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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病人年纪多大？”徐静蓉戴着口罩，一双杏仁般的眼睛专注的看着伤口，细而长的眉毛拧成一个弧形。旁边的佳佳不停地为她擦着汗。
手术台上的灯光虽是温暖的黄色，却给人一种冰冷，让人感到焦急的冰冷。
“17岁。”另一位医生站在她对面，两个椭圆形的镜片泛着一道灵光，手里熟练的接过一个又一个手术刀，小心翼翼的看着血肉模糊的伤口。
徐静蓉突然停住手中的动作，手术刀悬空在伤口上方，她的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才17岁。”她皱紧了眉头，眼里充满了怜悯与无奈。
“徐医生”对面的张医生叫醒了她：“你怎么看？”
徐静蓉看着绿布下的男孩，“尽全力保住！”她继续着手中的动作，佳佳又擦了擦她额头的汗珠，“张医生，你觉得，有可能吗？”她迟疑了一下，心里是这么的慌张。
张医生依旧在伤口处小心翼翼，只是微抬了一下头，看了徐静蓉一眼：“徐医生，”他的语气是固有的冷静，波澜不惊：“徐医生，这可不是你平时的作风，今天怎么这么畏首畏尾了？”
徐静蓉愣住，努力调整好气息，不知怎么，看着眼前这个十七岁的男孩竟然想到了傅司霆，如果他真的失去双腿，那么以后的人生无论多精彩都是不完整的。
是的，以前的她是医生，她镇定自若，波澜不惊；现在的她却有另一种身份，她还是傅司霆的妻子，她带着情感去看待与他有关联的人或者事，哪怕只有一丝关联，只要涉及到他，她都忍不住去关心。
徐静蓉，你这是怎么了！
“镊子。”
助手递给她镊子，手术台上的她挥汗如雨。
“徐医生。”一个佳佳气喘吁吁的走了过来。
“怎么了？”徐静蓉没有看她，依旧是看着病人，眉头紧锁：“不是让你去拿血袋吗？”
“不是，不是，徐医生，外面有人闹事！”佳佳有些着急的解释道。
“有人闹事你们不会请保安？你现在和我说，让我放下手术刀帮你去处理吗！”她第一次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训斥道。
她身旁的助理一惊，忍不住耸了一下肩膀，手术刀没有递稳，差点掉到地上。徐静蓉眉头皱得更紧，若不是口罩遮住了她大半个脸，估计现在的模样让谁看了都害怕吧。
她瞪了她一眼，助理忙说了一声“抱歉”，便没敢再说话。
对面的张医生是个明白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徐医生，恐怕这……”
“再试试好吗！”她带着恳求的语气，张医生无奈点点头。此时的手术室气氛紧张。
“外面有一位病人指定要徐医生你……”徐静蓉没有搭话，全神贯注的沿着病人，佳佳见状最终为难的退了出去。
手术室外。
“徐静蓉呢！”老金在外面吼叫着，“叫你们徐静蓉过来！”
“这位家属，您声音轻一点好吗？这里是医院！”佳佳长一脸厌弃的看着他，这种不讲理的家属毕竟经常有的，她都习以为常了。
“你们让徐静蓉过来这事情就结束！”老金不依不饶的说着，边说边拍着签字台。
“您别激动好吗？徐医生正在做手术，有一位急诊病人正在抢救……”
“我管她在干嘛你没看到这个病人腿受伤了吗？还是你们在搞特殊，你们这是不平等对待！”老金将手中的茶水杯扔到地上，溅了周围佳佳身上一身的水。他们向后退了两步。
佳佳长长舒一口气，迎上前去摆出笑脸：“这位家属，是您在搞特殊吧，大家都正常看病挂号去看医生，而且您也看到这位病人上了年纪，腿受伤了，现在第一件事情不应该赶快让病人看医生吗？”
“喂！徐静蓉呢！你知不知道我是谁！”章梦涵走上前冲佳佳长吼道：“她是不是故意不想帮我们看病？”
“您讲点理好吧？”佳佳长当然知道她是谁，但是不管是谁，这里是医院，都不能让人这样胡来。
“你们在这样闹下去，我要去找保安请你们离开了！”
“哦呦！”老金冲上前推到了和章梦涵对话的佳佳长，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周围的佳佳医生赶忙扶起了她。
一个男医生看不下去，想去教训一下老金，两个人在推搡中被劝架的人分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医护人员在尽力的驱散。
但是中国人爱看热闹的心理是普遍的。
就在这时，陈菁菁躺在病床上吃痛的几声。老金和章梦涵赶忙凑了上去。
“妈，你没事吧！马上带你看医生。”
“看到没有！病人耽误不得！快去找徐静蓉，要不然之后有你们医院好看，她徐静蓉也别想好过！”老金威胁道，挣脱开保安，。
佳佳无奈，只好安抚道：“这样，这位阿姨我们先带去看专家医生，徐医生那边我再去请示一下，问一下那边的手术大概什么时候做好，等手术结束，徐医生有空就去看看好吧！”
“什么叫有空！”
佳佳没有在理老金的纠缠，只是又进入手术室。
徐静蓉依旧在挥汗如雨，眼底的焦灼让人一眼看穿。
“徐医生。”
“又怎么了？”她的语气是那样的冷酷，一反往常。
“那个闹事的病人家属还在……他们一定要让您去……”佳佳嗫嚅着，声音越说越小。
徐静蓉压根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一定要保住这个才十七岁少年的腿。
“徐医生……”
“怎么了！”她终于抬眼看了佳佳一眼，凶狠的要将人活吞。
“就是外面闹事的病人……”
“我现在只有一个病人！就是正在抢救的这个，这么荒唐的事情你一定要一遍又一遍来报告吗！”她的思绪混乱，只是调整着呼吸来控制自己的情绪。
“是，是，我知道了……”佳佳后退了几步，赶忙退出去。
徐静蓉脸上的烦躁被张医生全看在眼里，她分明就是在害怕。
“徐医生，我们尽力了。你尽力了！”张医生说完这句话，徐静蓉只觉得腿软想要瘫倒在地。这就是结局吗？他的下半生就被判决了吗？
“张医生，你退后吧。”徐静蓉愣了几秒，舒缓了眉头，反倒变得轻松起来，眼底是另人害怕的宽慰。
“徐医生，你要做什么？”张医生似乎懂了什么，他倒皱起眉头来。
“张医生，现在手术台上只有我一个人，现在这个决定也是我一个人做的，无论怎样，由我全权负责。”徐静蓉继续操着手术刀。
周围的助理佳佳都愣了几秒，不知道徐静蓉到底要做什么，纷纷互相看着对方，一头雾水。
“徐医生，我们是医生，不是上帝，你不要固执！”张医生语气严肃道，依旧站在手术台上，雪白的胶质手套上沾满了鲜血，凝成一簇又一簇。
“我只想救人。”
“不，你这是在冲动，我们是医护人员，不能感情用事，你要保持清醒！”张医生试图阻止她手中的动作：“一旦这样做出现什么意外，你有想过后果吗？”
“是啊！老师！”安妮也忍不住劝阻道。
徐静蓉扬起了嘴角：“我只想救人。”她没有想过后果，她的脑子里只有这位少年和傅司霆，她的冲动，似乎和他脱不开干系。
“张医生，你退后吧。”她又强调了一遍，然后对着佳佳说：“再去准备好血袋。”
“徐医生，我再提醒你一句，一旦这样做了，你没有经过他家人的同意，这个后果不是我们能承担的起的。”
就让她任性一次吧。她心里想。
“等不到他家人做决定了。”
“这个手术如果最后成功了，他的家人也许会感恩戴德，但是，万一失败了呢！这个医疗事故就是你造成的！即使他的腿本来就保不住，可是他的家属把责任推到你身上，你能说得清吗！这件事情还会涉及到医院，这个责任……”
徐静蓉充耳不闻，她是固执的，她更是懦弱的，但是傅司霆却莫名的给她了勇气。
“血袋！血袋！”徐静蓉惊慌的叫起来，助理赶忙将一切就绪，整个手术室大家都提着心眼，早就放下了“医疗事故”这几个字的束缚，纷纷上前帮忙。
徐静蓉长舒一口气，不由得向后趔趄了几步，差点瘫倒，她的腿早就酸麻胀痛，不可言喻的痛。最后的收尾工作交由其他医生完成。
怎么？她竟然眼眶湿润，眼泪不争气的滑落下来。
好在，手术成功了。少年的腿保住了。
“司霆……”她全身的肌肉瘫软下来，竟不自觉地念起他的名字，然后有些欣慰的扬起了嘴角。
陈菁菁正在接受骨科医生治疗，手术室外依旧是一片喧哗。老金不停的恐吓叫骂，和保安人员不停的发生争执，将签到台的表格洒的一地都是，放眼望去满是狼藉；章梦涵带着哭腔的怨恨声讨，还有陈菁菁吃痛的声……
已是深夜。
徐静蓉在洗手台旁疲倦的任舒缓的水流在手上激荡起白色的泡沫，然后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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