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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墨竹没反驳，可一言不发的样子总是会让人想起不卑不亢这个词儿。
楚纤尘在一旁看戏，看来这愚孝的形象，也不过是崔墨竹的保护色。
越来越有意思了，每个人都没他们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两人都保持缄默，气氛凝滞起来，楚纤尘炮制了几株药材，见俩人还耗着，便上前向崔墨竹问道：“依我看，你是早就计划好了？”
“没有顾忌的人，并不值得信任，而我偏偏没有。”
崔墨竹说这话的口气十分中肯，可楚纤尘总觉得带着一股子欠收拾的炫耀。
因为没有，只能强行杜撰一个，楚纤尘回想起那日初见，只觉得眼前这位玉树临风的公子很精分，看着飘然出世，实际上是个戏精。
一个个都老谋深算，楚纤尘轻笑一声，收个下属也这么艰难，世道真是变了。
“崔公子好计谋。”
“王妃过奖。”
人啊，潜力总是无限的，从前谁能想到他崔墨竹能有这么厚的脸皮？果然啊，人活于世，谁还没有几副面孔呢？
楚纤尘但笑不语，烂摊子留给某爷来收拾，这会儿作壁上观才是最安全的。
“简一和崔嬷嬷也累了，之后的路，便由崔公子的人来开路吧。”
行在秘境之中，开路是一件及其危险的事情，比起盛怒，万俟东渊更享受这种慢慢地折磨，在崔家经营多年，崔墨竹再无能，也不可能没有追随者。
让左臂右膀替自己冒险，他心里应该不是很好过吧？
没想到万俟东渊出气的方式如此别致，崔墨竹难以置信地抬头望着这位漠然的王爷，本以为自己硬着头皮承受对方一击就足以让他既往不咎……
可现在，厉王比自己想象中要“委婉”很多。
“不愿意？”
“墨竹不敢。”
选了两人开路，崔墨竹跟在万俟东渊和楚纤尘身后，忧心忡忡。
一对璧人对视一眼，万千笑意和调侃尽在不言中。
“哗——哗。”
楚纤尘狐疑地回头看看，就如前几次一样，依旧一无所获。
“怎么了？”
万俟东渊初时并不在意，可楚纤尘一而再再而三地回头，他实在没办法放心。
“我总感觉有人跟着我们。”
万俟东渊转身四处张望，风吹树叶，沙沙作响，可风平浪静的，并没有什么异常。
“或许是错觉吧。”
话虽这么说，可他还是让简一和孟书雅挪到队伍最后仔细观察，其实也是为了方便这两人叙话。还派了小木陪伴他们，以防不测。
某爷的耳力极好，他都没听出来什么声音，想来是自己多疑了。
可是……
心跳的极快，人也极为不安，这是怎么回事？
“世家的人为了那个异象都往上面走，此刻怕是也顾不上我们，就算他们要埋伏，也要走在咱们前面才行。”
“嗯。”
楚纤尘揉了揉眉心，把自己的疑神疑鬼归结到昨夜没睡好，冲着某爷扬起一个笑脸，这才往前走去。
她眼中只有万俟东渊，自然也没主意到肩膀上的紫耀已经调转了方向，把视线投注到不远的后方。
正午。
此处昼夜分明，楚纤尘眯着眼睛享受着手中的美食。荆溪这小妮子手艺极好，再简陋的环境也阻挡不了一个完美的厨子，她的吃食和府中并无不同。
“主子不觉得吗？这里太安静了。”
孟书雅凑上前，细心地帮楚纤尘处理着灵兽肉，切成小块递过去，这才转身飞快地吃东西。
“快到了吧。”
这里的植物要比别的地方少很多，年份也新，但涨势不错。因此，楚纤尘推断，这附近曾经历过一场大战，惨烈程度甚至到了万物摧毁的地步。
“嗯，就在前面。”
某爷端坐在毯子上，肌肉线条绷紧，隔着软甲都看的清清楚楚，他垂着眸，看不清神色，刚毅的轮廓如同画卷中的战神，是如此不真实。
他在难过，只是父母之仇到如今隔了那么多年，他已经忘了难过的滋味。
最悲哀的是，心痛至此，他竟然完全做不出悲伤的表情。
“万俟……”
楚纤尘放下手中的铁签，随手抹了一把，凑到万俟东渊身边坐下，玉臂轻轻换上他的肩膀，“一切都过去了，现在你有我。”
他侧过头，眼神中还带着迷茫，少顷，当他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人是谁的时候，才抬手抹掉她唇边的印记，撑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说道：“嗯，过去了。但有些事，总要面对。”
轻轻拂去身上的落花，万俟东渊一个人孤寂地走向前方，楚纤尘示意其他人稍安勿躁，这才缓步跟上。
“那日的机关未必完全失效，你还需小心。”
“嗯。”
某爷回答的声音太小，若有似无，楚纤尘不确定他是否听到，只得追上去挽住某爷的胳膊。
不远处，白骨累累。
他们的尸骸经历十年风吹日晒，腐朽破败，这些人早就没了当初的模样。
断臂残肢只剩节节白骨，被侵蚀成黄黑色，那上面积了厚厚的灰尘，轻轻一吹，灰尘扬得到处都是。
各人的白骨鲜有完好的，他们堆在一起，甚至连是谁的都分不清楚。
楚纤尘怔愣在原地，被画面冲击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些尸骸之中，必有两具属于万俟东渊的父母，而他，或许根本找不到。
“你知道”，某爷顿了顿，隔了一会儿，似乎有些哽咽，压住了之后，他才说道：“有些记忆，是无论如何都抹不掉的。”
楚纤尘刚想搭话，又见某爷摆了摆手，自己接着说下去，似乎陷入回忆，“尘儿，毒发的时候，父王和母妃很难受，唇色很紫，脸色苍白，青筋毕露，看起来很狰狞。”
他缓缓地走着，在一群新长的青葱植物之间，他的背景是如此的孤独落寞。万俟东渊指了指一处，闭上眼眸，努力平复着心情。
“父王和母妃一直尽力护着我们，且战且退，最后在这里倒下，然后就再没站起来。万俟家也是名门望族，族内有一条辟邪玉腰带，我得了族长的欢心，这东西就给了我。”
辟邪玉腰带，楚纤尘在万俟族志上面看到过，佩戴此物，可百毒不侵。
难怪，所有人都中了毒，只有万俟东渊幸免。
楚纤尘凑上去，陪某爷蹲在那处，尽己所能地想要让这人好过些。
“小弟还太小，很快就没了气息，我拖着大哥一路逃亡，竟然误打误撞找到了出口。”
“出口？不是入口吗？”
对某爷记忆力，楚纤尘很有信心，可说误打误撞，又说是出口，她就想不明白了。
“许是我命不该绝吧，众目睽睽之下，竟能逃出生天，呵，不光是他们，就连我也没想到，玄林秘境中会有一处出口，在兽园。”
“嗯？”
这也太巧合了吧？
楚纤尘宁可相信这是某爷的母妃为自己的后人留下的一条生路，也不愿轻信这世上有如此凑巧的事情。
“经由兽园，我很快回到了王府，而大哥……唉，这你都知道了。”
楚纤尘点点头，万俟东渊不想再让自家大哥受折磨，逼不得已杀了他。
“父王和母妃就在此曝尸，到如今，十年了。而身为人子，我连他们的尸骨都找不到。”
某爷的神情灰败落寞，刺痛着楚纤尘的心，她锁着眉，忽的想起昨日无聊时翻起祖母送的书，顿时灵光一现！
“其实，也并非毫无办法。”眼见着万俟东渊的眸子渐渐点亮，楚纤尘这才说道：“却只能看你的本事了。”
楚纤尘把书从万俟东渊的空间戒中翻出来，也亏得原主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她很快翻到了那一页。
阵盘·追本溯源。
预做此阵盘，需先成为二级阵法师，阵盘炼制的成功率以及耗费的时间需要视阵法师的天资而定。
“你现在是二级阵法师了？”
楚纤尘捧着书，侧过头上下打量着万俟东渊，不知道这阵法做成需要多久的时间。眼下身边没有能评估万俟东渊等级的阵法师，一切只靠猜。
“不是还有一本评定等级的书吗？试试就知道了。”
“你……”
楚纤尘忧虑重重，靠万俟东渊自己评定自己，为何有种掩耳盗铃的感觉，若是某爷未达二级而强行炼制阵盘，不知道后果是什么。
万俟东渊一眼看穿她的心思，轻抚着她的耳坠，笑道：“放心，我不会做自欺欺人的事情。”
“那就好。我为你护法。”
对楚纤尘的说的话，万俟东渊从无违背的时候，因此，这话总算让楚纤尘放了心，转身把正在警戒的简一喊道：“简一，原地修整。”
“是。”
楚纤尘轻轻地晃动着手腕，念了一声：飞沙走石……
忽然之间，狂风大作，几道石墙仿佛拔地而起，生生将他们与外界隔绝。墙上还露出几个小洞，可以窥探外面的动静，这仿佛就是为他们准备的。
如此神技，令人叹为观止。
崔墨竹本以为自己见多识广，可如今只想感慨一声：天外有天学无止境，想要做到宠辱不惊，自己怕是还需要些历练。
他忍不住感慨道：“王妃，真乃神人也。有次堡垒，何愁旁人偷袭？墨竹如今可是高枕无忧了。”
楚纤尘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却不停，很快，这四四方方的空间又被分成几个小块。
“崔公子若喜欢，别说在此处小憩，就是长眠也可。本王妃只是觉得王爷的父王和母妃岂能草草安葬？闲来无事，正好为他们做个墓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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