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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最爱的夏天到了,夏天可以在田里捕鸟,还能在水塘游泳,那年夏天的雨水很少,池塘的水位迟迟达不到能够游泳的程度,这正好能够满足像文书坚这样还不会游泳的孩子们。每天一吃完中午饭,文书坚兄弟两都会在水不过肚子的池塘里扑腾的满身泥巴。
这样少雨的夏天倒是适合盖房子,锄完地后,农忙告一段落,李德两口子、秀娥两口子、从大通市回来的巧娥两口子还有文家村的文玉堂都来了。文玉杰前不久去了一个挨着蒙古国的一个边境城市去打工,就没有来,乌苏海村里的其它一些近亲的年轻人,也都来帮文玉堂家的忙。一群人拉沙土的拉沙土、买砖的买砖,春季砍的树在草房里也晾得差不多了,男人们把树抬到了院子里,女人们开始剥树皮。
“文玉堂,乘着天气好赶紧先拓积吧。”文玉庭一边从四轮车上往下搬砖,一边跟旁边的文玉堂说。
“嗯嗯,这可是最要紧的。”文玉堂说道。
农村土坯房子都是用一种叫做“积”的来砌墙,就是用一个方形木框作为模子,在里面灌入掺和了杂草的湿泥土,然后等着晾干后,就成了一块土垒。但放多少杂草、灌制前泥土和水的配比、泥的硬度、日光的晾晒程度,都是很有讲究的,不过这个全靠经验,甚至主要靠天意,在大太阳下晾干还是在阴雨天晾干,积的质量肯定不一样,但阴天还是下雨,人是说了不算的。文玉堂赶上了个不怎么下雨的夏天,每天大太阳晒着,积很快就能用了。新房子规划了四间屋子,两间正堂局中,两间堂房分居两侧。
秀娥逗在忙碌的人们中间跑来跑去的文书挺兄弟两:“看看,你爹把你们两娶媳妇儿用的房子都给你们盖好了,以后一人两间”。
墙先从各墙角的衔接处开始砌起,这是保证房子结构稳定的关键,文玉堂的房子只在正面的前墙上用了砖,这叫做挂面砖房,四面墙全砖的叫全砖房,乌苏海村里只有供销社的房子和村医生喇嘛家的房子是全砖的,村前排的十来家新房大都是挂面砖房。
一个多月来一直没有下雨,盖房进展很顺利,村里那些不盖房子的人家就有点坐不住了,村长二后生出面,全村筹钱准备修葺村口的龙王庙,还专门请了个外村的画匠重做了个龙王泥塑。请新龙王入庙那天,文书挺兄弟两个也去看。村里很多人都出来了,请了几个吹唢呐的、一路吹吹打打,放着鞭炮,几个年轻人把龙王抬进了小庙,小庙是真得很小,只能同时容下两个成年人,村民们好不容易把龙王请到庙里放妥当。随后,一群稍微上了点年纪的人,在庙门口跪下,跟着画匠嘴里念叨着什么。
“这画匠还真日能嘿。又会捏龙王,又会给龙王画妆,还会念经。”文书坚说。
”哈哈,大爷爷的棺材、纸扎,还有念经不也是他做的么?嘿!那龙王跟纸扎人人长得还挺像哎。”文书挺指着龙王笑道。
拜完龙王没几天下了一场雨,但没下多久就停了。吃午饭的时候,巧娥说:“你们村这龙王不顶用啊!就下了这么点毛毛雨”。
“哈哈,姐姐,你成我们家公公了,刚我回家的时候还听见我们公公正在骂龙王了,说要把它扔水塘了。”秀娥一边笑一边说。
一家人正说着,文书坚跟文书挺一前一后跑进屋来,文书坚拽着三尖眼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老姑父、老姑父,你大抱着龙王到村里那个池塘了,说要扔下去”。
三尖眼一听,扔下碗筷,拖拉着鞋子就往外跑。
“你们在哪看见的?”秀娥抓着文书挺的胳膊问。
“就在池塘边,我们刚才正在那抓蛤蟆了。”文书挺说。
“哎哎!估计这会儿龙王早化成泥了。”秀娥叹息道。
“这老汉真吃劲儿了。”润月哈哈笑着道。边上的金莲赶紧捅了她一下,润月看了看绷着脸的王林就赶紧把笑声收住了。
不一会儿三尖眼耷拉着脑袋回来了,嘴里念叨着:“那老汉真是有意思”。
一家人偷偷捂着嘴笑。
王林问:“扔了?”
“我跑过去的时候,人家正往回走了,嘴里还骂着呢。”三尖眼像是自己做了错事一样,没再抬眼看别人。
新房子封顶那天,除了亲戚朋友外,文玉堂在村里的一些知交好友也都请了来,酒一直从中午喝到晚上。晚上大雨倾盆而至。
“二哥、二嫂,看看,你们有福的,这雨都等着你们盖完房子才来了。”巧娥搂着金莲的膀子说。
“就是就是,来,借钱大王,喝一个!”润月举起了酒杯对着文玉堂说。
“来来,姐夫敬你一个。谢谢你们借给钱啊。”文玉堂举起酒杯一口干了。喝到高兴处,文玉堂说要再端详端详他的新房子去。站在地下的秀娥赶紧帮他找雨衣,一转身文玉堂已冒着雨出去了。金莲高兴的流下了眼泪,这是她很多年来第一次因为高兴而流泪。
马上就要放暑假,文书挺兄弟两人生中的第一个学年也要结束。文玉堂专门找空去了趟赵老师家。
“我们二儿子再念一年学前班?还是让他上一年级?”文玉堂小心翼翼的问
“不用,不用,那十来个一起来学前班的孩子里,数他最小却认得字数他多,而且也爱学习、爱看书。”赵老师和颜悦色地说。
“不过你们那个大儿子,真得多管管啊!我看该再念一年学前班的是他。”赵老师脸色转而严肃。
“好了,好了。我回家说说他。赵老师你给多关照两个孩子啊。”文玉堂眉开眼笑。
到家的时候,文玉堂看到两个儿子正在门前那条积水还没干涸的路边玩儿,文玉堂走了过去,两儿子手上满是泥,文书坚手里还拿把铁锹,边上都是挖出来的泥土。
“你们干啥?”文玉堂板起面孔问。
两个都不做声,文玉堂把铁锹从文书坚手里拿过来,插入积水潭一探,水漫过了铁锹面,他来来去去从这条路上走过好几回,那个积水坑之前肯定没有这么深。再来回一扒拉,文玉堂发现坑大小应该差不多正好能卡住一个骡车的车轮。
“这是谁的主意?”文玉堂变了脸色。
两兄弟知道这次他爹是真发脾气了,大气都不敢出。文玉堂一手提留着一个进了院子,然后把他两放下来。
“你们以前捣乱、打架,都说你们是小孩子,不管你们。这挖坑是准备陷谁的车?”文玉堂声音提高,盯盯这个,瞅瞅那个。
文书坚终于憋不住了:“我们是想,外地过来做买卖的车路过了,就陷住他们。“
“完后呢?”文玉堂铁青着脸继续问。
“完后,完后,他们着急往出来拉车,我们就偷东西。”文书坚低声说。
文玉堂举起手,耳光最终没打下来,脱掉帽子,在文书坚头上抽了两下
顿了半天,文玉堂厉声说:“你们两好好给我反省反省”。
说完后扭头进屋去了,看着文玉堂走了,文书坚推了文书挺一把道:“你咋一句话都不说,主意不都是你出的!”
文书挺甩开他说:“坑是你挖的。”
要不是看到文玉堂是真生气了,他两可能又干一架。晚上吃饭的时候,文书挺兄弟一言不发地低头吃着饭。
“嗯?今天咋了?你们两个?这么安生?”金莲一边给孩子们盛饭一边问。
文玉堂就把白天的事儿讲给金莲听。
“你们能不能省点心啊?”金莲颤声问。
兄弟两个都低下了头。
文玉堂脸色转和:“你们怎么玩儿、怎么闹都行,但不要偷人东西,不要想着坏主意害人啊”。
兄弟两个低着头不说话。
“海江,今天我去赵老师家了。你明年也跟着上一年级。以后才真正是学生了,两个好好学习。”文玉堂继续道。
文书挺郑重地点点头,文书坚嘟囔着“嗯嗯”。
暑假放学后,文书挺兄弟两搬着各自的板凳往家走,学校每年放假后都会让学生把各自的桌凳搬回去,怕学校里放着丢了,他们的桌子文玉堂刚刚已经专程来学校搬回去了。走了没几步,文书挺就喘起粗气,停下来歇着,文书坚也停了下来。他们的同学义庆一边往过来跑一边喊:“海江等我一会儿,我告你个事儿。”她姐姐小庆在后面搬着两个凳子后边跟着。
“嗨,有姐姐真好,自己的凳子都有人帮着搬。”文书坚酸溜溜地说。
“啥事?啥事?”文书挺问义庆。
“过两天咱们村里唱大戏呀,我大他们前两天商量说想雇一个戏班子,来咱们村唱两天。”义庆满心欢喜地说。
“真的啊!”文书坚也赶紧凑了过来。
“不来戏班的话,算我愣求。”义庆拍着胸脯说。
“你大都跟谁商量的了?”文书挺问。
“二毛他大、二后生还有你舅舅。”义庆正说着,小庆也赶了上来,把板凳扔给义庆,自己抱着一个板凳走了。
没过几天村里果然来了戏班子,舞台就搭在义庆他们家的院子里,他大就是村里的赤脚医生喇嘛。相对于唱戏,文书挺更喜欢看电影。一天唱下来,文书挺记忆最深的一场戏是一个地主扮相的演员走上台来唱着:“我癞蛤蟆想吃一个天鹅肉,肚皮迎着天瞎思谋”。
看完戏,在回家的路上金莲跟文玉堂说来:“这回那伙活闯干们总算没打架。可是烧高香了”。
“嘿,能消停了?这次十里八村的来了多少人啊。今天我还见陈甲亮村的那个谁家的二小子,就那个在那公安局还是军队是个头头的也过来看了,带了几个手下还。”文玉堂说。
“不是在宁市公安局么?还稀罕回咱农村看戏?”金莲问。
“我也挺纳闷儿。”文玉堂说。
第二天白天,来看戏的人更多。正唱着,人群中一阵骚动,接着很多年轻人就开始往外跑。二十几个年轻人追着从前面往外跑的三个人。没多久,三个人中的两个就在喇嘛家门口的麦场上被打趴下了,三个人中的另一个被二十多人围在了中间,那人掏出把砍刀,四处挥舞,没人再敢围上去,有的手里拿着木棒、有的拿着自行车链,有的拿着砖头石块,都围着场子中的那个人,不知道是谁扔出一块砖头,正好砸在手里举刀的那个人头上,一堆人马上就要围上去,蓬的一声枪响,大家都停了下来,一个人站在喇嘛家的墙上高喊:“都放下手上的东西,要闹出人命啊?”,开枪的正是那个军队还是公安局的人。随后,那三个被撂倒的青年也由同来的人搀着走了。
这一次文书坚没来得及跑上去看打架,因为当时来得太突然,很多人一下子涌到大门边,根本没法出去。回家后,金莲还心有余悸,催着文玉堂道:“你快去找找李德,看看他是不也掺和了”。
文玉堂到喇嘛家的时候,一帮包戏的人正在屋里商量着怎么给戏班子结账,原本两天的大戏没法再唱了。李德正在数票款,文玉堂把李德拽出屋来。
“这是咋回事儿?”文玉堂问。
“我也不知道啊。听说那三个是别的县城来的,说话口音不像是咱们这边人,跟张保村的几个后生闹起来,然后付家洼的、咱们村的后生们也都掺和上了。”李德说。
“你没打哇?”文玉堂问。
“我跟他们打个啥。我是包戏的哎。害得人戏也没法唱了,钱还得给人家戏班子按两天的算。”李德委屈得很。
起完土豆后,文玉堂两口子往地窖里存放土豆。
金莲跟正在地窖里堆放土豆的文玉堂说:“把去年的往外搬搬,新的放里边”。
“啊?”文玉堂从地窖里伸出头:“说啥?”
“把去年剩下的那几麻袋往外边挪挪,先吃那些。”金莲重复了一遍。
“哦哦,我知道。”文玉堂又钻到里边去了。
“你过两天去乡里交粮的时候,带上海河和海江去哇,也让他们去逛逛。”金莲一边把一筐土豆吊下地窖,一边说。文玉堂这时候正从地窖里边伸出头来接框子。“嗯嗯。”文玉堂答应着又钻里边去倒框子里的土豆,然后回转身把空框子挂在钩子上,金莲吊上后继续装土豆。
再次吊下去装满土豆的框子时,金莲又说:“你到时候在乡里置办点过八月十五的水果甚的,我这两天打点月饼。我看少打点就行了,那两个孩子也不咋爱吃油腻的东西”。
“哦哦,等会儿我上去再说哇么。“文玉堂说。
乡里离乌苏海有十几里路,文书挺兄弟两第一次去乡里,坐在堆满粮食的大车上,兄弟两一路看着沿路的村庄高兴的不得了。
“跟咱们村差不多嘛。”进了乡里后,文书挺跟文书坚说。
“你不看村子更大嘛。人更多,做买卖的、小卖铺也多。”文书坚说。
粮库门前是各村来交公粮的人们,一大溜的马车排在粮库外。粮仓是圆柱形的,顶部是个锥形的大圆盖,粮仓差不多有两间房子那么高,一溜大概有五六个这样的粮仓。看看就要中午了,还没轮到他们验粮,文玉堂就安顿文书挺兄弟两:“你们就在车上,别乱跑,爹给你们买点吃的去”。不一会儿,文玉堂拿了两个面包回来了。兄弟两第一次吃面包,吃的狼吞虎咽。
“来喝点水,喝点水。”文玉堂从车上拿出个水壶,水壶是出门时金莲给两个孩子专门准备的,里边还放了点白糖,金莲说喝白糖水不上火。
“乌苏海文玉堂。”粮库的人在喊。
“来了,来了。”文玉堂赶紧回应。
“麦子到三号库,菜籽到四号库。”那人又喊。
文玉堂牵着骡车到了三号库边上,把要交的粮食都搬下来,解开了袋口,一个验粮的人伸手到每个麻袋里翻了翻,然后再拿了一支细铁棍直直插入麻袋,拔出来后看了看没说话,随后抓了一把麦子,伸开手掌端详,文玉堂凑了过去。
“你这粮食质量不太行啊,算不了一等啊。”那人声音不太高,凑在文玉堂耳边说。
文玉堂悄悄把一包烟塞到那人的腋下道:“咱们多交点、多交点。”文玉堂陪着笑。
“上秤吧。以后多交点菜籽哇,这两年人们交麦子的多,抵扣的任务低了,菜籽抵扣高,划算。”那人对着文玉堂高声说。
过完秤、交完粮,拿了交粮凭证单子后,文玉堂赶着马车往乡中心走。
“爹,咱们去买水果去呀哇?”文书坚问。
“嗯嗯,去你万云哥他们供销社看看。”文玉堂一边点烟一边说。
“哪个万云哥?”文书挺问。
“你奶奶她侄女家的二儿子,是咱们乡里供销社站柜台的。”文玉堂说。
乡里的供销社比二毛家的供销社大了好几倍,货架上堆着各色各样的货物。
万云看见文玉堂进来,隔着柜台问:“二哥,过来交粮了?”
“嗯嗯。”文玉堂回复道。
“交完了?没给你出啥难题哇?吃饭了么?”万云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
“交完了,你们家这会儿磨面的人多不?”文玉堂问万云。
“我中午回去吃饭的时候,看见好像还有一家在前面磨着,估计这会儿也差不多磨完了。”万云道。
“那我先去磨面去,水果等一会儿返回来买哇。”文玉堂喊了正在沿着柜台看各种货物的文书挺兄弟两就走。
“还要磨面啊?我说车上这些麻袋没交给粮库了。”文书坚嘀咕。
走进磨坊,万云爹正在鼓捣磨面机,看到文玉堂后,打了个招呼,安顿文玉堂吃完饭,就一起帮着磨面。磨完面太阳就快落山,文玉堂赶紧去供销社各买了几斤苹果、梨和两个西瓜,就往村里赶,到村里的时候已经是上灯时分。
“这是咱们在这小房子里过最后一个八月十五了,你们两去把桌子搬外面,供月亮去。”金莲一边切水果一边吩咐两个儿子。
文书坚端着一盘切开了几掰儿的苹果、文书挺端着切开的梨正要往外走,切着月饼的金莲停下手说要拿块红布覆在桌子上。供了差不多十来分钟,文玉堂从屋里出来说可以了,兄弟两就把水果端进来,一家人开始吃饭。
入冬要生火炉之前,文玉堂一家搬进了新房子,八字胡老李、老太君、李德、秀娥等村中的亲戚都又齐聚一起吃饭。
“妈,我跟孩子他妈商量了,明年我们把西边那两间的家具置办差不多了,你就搬过来哇。”吃饭的时候,文玉堂说。
老太君乐呵呵的赶紧摆手:“我可不跟你们噶搅,我现在一个人住那边多清静”。
“那房子一直空着也不行啊。”金莲说。
“他姨娘,我看你就搬过来住哇,孩子们都有心,再说你还啥都能干,也帮着照应照应他们。”八字胡老李一边抿酒一边说。
“嗯,咱们明年再说哇。“老太君笑吟吟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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