“你可别毁了寺院啊,剩这间伽蓝殿,我总还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啊。”记离知道道一是树叶掉下来怕砸破头的人,根本无意拉他干什么,却相中了他手里的几十银币。
记离脱了衣服躺下,说:“你放心,不会连累你的。道一,这乱世总得有个应急的办法。为了保一方平安,有钱人家都练勇自保,咱们练几百个僧兵怎么样?”
道一说:“行是行,可军饷从哪里来?”是啊,百姓穷得吃上顿没下顿,化缘都没地方化。
记离笑嘻嘻道:“你手里不是有几十银币吗?”
“不行,”道一断然道,“你不是个好人,打我的主意来了。那是我许下心愿要修庙用的。”
记离想说服他放弃,动乱岁月,修了也保不住再毁于战火。不如到天下太平时再修,到时候不用道一张罗,日后他记离出资。
“你支得倒远。”道一心想,谁知道你到时候出得起出不起。
记离便抬出了李文峰,说有高人算过了,说这土佛寺日后会更辉煌,要受皇封,真正的皇家寺院,还怕没有钱财吗?
道一已经松动了:“反正你是变着法儿哄我出银子。”他所以松动,另有原因,这钱记离其实是最有支配权的,他入虎穴救李家小姐,这几十银币就是她捐的呀。
记离道:“话不能这么说,你是土佛寺的主人,这银子你说了算。”
道一说:“既然如此,你拿去用好了,反正出家人不贪财。”
记离戏谑道:“没听说吗?出家人不贪财,越多越好。”两个人都乐了。
说干就干,记离做事可不像道一那样拖泥带水。练勇旗一竖,立刻有几百个乡间子弟来报名,争相当团丁。有的人连一句话都不多问,只要管饭,带出一张嘴去,管它是当官军还是扯旗造反。
尽管听他们讲起来王氏兄弟和武子豪的叛军都兵强马壮,记离却认为都成不了大事,况且投靠他们,不会很快有出头露日那一天,倒不如找个小股义军,这也有“宁为鸡首,不为牛后”的意思。
记离整天调教训练这些本乡本土的子弟兵。记离存了个心思,别看这百十人,说不定就是日后横扫天下的大军雏形。
旗帜飞扬,杀声雄壮,每天督率这一队人马在操练,记离来往巡视着。教枪法、棍棒的是两个与记离年龄相仿佛的人,一个是高个的仲武,一个是矮个结实的没有名字的黑子。
见记离走过来,仲武收住枪,揩了一把汗,说:“这百十人武艺练好了,就是你的发家班底了。”记离召几个教习过来。
记离说,除了练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的,有空他还要给大家讲讲兵法、阵法。
黑子凑过来问:“你会吗?”
“现趸现卖吧。”记离说蜀中无大将,廖化充先锋。
仲武说:“记离日后准能当军师,他天天早起晚睡看《兵法》,什么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什么半渡而击,什么置之死地而后生,我都记住好几句了。”
记离笑道:“把《兵法》倒背如流也只是纸上谈兵,练,还是在沙场上。”
黑子是个一条肠子到底的人,办事不会拐弯,他说:“咱们光练有何用?何不择吉日立大旗举事?我们拥你为王。”
记离忙说:“不可。咱们只是练兵自保,别人问起来,是保佛寺平安,不受侵扰,竖什么旗,莫多事。”
这一说,黑子好不泄气,骂了一句粗话:“保这破庙干个!早知这样,我还不干了呢。”
记离是怕走露了风声给人口实,被记鸣和国师申屠的军队盯上仲武是明白他的用意的。
仲武扯了黑子一把,叫他不要太性急了,养兵岂有不用的?不到时候啊。
黑子突然说:“有人来了。”人们顺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大路上果有一骑飞也似的向土佛寺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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