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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潭清水,几丸凸石,山岩耸立,相峙而揖。一身褴褛,恁个痴人,盘膝而坐,心无旁骛。
“当当…”之声悠然而来,不近不远,似在身畔。钧铎轻轻张开双目,目中一丝浑浊,转瞬而逝,随即呼出一口浊气,心道:“山间不知时日过,但闻钟鸣似乎已有四回了,看来这么一坐,已经两天了。”
心思方静,钧铎两手探出,忽如弹琴一般,手指迅捷跳动。片刻后,但见眼前一滴滴的水珠犹如雨滴一般密密麻麻,随风晃动。突然一声闷响,仿如落雨一般纷纷砸在水面上。
钧铎眉头一皱,暗道:“手指将断了!这么施法,法术未成人已残。”
微一思忖,心道:“那么,我当是先修持灵思,或是两厢同往,一半儿精进灵思,一半儿修习法决。”
稍作思量,钧铎心中已有计较:“当先修持灵思,至进境不佳方止。以后一鼓作气,只管演练法决,显然这般更符合我的性格。”
钧铎随手吃了一口圣醪,心道:“仙醪济事的紧,每回醒来嚼一口赛过诸般美味,当真飘飘欲仙。”
眉梢一抖,晃眼沉入冥思。只听他呼吸之声一进一出饱含节奏,非是一般的绵长轻慢,只这一吞一吐间,仿佛四方的天地为之一静。
一缕清风拂来,水面微微的起了一层波纹,钧铎嘴角忽地勾出一抹神秘的笑容,转瞬即逝。
恍惚之中,他似来到了一方奇妙的天地,这片天地瑰丽璀璨,炽烈如烧。天顶光辉弥漫,青光耀眼,难以直视。大地犹如水面,波光潋滟,静静流淌着。
钧铎踩着阔步,一脸的笑意,姿态张扬,毫不掩饰。忽而迅如流光,飞掠而起,继而脚踏波面,起落十余次,来到一处残破所在。
微一顿止疾驰而出,随之跺脚而下,只见黑暗微微一晃,迅即无事。
钧铎一脸耻笑,骤然神色张狂,猛一跺步直往黑暗奔掠而去。但闻“嘣嘣”之声不绝于耳,只见他一步一跺,连绵不止,跌跌撞撞,貌似疯魔般徐徐前行。如是行径,恰如开凿山道一般,谨小慎微,戮力不竭。
不知时光流逝,不闻身处何方。钧铎仅凭着一股子炽热,一心的执念,毋论疲倦如何,寂寞如何,一切毫无知觉,冷森森的开凿着荒芜的山道。
一晃眼仿佛十年苦楚,钧铎拖着疲弱的身体,弓着腰蹒跚在一片浩明的天地间,近乎透明的身板,流露着微弱的气息。如同这一场造天之旅,耗尽了他的精魄年华。
轻轻的张开双目,呼出一口浊气,钧铎只觉天旋地转,四境昏黄,匆忙附身抱起一只玉壶,急急灌了几口,然后两手上下一和放于膝上,两眼闭合进入梦乡。似乎这一所为都那么的自然,那么的随意。
星辉撩人,湿气滢溢,突然双臂一颤,钧铎睁开眼睛淡淡一笑,心想:“这一觉当真舒服,无梦苏醒,快哉!”
紧接又想:“如今识海走星已有十八颗,憩息前走了四颗,现下身在三境没错,也不知何时踏入四境。那缕灵思确如一丝青光,早先明暗交替已然不再,或许变幻须时极微,我已无法察知,只看得一缕光明。
走星至今似乎也缓慢许多,思绪消耗明显可以察知。这走星说白了,也不过是灵思消耗自我编制而来。而今愈加缓慢,只能道明愈是往后,耗资更加庞大,勾画更见艰辛。”
钧铎只觉神清气爽,目光一闪,暗道:“开始吧,不撞南墙不回头,我与你等拼了。”凭仗一份狠劲,片刻不至钧铎走入那方天地。脚踏明光急掠向前,一路左飘右飞,汲汲然来到一处惨淡之地。
蓦然大吼一声,身裹流光迅疾向前,摇摇摆摆之中,缓缓向下开凿。不知时日几过,忽然只闻一声闷响,但见一轮星辰绽放着璀璨的光芒,自黑暗中缓缓爬升。当真是海上生明月,天涯若比邻。
但见那明星悬空之时,钧铎一身所在陡然暗淡许多,似乎他正用生命换取那永恒的光明。淡淡的紫晖撒下,与以往的青辉不同,多了那么一丝神秘。
一绺残影划过,又闻“嘣”一声。须臾后,钧铎往左下而去,奋力向前,慎之又慎的踏步前行,丝毫不敢马虎。
每一步都是那么认真,那么谨慎,又那般的奋不顾身,这一切仿佛一位画师正在掏空心思的勾勒眼前的连绵山川。
只这般又见一轮明星,旭旭然自天边而生,清晖瞬息洒遍四方,大地因之染上一层薄薄的青霜。
钧铎漫步于星辉之下,那身影近乎苍白,步伐一颠一颠的,随时都可能跌倒。少顷,猛然一蹿飞掠而过,直指右上而去。
轰然一声,一颗星辰光芒惨淡,缓缓浮出黑夜,似乎只需一缕清风微微划过,它便再堕黑暗,永恒沉沦。钧铎一身白衫,身子近乎透明,行于天顶之下,若不细查,恍若未见。
轻轻吐出一口浊气,钧铎张开眼睛,满心的疲惫爬满瞳孔,透着一股子迷茫。倏而一哂,随手提起玉壶掀开壶盖,猛吸几口,之后盘膝休憩。
不一时神采奕奕,容光焕发。
钧铎猛然仰天一声长啸,浅浅一笑,心道:“翰为、瑶为、奉为三星已在,如今只等下一星辰诞生,我岂可停步不前。”
蓦然一回首,扫了眼江流,声道:“奔流不息,生命常在,流水潺潺,心向往之。”陡然合眼,稍一吞吐,但见识海之中一缕思绪光明如昼。近而观察,只见其间一颗颗星辰璀璨妖娆,那缕灵思恰如水光一般,流走于星辰之间,迅疾无状。
钧铎心随影动,一霎落入这方天地,一如既往,延续着他的征途。
落霞天涧一处人迹罕至所在,列仙思一行蹙着眉头,默然围坐一地。
皑皑的山巔风雪呼啸,却难阻众生的热忱。天罗珩一改往日的慵懒,神情严肃庄重,别具一番惊心动魄的美丽,娓娓言道:“炎雀产儿,现下脾气正躁,若有转圜,我们尽量莫与之硬拼。”
天罗依目有冷光,说道:“言雀生为一等灵兽,神通比及神受亦不遑多让。这等大事,能来此地的恐怕不少,阿姊以为不尽力相搏,会有所得?”
天罗珩暗叹一声,道:“尽量免使生灵涂炭,否则这出机缘不要也罢。”
稷圣和黛眉一舒,嗓音清冷,道:“此地大泽广袤,如不然一朝将其尽皆冰封,如何?”
列仙思目光闪烁,似在斟酌,问道:“生灵可会冻死,这地界大了,莫出了差错。”
稷圣和目有精光,冷然道:“冰封未必会死,但怕为饿杀才是,这般非要速战速决了。我这冰封法道,未必是要极冷的,炎火依然可以冰封,取道不同罢了。”
列仙思道:“既然与生灵无伤,不得已可以一试。”
天罗依微一思量,说道:“炎雀四围当先封住。未免失手,我去织些天网来,教他们又来无回,全都黏在丝罗中。”
天罗珩眉梢一跳,即道:“妹妹不至这般吧,会不引起众怒。”
天罗依嘴角一翘,幽幽道:“非我要如此,实属被迫的。总不会击杀他们的,我已然留手了。”
列仙思眉头一攒,深深端视了天罗依一眼,暗道:“几日来与敌手的胶着,怕是早已磨碎了这神女的耐心,这般可不好,须想些法子制止才成。”
天罗珩眼神滴溜溜一转,忽道:“蓝家兄弟不知近况如何,会不已然踏入道槛了,我们何不去瞧下。”
列仙思目光一闪,嘴角露出笑意,暗想:“这神女当真花花心肠,这一招,真也神来之笔啊!”
只待天罗珩言毕,紧随而道:“兄弟道缘在天,我们去了或有帮衬也可。”
天罗依嗤之以鼻,轻哼一声,旋即道:“那便去寻找,我想兄长必然会有所获。今时我也无聊的紧,随处走走也好的。”
睫毛轻轻一抖,钧铎冥思醒来,灌了几口仙醪沉沉睡去。也不知时光几渡,陡然一睁眼,随即又去了坐法中。
一来二回,时光匆匆流逝,转眼已有五日。这一天钧铎自坐法中归来,闷闷不乐,暗叹一声,心想:“便到此为止了,我已难有收获。似乎冥冥之中,隐有什么格局阻挡着我,使我不可寸进。”
轻叹一声,开口道:“走星已有四十,灵思防如一缕疾电,青莹莹的,时有弧光闪动。以此计较,应当已极四境,便是五境也可相当,只是灵思未能纯粹,进而演化一束极光,那便不是五境才对。”
钧铎自言自语,正自揣度。忽而一声言语飘来:“哎,醒了么,我以为你不醒了。”
钧铎乍闻来声,身躯一振,随即大喜道:“列兄,你怎地在此,何不早唤醒我呢?”
列仙思嘴角一抽,道:“我来此地已近三日了,我诚然不愿唤醒你,只待你自己苏醒,如今倒好,你未让我失望啊!”
钧铎盘膝而坐,眉头一挑,嘿嘿笑道:“这不怨我,是你不喊我的。”
列仙思放目远眺,“嗬”一声,而后道:“不妨事,有圣醪相伴,也是一场美事。话说你该洗洗了吧,顺便换身衣衫,这般怎么见人!”
言毕,微一掐指,只闻“噗通”一声,随之数声惨嚎,但见一人光着膀子跳将出来,哆嗦着,喃喃道:“好冷,好冷!”
列仙思莞尔,眼神中充满笑意,笑哈哈道:“兄弟,滋味如何,清醒了么?”
钧铎牙齿打着颤,怒视着眼前身影,居然说不出一个字来。
片刻之后,一身冷意如潮褪去,钧铎正欲呵斥,突然只觉一股暖意自脚底涌泉穴倏忽而至首府神庭穴。周身宛如走星一般,一条条经络气息涌动,犹如疾流,刹那贯通全身,忽而直至各大窍穴。
钧铎正在奇怪,突然只觉灵台一片暖意,似乎光华一闪,旋而但闻“隆隆”之声炸于脑海,一瞬的头晕眼花,继而一切似乎从未发生。
钧铎大奇,暗道:“这是为何,莫非是…星走缺为,气在神庭。星踏阑为,气行百汇。星走裂为,气在风府。星走合为,气行大椎。星踏谷为,气在灵台…”
钧铎杵在潭边儿,一动不动,又想:“那么我该如何行气呢,人身经络我一窍不通,想是仔细研修也未有时日啊。”
骤然身子一颤,回首目光灼灼直视水潭,大叫一声,道:“这潭冰冷的江流,似乎可以引发我身体的气息自行流转,莫不再试试?”
钧铎微一迟疑,两眼一闭忽地跳下。只闻十数声惨嚎,一声惨过一声,如同割肉一般惨烈。
突然四野一静,只见一少年脸色灰白,浑身哆嗦,犹如万针戳刺一般,阵阵痉挛。又闻“咯咯”的咬牙声,恰似磨锯一样渗人的紧。
钧铎只觉全身麻木,丝毫做不得主,似乎那副身体早已不属于自我。突然似想到了什么,两眼一闭,便这般进入冥思,随着一呼一吸自然吞吐,鬼使神差的盘膝而坐。
一刻划过,钧铎猛然睁大双眼,暗道:“果然如此,灵思已成,吐纳之时周身自有响应。前时坐法,物我两忘并未发觉。如今静坐观瞧,方知灵思修持吞吐相随,灵思演变吞吐自然随之演变。”
钧铎这般思忖透彻,忽而又想到:“几日来我吃了太多仙醪,又无多少锻炼,故而身体内积蓄了许多精华。欲要这等精华为我所用,也只有激励神魂,迫其自然行气,夯实体魄了。”
这么一想,钧铎越加珍视仙醪,微微一笑,大声道:“列兄稍等,待我洗浴。非有急事,莫要打扰我啊。”
言罢“噗通”一声,又闻四境一片狼嚎之声。
列仙思站于江畔,脸皮抽搐,暗道:“这般又多了自虐的疯狂!”
来回数次,钧铎洗上了感情,愈加喜欢那种先苦后甜的滋味,呵呵一笑,又滚了进去。
远远的几位神女相视而坐,忽然一人道:“这便是自残么,本君长见识了,妹妹们以为呢?”天罗珩目现奇光,慨然道。
另一少女檀口微张,柳眉轻蹙,一颦一笑雍容高贵,只闻言来,不无担心道:“他这么做会不坏了身子,这水里渗冷渗冷的。”
天罗珩遥视远方,遂道:“不当有事的,否则他也不会这么做的。”
那少女道:“姊,蓝家兄长这道途走的奇特,我为他比下去了。”
稷圣和“噗嗤”一声,浅浅笑道:“妹妹,这等毕其功于一役的修持方法,当真可取吗?”
那少女瞋了她一眼,即道:“大道所为,只争朝夕,莫不等着发烂么?”
稷圣和一怔,清丽的面容一阵潮红,默默道:“大道所为,只争朝夕!当真至理呢。”
启蓝钧铎来回跳下潭水,只觉不够极致,似乎有那一层因果,只待自己轻轻一戳,便可重见天日,微一寻思,暗自做了抉择。
俄倾,只见钧铎转身大踏步往奔流的江河而去,身在江畔,稍微迟疑,猛的一跳落入了湍急的河流中。
甫一入水,钧铎但觉肆虐的乱流慌乱的扑打着自己。再一深入,又觉如同陷入了深渊一般不能自拔,暗道一声不好。紧接着一身不受约束的随波而去。
钧铎一时惊慌失措,慌乱中急忙运转法决,希冀能有一丝希望,然而米粒之珠,光芒渺小,不一瞬便淹没在滚滚涛浪中。
眼看着将要远去,钧铎自知已是无救,遥遥瞥了一眼岸上,随之不管不顾,闭目冥思进入坐法。
神鬼莫测的,瞬息的念想只因求生而始,钧铎却这般静静的安坐于江面之上,随着奔涌的江流远远飘去。宛如江中一朵轻盈的雪莲花一般,随波逐流。
列仙思一怔,紧随而去,心道:“这般坐法的境界,当真有如圣贤了。”
天罗依但见江面奇异的一幕,心道:“这等物我两忘,清净空明的心境,我是否可能做到,蓝家兄长当真不凡啊!”
稷圣和难得双目精芒似如疾电,脸色潮红,远远端视着钧铎所在,似要看出花儿来,恁地认真专注。
天罗珩娥眉微蹙,暗叹一声,心想:“怪不会得天机五行正诰,这等心性,不掇个大道也难!”
钧铎只在冥想中,胸中一无所有,仿佛超然物外,随天地旋转奔走,缥缈不知身在。陡然一缕激流划过识海,但闻“轰隆隆”一声巨响,似乎一缕极光攒射而来。
曼妙的天地,空空的自我,钧铎沉迷不能自拔,随着江流四处飘荡。忽而只觉一处刺痛,痛彻心扉,蓦然睁开双眼,只见身坐江干中央,眼下一片的波光粼粼,好不娟秀明丽。
钧铎已知自家渡过危机,如今腹中正空,饥肠辘辘,暗道:“方才一阵刺痛,应当是饥馁所致。”随即轻轻一伸手指,思念一动,一只玉壶捉在手指间,咕噜咕噜灌了几口,方才停下。
微风拂过,列仙思脚踩波涛,一边儿的玉树临风,目有古怪侃侃言道:“兄弟你这是要长久不回去了,一直待在江心么?”
钧铎闻言,脸色微微一红,道:“我只怕一动沉了下去,这般坐着安全,要不列兄拖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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