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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在离开华州半年多后,总算是又被想起来,撤销了禁足令,这也是一件挺高兴的事。
虽然说就算宇文泰不下令禁足,李泰这半年多忙得昏天黑地,也没时间转去别处浪荡。但人就这么奇怪,能不能浪出地球是我的事,可你要命令禁止离开,那就是强权、是枷锁,让我感觉不到丝毫自由!
尽管心里还有点不爽,但李泰在看完信后,便着员打点一下行装,并将北州收聚、准备近日押运南去的牛马物料之类一并整合起来,顺道押送回去。
南行第一站便是澄城防,与北面两座防城兼领诸事不同,澄城防的事务最是简约。防城由澄城郡负责建造,还没有完工交付的时候,商原乡里千余名乡豪部曲便已经招聚完毕,此间防主李雁头直接率兵提刀入驻。
澄城郡归属华州,去年李泰一通剿匪下来,境内匪踪不说完全的销声匿迹,但也大为收敛。李雁头率兵驻守于此,每天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操练人马。
因此澄城防兵较之其他两防气象更显出众,抛开单兵武力且不说,行令禁止、列阵不乱、进退有序的基本军事素质算是已经完全具备了。
而且澄城防兵多是商原子弟,凭李泰在商原的乡势与威望,就算哪天离职,其他诸方人马未必会继续追随,但这些商原兵是一定会随他转迁的。
李泰也不着急赶路,索性在澄城停留两天,将人马拉出防城,着所部五百精骑与防城人马互攻演练一番,虽然演武多有留力,但对峙的两方人马也能有来有往的拉锯一番,可见已是不俗。
于是李泰便决定下半年进行一次调防,将三防人马调配一番,有张有弛的备战集训。
演练结束后,他又就近渡河来到白水境内。
如今的白水庄,是李泰的军工大本营,前后收拢网罗的冶铸锻造工匠都聚集于此,从洛水到白水,几区碓硙昼夜开工,沿河设置的冶炉烟气冲天,为关西的环境污染与小冰河期的加快结束贡献出自己一份实实在在的力量。
工坊占地面积十几顷,工匠并诸家卷们将近五千人,真正做工的匠人也达到了将近两千人。除了李泰自己各种手段招取来的之外,柳敏在返乡之后也赠送了一百名冶匠锻工。
工坊建立起来之后,锋失之类的基本消耗品已经基本可以做到自给自足,弓刀枪甲等产量也在稳步提升。
仅仅过去这半年多的时间里,工坊便打制出了刀具五千余柄、长枪短矛六千余、弓则三千多张、制式的两当铠也有七百余领,长柄斩马刀将近三百。
数量虽然不低,但成品率却有点堪忧,成品率不足七成、物料折损率高,一些锻造难度更高的军械诸如斩马刀,李泰配给部曲百柄,两个月使用下来报废近半,而且还是在行猎、训练这种非高强度作战的过程中,可见仍是华而不实,实战性堪忧。
李泰对此也有点无奈,他前世只是一个普史UP,也不是八级锻工,知道一点人事典故与历史脉络,可要说重工业一门摸清,那也是为难了他。
关西适乱多年,如今的工艺水平较之河北低了一个档次只怕还不止,就连独孤信再想搞一柄宿铁宝刀也不容易。
即便侥幸寻觅到一两个工艺精熟的巧匠,一套冶炼锻造程序搞下来,再加以制式化的推广、普遍装备,也远非短年之功。
更不要说李泰这些工匠们主要都是从冶铸佛像中途转行的寺庙工奴,虽然都是玩金属的,但铸锻的流程与用途都大不相同,工艺进步也需要一个过程与时间。
眼下养兵与工坊的消耗,已经成了李泰开支的大头。
前者还有别计可想、各种手段补充,但后者简直就是一个销金窟,李泰去年剿匪和打劫佛寺所获得的铁料早已经被消耗一空,如今所使用的都是新近冶炼的物料。
他去年私藏的弘法寺赃物还有一大半没有消化变现,若非柳敏这个及时雨家财相托,怕将要维持不下去。
自己培养工匠的成本实在太高,李泰近来也在思考哪里能够获得大批手艺纯熟的锻造工匠,要么是对岸他老大哥贺六浑的晋阳霸府附近,要么是已经崛起于漠北金山的突厥部落。
目标虽然挺明确,但这俩他却哪个都惹不起。所以眼下这高投入低回报的工坊还是得继续维持下去,哪怕军械自造成本比对外采购还要更高,但为了避免被人掐脖子,还是不能半途而废。
钱是王八蛋,花完咱再贪!这不凋阴老铁又给刷了一个五十万匹绢的大火箭,等到明年开中法正式推行起来,那又是一个个的窜天猴!
这么一想,李泰便又充满了干劲,并打定主意给那两家随礼再扣下一半来,真要出手太阔气,说不定他们还会觉得自己挺有钱。就宇文泰那德性,随礼再多也未必能见到回头钱,关键他子女还挺多。
七月中旬,李泰总算回到了武乡郡境内,想到于谨家庄园还在自家商原庄北面,便打算过河绕道、回家换身打补丁的衣服再去拜访。
毕竟他这一行数百员众、人马精壮,还押运着几百车的物资与成群牛马,实在太扎眼。
可当他刚刚来到渡口,东面便有二十余骑策马迎来,为首一个锦袍少年远远便对李泰拱手笑语道:“奉伯父名,在此迎接李大都督归府还乡,大都督别来无恙啊?”
李泰去年去于谨家拜访时,见过这个少年,名字叫做于宽,是于谨的从子,年纪只比自己小了一岁。
眼见躲避不过,他便也只能缓行入前,颔首笑应道:“故途行惯,何劳迎引。大将军实在太多礼,竟使惠安来迎,盛情难当啊!只是我周身风沙、恐污厅堂,能否归后沐浴、再入拜访?”
于宽却翻身下马,入前直引辔绳,才又转头笑语道:“大都督风采卓然,凡所行立之处,蓬户亦增光辉,我正是循此光彩迎来,区区风沙,岂足遮扰。伯父可是庄重嘱我,一定要在大都督入府之前阻下,要为我家之后的喜事增光人面。”
李泰听到这话后也是无奈,只能翻身下马,就途吩咐属员们将诸物料资货引回庄里,自己则带几十随从跟于宽一起并往于谨家庄园行去。
“大都督入事未足常年,但已经是事业称壮,实在是羞煞同侪啊!”
于宽看到李泰这大队的随从车驾,顿时一脸羡慕的感慨说道。
他父亲于虎未曾入事便壮夭,一直跟随伯父于谨生活,到现在仍是白身未仕,见到只比他大了一岁的李泰已经成为拥握近万人马的三防城大都督,自是羞惭又羡慕。
“唉,我也只是光鲜于外、且沽时誉,内中辛苦吞声自咽啊!”
李泰闻言后便叹息一声,又对于宽说道:“惠安你秀才内蕴、修养从容,待到入事之年,内壮外济,蹈跃内外也只在须臾!”
他这么说也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是真的挺羡慕这些二代们。
于谨在职大将军,去年又加任尚书左仆射,并兼领大丞相府长史,除了那些虚位供养的元魏宗亲们,俨然已是朝廷、霸府军政两界仅次于大行台宇文泰的人。
有这样的亲长提携,这于宽眼下即便只是白身,但其仕途必然也是畅通无阻、扶摇直上。自己跟这些真正的权势二代们相比,也只是占了一个笨鸟先飞、不错过任何一个机会的便宜。
于宽将李泰强请进自家庄园里,但于谨却不在庄中,而是在华州城内邸中亲自筹办这一桩意义非凡的婚礼。
李泰于此庄中稍作沐浴进食,然后便又与于宽同往华州城去。
行至城外后,他便发现华州城的格局较之去年自己离开时已经大不相同。城池周边建造起了数座小城,这应该都是用来驻扎霸府所扩充的直属军队,并让华州城周边防御更加牢靠。
城池本身也向外延阔了一部分,所扩建的主要是霸府行台,沿着城墙向外增扩了一整座兵城,前后规模叠加起来,已经大大超过了长安城的皇城,渐有了后来的同州宫气象。
李泰看到这里又不免酸熘熘,感情给我建防城的钱都被你扣下来给自家盖房子了!这么算起来,霸府也得有我一半啊,等宇文泰不住了,说啥也得进去住几年!
一行人自城西入城,当行过城门时,守城将领顿时一脸欣喜的迎上来,远远便叉手道:“阿郎几时归来的?”
李泰抬眼一瞧也是一乐,这守将赫然是李去疾。他是知道周长明所率的武乡郡兵入补霸府六军,却没想到已经被安排参戍城防了。
“月初演武得优,仆得补城门督,方作履新轮值,已经告于渚生叔,只是还没来得及远告阿郎。”
李去疾不无自豪的仰脸说道,李泰却板起脸来沉声道:“城防宿卫最是职重,心内警钟长鸣,杂情归家再叙,不可在直离位!”
李去疾闻言后忙不迭收敛笑容,再对李泰垂首一拜,然后才又快步返回了自己的岗位。
李泰虽然板着脸,心里却乐开了花,妈的老子也算城防有人,谁他妈再跟我瞎瞪眼,出入华州的时候小心些,就看老子弄不弄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