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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狐见到李世民示意,声音低沉的喊出:“散朝——”
从纥干承基告密到现在已经两天了,李世民已经从悲痛悔恨中走了出来,开始了冷静的分析。
用兵几十年,看起来毫无问题全无漏洞的地方多半是地方静心布置的陷阱,朝廷内外的斗争也是如此。
隋唐政治一支重要的力量就是世家门阀,从南北乱世五胡乱华走过来的世家绝对有改地换天的实力,费尽心机使太子被罢黜也不是不可能。
李唐建立后一直在明里暗里打压世家,不论是科举取士重用寒门,还是重修氏族志,都是在打压门阀世家。
从李承乾平日里的行为就能看出他的执政方式,简直和李世民一脉相传,打压世家不羁门第。
世家当然不会坐以待毙,能够从乱世活下来还能执掌天下的家族当然不会是良善之辈,所以世家门阀设计罢黜李承乾,把李治捧了上来。
当然这不仅是山东世家的功劳,其中还有关陇贵族的支持,它们认为李治懦弱无能,不可能清理掉世家门阀。
但历史似乎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山东世家和关贵族被李治的演技骗了过去,李治即位重用寒门,重用寒门军将,变革军制把军队从世家手里夺了过来。
最终祭出大宝器——武则天,武则天在前台替李治奋战一生,使得无数世家化为齑粉。
但李治最终还是看错了武则天,她没有成为吕雉,而是废了皇帝自己登基,差一点把李唐江山断送。
“赵狐,”李世民闭上眼睛,对宦官说道:“去召承乾来吧。”
“诺。”赵狐躬身走出甘露殿,带着步辇来到了内侍省。
“奴婢拜过太子殿下。”赵狐来到了软禁李承乾的地方,看见倚在床角的李承乾,躬身行礼道,李承乾虽然现在被软禁,但诏书未下,现在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太子。
李承乾听到声音,微微抬头,眼里露出玩味的笑容,看着墙角。
“我一介囚徒,岂敢妄称太子。”李承乾淡淡的说道。
“殿下……”
“陛下召我?”李承乾站起身对着铜镜整理了一下蓬乱的头发。
“请殿下移步。”赵狐上前,帮着李承乾整理衣服,心中无限感慨,前日还是一国储君俯察天下,今日已是阶下之囚生死未知,事事变迁果真无常。
“走吧!”李承乾推开刚才赵狐打开的牢门,走在前头。
出了大门,李承乾伸手遮了下眼睛,自己这也算是不见天日了吧,李承乾自嘲道。
继承了旧李承乾的一切,自然要继承脚跛,李承乾慢慢走着把重心移到另一只脚上。
坐上步辇,李承乾打着腹稿,想着一会怎样应对。
自己的太子之位必定做不了了,天下与太子孰重,李世民是分得清的,世家如果全力反扑,大唐恐怕就要二世而亡了,为了保住江山,必然会牺牲掉自己的未来的皇位,但如果能让李世民看重自己,性命多半是无忧的。
太极宫极大,比起后世紫禁城大了几倍,如果走路从内侍省到甘露殿,恐怕要走一个时辰,当然这是把李承乾跛脚的因素计算其中。
想到自己的跛脚,李承乾心里就无比郁闷,骑着马竟然会掉下来,这是多么巧合啊……
抬辇宦官走的极快,步子很稳,李承乾几乎感觉不出晃动,两刻左右,李承乾到了甘露殿前。
整理也一下衣冠,李承乾站在甘露殿前等着通报。
“臣叩见陛下。”宦官把李承乾领了进去,李承乾拜道在地,顿首道。
“起来吧,坐。”李世民放下百骑的密奏,短短两天当然查不出什么,世家传承几百载岂会这么容易露出马脚,或者说一切证据都已经消失了。
“高明……”李世民看着李承乾说道。
李世民对赵狐挥挥手,赵狐会意快步走到殿门,“所有人退下,近殿二百步——斩!”
杀气腾腾的清场令一下,宫女宦官连忙停下手里的活向着远处跑去,泄露禁中事必死无疑,这些久在皇宫中的人当然知道,全部跑的远远的。
“说吧!”李世民正襟危坐,谋反事必有蹊跷,但高明也只好放弃了,比起嫡长子,江山更为重要。
或许很残酷,但世家门阀的衰亡不是一代可以完成的,所以李承乾很悲剧成了朝廷与门阀斗争的牺牲品,朝廷或者说天子还没有能力拜托世家治理天下,这都是混战百年遗留下的祸患。
隋帝还没有能够清扫世家就殒身江都,凭借关陇贵族的支持,李渊建立了大唐。
但李承乾身上毕竟留着李世民的血液,他是不会允许有人加害李承乾的。
此时此刻能够有实力逼皇帝废立太子的就只有世家了,他们计划的很好,关陇不可能支持吴王,因为吴王身上有隋帝的血脉,对关陇必定是不信任的,李世民也不可能让李恪即位,关陇反对,山东不支持,江东首鼠两端,这天下就要再乱一次了。
而李泰则是会被李世民排除掉,从身边的人就能看出来,李泰不像是能够治理国家的。
剩下的就只有李治有资格继承皇位,长孙无忌会代表关陇支持,对他来说小一点的皇帝更好,这样他的权柄会更大。
山东世家同样会支持,这就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于是李世民只好捏着鼻子立李治为太子,立为太子后李世民数次表达了对李治的不满,或许是李治演技太好,或是说李世民为了保护李治,贞观一朝李治一直都是以孝顺仁慈的角色出现,毫无锋芒。
但如果真的有人这样想那他就要倒霉了,太原王氏在李治的打击下威势不在,崔氏,郑氏……也逐渐衰败。
敢于任用父亲女人的李治怎么可能是懦弱之人,敢于冒着边塞拥兵风险变革兵制,把府兵制主动摧毁的人怎么可能是懦弱之人。
府兵与土地息息相关,但到了李治时天下无田可授,与其让世家掌握军队,李治决定冒险,用募兵代替府兵,和朝廷比财力,没有人能够比过。
事实上这样的结果就是大唐内部的世家渐渐丧失了武力,可以被执掌大军的皇帝拿捏,但李治的谋划毕竟不是千古之策,百年后安禄山冒着必死的风险兴兵叛乱,使得大唐的兵制再一次崩解。
中原开始混战,但这一次最后的胜利者不是失去武力后诗书传家的世家大族,而是攻城略地杀人如麻的军阀,内库焚为锦绣堆,天街踏尽公卿骨。
世家跟随大唐的未来一起覆灭在黄巢的大火里,至此自上古可传的世家画上了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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