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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负和骄傲在此刻消散无踪，毕方的表情几乎龟裂开来。
动物的喜怒人通常难以察觉，但现在，毕方的情绪管理彻底失控，它的错愕，所有人都可以看到。
这，怎么可能呢？
十个自己，她竟然能认出唯一一个实影！
“我虽不了解神鸟，却也可猜想这种变化是把本体的力量分散在各个分身之中，所有动作都要操控如此多的身体，想来消耗也不小，阁下若只是想试探我们，便不必如此了。”
许是楚纤尘的语气在高傲中还带了那么点真诚，毕方竟被这话镇住，把那些聒噪的分身给收了。
“你这丫头倒比凤凰大人有意思。”
“它寂寞久了，我们还没资格寂寞。”
这话凤凰虽然没听懂弦外之音，可莫名地觉得在夸自己，于是往前挺了挺胸，觉得头上仅剩的小羽毛都可爱了些，虽然身材并不魁梧了，好歹余威尚在，这小丫头还是挺识货的。
毕方放在这里的只是个残影，它的本体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游荡，见过的世面自然要比隐居在此的凤凰多，听到楚纤尘这话，忍不住回味了一下，可想想也确实如此。
它还没资格寂寞。
“自古以来，为一棵梧桐而蜗居至此的，大概唯有凤凰大人一鸟了。”
毕方淡淡地说着，似乎是在挖苦凤凰，可楚纤尘却从这话中听出来欣羡，想来尘世奔走的人都想避世而居，换做飞禽，也是一样吧。
“你知道什么，世上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梧桐了，本尊穷尽天下，才得此一棵。”
凤凰傲娇的说着，毕方就算鄙夷自己也无所谓，可那梧桐是它心尖上的宝物，是万万不能被诋毁。
它之所以愿意帮助楚纤尘还没什么怨气，正因为这臭丫头说了一声保住梧桐。
识货的人，该活的久一点。
可毕方显然没有如此雅致的情趣，歪着头看着蠢萌的凤凰，口气依旧是那般冷淡。
“若非如此，那人怎能投你所好，栽梧桐于此处，又以地火温养，倒是把前人的栽桐引凤做的淋漓尽致。”
原来如此。
楚纤尘一直想不通，就算这屠神塔中有凤凰，为何会放在第四层，这种神鸟不该是身在高处俯瞰苍生的吗？
原来是为了那棵梧桐。
屠神塔的三层和四层过渡着火和土，环境对梧桐和凤凰都有利，可谓是风水宝地了。
只是楚纤尘更好奇的是，它们空中的那人，到底是谁？
听毕方的意思，该是建造屠神塔的人，却不知道那人建此塔的目的是什么，又为何要用这塔连接玄林秘境和信源大陆。
“梦之本就是个雅致的人，本尊陪了他那么久，到底也还是一只粗鸟，既然学不会，索性就承了他的情，在这里待着。”
楚纤尘早已做好大战一场的准备，可毕方只是坏笑着看了她一眼，继续和凤凰说着话，似乎只当他们不存在。
“顾梦之的生死劫，凤凰大人就不关心？”
“不是他自己说的，生死有命吗？本尊如此高贵，怎会为一介凡人忧心。更何况，顾梦之那般狡诈，名字都不知道有多少个了，这种人哪那么容易死。”
楚纤尘唇角浮起一抹微笑，这凤凰当真是一只别扭的鸟，明明很在意，恨不得把耳朵竖起来听了，却装作什么事儿都没有，强撑着不肯服软。
“既然凤凰大人不在意，那只当我未曾提起吧。”
毕方适可而止，反而把凤凰噎了一下，这死鸟！
难道不该是自己一再拒绝，但毕方死乞白赖非要说给自己听，然后自己勉为其难的听了吗？
现在这是什么鬼。
凤凰知晓天下事，却独独看不到和神鬼相关的事，可不巧，顾梦之最后到底修成了武神。
每每想到此人，凤凰能看到的都只是回忆，虽然它不愿承认，却无法否认在他身边待着的日子最为惬意。
楚纤尘见此情况，不禁莞尔一笑，在万俟东渊手心挠了挠，才上前追问。
“两位尊者提起顾梦之，便是建塔之人吗？在下十分感兴趣，不知道此人身在何方。”
“他死了。”
回答着楚纤尘的问题，目光却看向凤凰，毕方的瞳仁灿红如火，正映着凤凰慌张的眼眸。
白喙一张一翕，毕方不带一丝感情地讲述着一个事实，可短短三个字，却在凤凰的心中激起惊涛骇浪。
顾梦之怎么会死？
在它的认知中，顾梦之是无所不能的，纵使安坐家中，也能运筹帷幄，那人总是云淡风轻的度过一次次劫难，纵使被强者一路追杀颠沛流离，也过得风生水起。
他总是光芒万丈的，无论顶着哪一张易容过的脸面。
白发白髯，白衣白靴，若当世只有一人能被称作仙风道骨，那必然是此人。
脚踏尘世，他却如同置身云端，救死扶伤，却一再被逼入绝境，可他那般厉害的人，不是总能化险为夷吗？
凤凰的喙不住地张合，似乎有万千疑问，却毫无头绪，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万俟东渊拉着楚纤尘，不想让她过多的接触到这些事，屠神塔如此精妙的构造，并非常人能建造，更何况此人似乎和神鸟都过从甚密。
他们要经由此处去往信源大陆，少不得对屠神塔破坏，也不知是否会招致报复。
就算此人死了，那与他交好的生灵呢？
眼前的一切太过陌生，而遇上的对手实力又太强，万俟东渊本能地处处防御。
“尘儿，旁人的事，咱们莫要太过纠结。”
“嗯。”
四层的壁画被涅槃之火熏得极黑，几乎看不出任何线索，楚纤尘只能把目光投射到眼前打嘴仗的两只鸟身上。
“他竟然，死了啊。”
半晌，凤凰才收拾好失魂落魄的情绪，悠悠地开口说道。
“倒也不算死，他那人聪明的很，肉身没了，灵魂倒也没散，凤凰大人要去看看吗？”
屠神塔是困不住凤凰的，它在此不过是它乐意罢了，毕方很好奇，若是凤凰知道那人的消息，还是否会在这里停留。
“灵魂？呵，他活着的时候，我连他肉身都找不到，如今人没了，灵魂又去哪儿寻呢。”
“大人若是有心，自然会有办法。”
凤凰苦笑一声，即使毕方如此奉承，自己却真是办不到这件事。
“混沌天地，先有阴阳，万物相生，后有五行，顾梦之的肉身没了，唯有找到一个拥有五系灵力的女子才能解救，可这种人，去哪儿寻？”
“大人身旁这人，不是已经拥有四系灵力了吗？”
话题突然转到自己身上，楚纤尘措手不及，若是顾梦之行事端正，救他又不会付出太多，她倒愿意卖顾梦之一个人情，毕竟那样的高手只可结交，不可得罪。
可若顾梦之真的那么厉害，那么将他弄死的人，也不容小觑。
况且，若自己真的可用，凤凰是否会逼迫他们救人？
她的眸子暗了暗，飞速的计较着得失，她的手心冒着汗，隐隐打透了里衣。她攥起拳头，左手腕处的弯月隐隐发着光，破月被楚纤尘的情绪感染，隐隐想要腾空而起。
万俟东渊察觉到她的反常，把楚纤尘揽入怀中，担忧地看过去。
这时，凤凰却突然看了楚纤尘一眼，那燃火的眸子中艳丽的不夹杂一丝情绪，看着楚纤尘瞬间僵直却又努力放松下来的身体，轻笑一声。
她转过头对毕方开口说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臭丫头自己都灵力失衡，还指望她救人？”
“大人偏安一方，对世事不闻不问，焉知世上就没有这样的能人？”
凤凰合上双眸，并未反驳毕方，只是转而看向楚纤尘，“这塔中确有机缘，却不知道你这凡人能不能得到。”
询问的对象如此明确，让楚纤尘不得不怀疑这个问题和五系灵力是否有关，按说灵根该是生来就有的，可她却能不断被触发，也不知道是何缘故。
只是这情况，她并不打算告知凤凰。
那些事情再弄清楚之前，还是不要让自己显得太特别。
“尊者不也说随缘吗？纤尘并没想过巧取豪夺，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丫头，若本尊现在出手相助，你便再也得不到这塔中机缘了。”
楚纤尘点点头，这屠神塔设置的如此故弄玄虚，里面应有不少好东西，只是要想得到，还是要靠自己慢慢闯，借由他人之力，就算得到了，怕日后也会成为突破的阻碍。
凤凰是百鸟之首，毕方必然是其麾下的一将，偏帮外族伤害本族，对它的威信无益。
“毕方大人，请出手吧。”
没想到放着凤凰如此助力不用，这丫头会选择亲自跟自己对战，毕方歪着脑袋，白喙低头啄了啄羽毛，眼睛却始终没离开楚纤尘。
见她似是很坚定的样子，毕方深深觉得人类这种生物自己越来越看不懂了。
“丫头，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
“大人无需留情，相信凤凰大人，也见不得我们出事。”
这又把锅推给了凤凰，若是它承诺了带他们去信源大陆入口却没有做到，食言之过它怕是难以推脱。
俩鸟这时候才明白这丫头打的是这个主意，果然这臭丫头年纪不大，诡计不少，事事都计算在内了。
“其他人退下，小木你负责地面，万俟主攻，我主防”，楚纤尘说完就把紫耀放在某爷的肩膀上，“如有危险，扔它出去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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