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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友情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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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督府的室内练武场内,所有本来应该在这里打发冬季无聊时间的士兵一个也没出现,有九十尺长,七十五尺宽的巨大空间里,现在只有两个人。

    兰迪利耐心地给菲莉西亚讲解着步法的重要性,以及脚步与肢体其他部分的协调要领,菲莉西亚已经明白了自己上次失败的必然性和危险性,在真正的剑斗士面前,她的那点技巧不值一提。

    “你很有天分,身体的平衡和协调也非常好,力气……作为一个女孩来说,也不差了,如果你是一个佣兵家的女儿的话,可能有机会成为一位剑术大师也说不定。”

    菲莉西亚不高兴:“那公主就成不了剑术大师吗,九日的那位公主不就是一位出色的战士吗,佣兵的女儿在战斗这方面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呢。”

    “那位公主是东方国度的人啊,她从六岁就开始剑不离身的,你可以把他们当成苏鲁曼,苏鲁曼的小孩子到八岁的时候就会被家长赐予一把弯刀,让他们跟在大人的身后参加战斗,这是因为他们生活的环境就是如此,如果不战斗,就活不下去。”

    苏鲁曼的国土有一半是一望无际的隔壁沙漠,里面猛兽成群,盗匪横行,对于很多平民家的孩子来说,弯刀就是童年最好的玩具,刀术是凌驾于其他技艺之上的必修课。

    “东方国度也是这样,你看这位公主这么厉害,也被人篡夺了王位,而九日出生的那个小镇,也每时每刻都被战斗厮杀围绕着,你跟他们完全不一样,你几岁学剑?十三岁还是十四岁,每天又能摸几次剑呢?你的父王会让你拎着把剑到处跑吗?他给你请的剑术老师也不过是个半桶水,在宫廷里表演一下花架子还行,如果生死相搏,一个轻步兵就能要了他的命。”

    菲莉西亚不服气:“那我要是找一个足够好的老师呢,你不是说我的天分很好吗?”

    “那你恐怕需要一个真正的大师级别的老师,否则只会害了你……等等,你盯着我干什么?”

    兰迪利有了不好的预感,想要从休息用的椅子上站起来,菲莉西亚熟练地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

    “你不就是现成的老师吗?”

    “胡说,我是不会教你的。”

    “那你那天晚上说的都是骗人的了?”

    兰迪利心虚地回头看看门口,梅蒂丝没有出现在那里:“别乱说啊,什么那天晚上,我怎么骗你了?”

    “你说你会教我的,‘我会’,你当时说得那么肯定,没想到是无耻的欺骗。”

    “我……”兰迪利那天急于安抚对方,似乎确实表现得过于大义凛然,似乎应下了好几个承诺。

    菲莉西亚成功占据了优势,非常高兴,不再步步紧逼,转而谈起了别的。

    “说起来,当年你为什么会跟父王在一起打仗呢,那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应该是父王没有即位之前吧?”

    “你父亲没跟你讲吗?好吧,确实是在他即位之前,具体是哪一年我也不记得了,总之当时的情况就是,有一个坏人不想你父亲继承王位,就把你父亲赶到了边境,而另一个不想你父亲即位的坏人就更厉害了,他用假消息调走了你父亲身边的卫队,然后派出手下想要除掉你父亲;你知道你父亲跟我们是好朋友,我就带了一队人,护送你的父亲回家……”

    菲莉西亚突然不快地打断了他:“好了好了,别拿我当小孩子,还坏人坏人的,我知道,是我的爷爷和叔叔吧?”

    兰迪利尴尬地点点头,菲莉西亚又稍微回忆了一下:“我大概想起来了,有一天父王的卫队突然离开他跑到了佩西永来,那时候我还住在那里,母后也在,卫队指挥官跟母后说了几句之后就又带着部队急匆匆地走了,母后回来就坐立不安,还让人去找外公,再后来,过了一个月,父王就把我们接回了帕里西亚,这是七年前的事情,应该是这一次吧?”

    “恩,没错,我也不知道对方是用了什么假消息,总之你父亲把卫队全都分头派了出去,这个时候突然传来消息,说你祖父病危了,你父亲没办法,就来找我们商量,最后决定由我带着骑兵……”

    “是近卫闪电师吗?”菲莉西亚最近对周边森特兰北军的建制规则已经相当熟悉,尤其是这个近卫师和普通师的区别,让她明白了为什么边境地带的人对近卫第二师如此敬畏。

    “是的,就是第二师,当时我是他们的师长,我就带着我的人,跟你父亲昼夜兼程,往帕里西亚赶,半路上遇到了好几伙身份不明的士兵截杀我们,他们有骑兵,有弓手,而我们赶时间,只好一路奔逃,那一天,我们离帕里西亚已经不远了,但是敌人的士兵也几乎包围了我们,我们没带多少粮食,当时已经吃光了,又开始下暴雨,那场暴雨的乌云遮住了天空,即使是白天,也黑得跟夜里一样,也幸亏这样,我们躲开了一部分敌人,走到一个小村子的时候,弟兄们实在受不了啦,如果再不休息一下,就根本没法跟敌人打仗了,我们就进了村子。”

    “你父王对那个村子好像很熟悉,他说前不久那里还有人,可能是被周围的敌兵吓到,集体收拾东西跑掉了,可恨这些人,逃走就逃走,把粮食和其他能吃的东西也都一点不剩带走了,我们翻遍了全村,最后发现了一块没有来得及挖的土豆田。”

    “当时还跟在我后面的战士,只剩下三千来人啦,其他人有的死了,不过大部分是因为暴雨和混战失散了,他们都是勇敢的战士,我不是很担心他们,先把自己喂饱再说,可是一块土豆田才多大啊,我们挖空了那块地,每个人也只能分到两个土豆,不过这个土豆比咱们吃的小土豆要大不少,大概有你的拳头那么大了,如果是你在那,可能就吃饱了,可我们不一样,我手下的那群大肚量,已经三天没吃饭了,你父亲也差不多,我们来不及找锅之类的东西,就生起篝火,然后在烧热的灰烬堆里把土豆烤熟,皮都没有剥就吃了下去。”

    “吃完了土豆,烤干了衣服,有一队蠢货敌人摸了上来,被我的斥候发现了,这队敌人正是堵住我们去帕里西亚的路的那一批,大概有个两三千人的样子,都是长矛兵和军团步兵,第二师本来是胸甲骑兵,可是为了装扮成你父亲的卫队,我们都只穿了皮甲,不过没关系,我们其实也根本没上马,把马留在村子里,还故意让马弄出些声音,对面的蠢货们就想偷偷进村,给我们个突然袭击,可是没想到我们变成了步兵,早就绕到了他们身后,然后突然杀出来,那些没能列阵的长矛兵杀起来就像切蔬菜一样,军团步兵也是一样,我们从后面扑上去,砍掉见到的每一个人的脑袋,他们惊叫着,可是因为地形狭窄,回不过头来,被我们一批一批地砍倒,留在村子里面的我的人这个时候也上马冲出来,我们两面夹击,最后应该是把他们全都宰掉了。”

    兰迪利讲得高兴,这件事情因为涉及亨利五世的脸面,他从来没跟什么人说过,跟他回来的手下也守口如瓶,等到后来他到达了更高的地位,需要保持一个沉稳的形象,就更没有机会跟人吹嘘了,今天还是头一次找到一个听众。

    菲莉西亚听到诸如砍掉脑袋什么的时候,一点也没感到害怕,只是说:“怪不得他们叫你山贼呢,你又卑鄙,又凶狠,这种时候都能立刻想到骗人的主意。”

    “没办法,我手下的每一个战士都是我的兄弟,我不会像某些指挥官那样,让他们拿命去填的,我们不怕死,上了战场就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可是牺牲必须是有价值的,如果被这种来路不明的小角色在一个小村子里杀掉了,对于第二师那样勇敢的士兵来说,可不是个好归宿,所以我必须用尽全力想办法减少他们的伤亡。”

    “那之后呢?”

    “之后就简单了,我们跟着你父亲到了帕里西亚,但是我们没进城,你父亲的另一队卫士赶过来了,我们就在那里分别了。”

    “然后你就抢劫了所有的兵站是吗?”

    兰迪利大怒:“什么叫抢劫,是你父亲给我的凭证,让我在沿途可以征用军粮,要不然我们就真的需要靠抢劫才能回到罗斯顿了,要知道吃了那两个土豆之后,我们又什么都没得吃了,我们帮了他这么大的忙,有不少战士的尸体后来都没能找到,吃他点军粮他还要偷偷诋毁我!”

    新年将至,前不久结束的这场短促的战争的或真或假的细节,开始被全大陆的人所知晓,后来,他们称这场战争为“一季战争”,战争中最后胜利的一方,和负责调停占了便宜的一方,平平稳稳地安度着冬季,那么我们来看看,在温暖的南方,勉强算是失败一方的潘西人,目前在干什么。

    北地白雪皑皑,紧邻潘西菲尔海峡的赛比瑞却仍然温暖如春,潘西的卡斯迪尔亲王弗朗西斯科·帕西诺,正在布拉罕伯爵曾经大出风头的皇家一号码头上,主持着又一场欢迎仪式。

    站在他周围的,没有商人和弄臣,只有肃立着的年轻海军军官们,看着在引航船的拖拽下缓缓靠港的四艘战舰,弗朗西斯科的心情非常复杂,他相信周围的军官们跟他的感觉也差不多。

    这四艘战舰,正是从丹特港海军基地出发,交付给弗朗西斯科的原森特兰“东瓦兰支”级一等高速巡洋舰,怒火号,眩晕号,恐慌号和猛击号,其中后三艘,都是参与了无名海战的功勋舰,而怒火号更是在水晶洋上截击潘西大帆船的主力,不过森特兰显然还没有形成把他们保留下来作为纪念品的习惯,反而在维修之后非常痛快地卖给了潘西人。

    之前他放低身段,费劲口舌,兰迪利·肖弗雷将军死活就是不松口,表示即使他支付了足够的黄金,新船最快也要一年才能造好,可是没过几天,对方的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表示如果他愿意接受二手战舰的话,那两个月之内,四艘巡洋舰就可以交付,而且免费赠送维修业务,毕竟它们在之前的海战中都受了点轻伤,兰迪利保证会让他们看起来跟新的一样。

    弗朗西斯科自然满腹疑窦,不过兰迪利随后非常坦诚地邀请他参观了东瓦兰支的海军造船厂,那预定出售给他的四艘战舰都在这里进行维修,每艘船他都仔细看过,除了拆除了大炮以便修理甲板之外,这几艘船确实挑不出任何毛病,真的跟新船一样。

    再三确认没有问题之后,他支付了所有的款项,为了这四艘船,他付出了八万四千金斯托,价格约等于新造同样数目的水晶洋大帆船,不过他觉得非常值得,首先是很快就能拿到成品交付使用,对于他拆船仿制的目的很有意义,另外就是他非常明白,水晶洋大帆船虽然仍然是非常好的远洋货船,但是未来的海洋战场上,恐怕已经没有了它的位置,这几艘巡洋舰或许不足以让潘西立刻就能找森特兰人一决高下,但是他们可以用在别的地方,比如……蓝潮之海南部的苏鲁曼人,就是一个很好的陪练对象。

    兰迪利·肖弗雷将军收到钱之后非常高兴,热情地邀请他饮宴的同时,极力向他推销与船只配套的大炮,弗朗西斯科一猜就是他准备把这四条船原本的装备打包卖给自己,再赚一笔,跟布拉罕伯爵之流比,亲王在这方面是个内行,压根不打算为那些已经消耗过身管寿命的森特兰长炮付一个子儿,在铸造大炮的技术上,潘西还是有自信能领先于其他国家的,只不过之前没有想过在巡洋舰和陆地上使用而已。

    潘西吃了大亏,但是买到了教训,他们有着黄金百年的积累,在森特兰击碎了他们古老的骄傲之后,他们还是有很大机会在技术上迎头赶上,甚至超越对方的。

    四艘船在皇家一号码头的船坞里完成了重命名仪式和火炮的吊装,潘西制造精良的青铜大炮,为这几艘海上猛虎增添了尖牙和利爪。

    相比于巴鲁迪斯一世王宫这个绕口的名字,人们一般简单地用赛比瑞宫,称呼费迪南德六世现在的居所,参加完欢迎仪式,弗朗西斯科立刻回到赛比瑞宫觐见自己的父亲,报告目前的进展。

    费迪南德六世的性格中,怠惰的因子占据了很大一部分,他在位的这些年,内有权臣,外有强敌,但他似乎根本懒得关心,只是安然地享受着自己作为第一航海大国国王的尊荣和财富。

    唯有弗朗西斯科了解自己父亲的深沉与可怕,实际上在大战之前他主动出使奥莱特,就是出自于父亲的指示,这里面涉及到一个针对布拉罕伯爵的阴谋,这位权臣的存在已经让费迪南德六世如芒在背,如果他获得了对森特兰战争的胜利,国王就完全没可能压制住他的声望,所以费迪南德已经准备好偷偷撺掇奥莱特,在森特兰危急的时候拉他们一把,不能让布拉罕伯爵获得全胜。

    很奇怪吧,国王居然在背后扯自己国家大军的后腿,费迪南德也是没有办法,王太子对他这个父亲已经不放在眼里了,那个狂热的舅舅也是一个样子,费迪南德也想给森特兰一个狠狠的报复,但是布拉罕伯爵的计划是完全不可行的,他居然狂妄到以为自己可以趁着森特兰的政治动荡,吞并这个邻国,先不说森特兰甚至略大于潘西的国土带来的战略纵深,他们吞并森特兰有什么好处呢?

    假设潘西占领了森特兰,那些接近寒带的土地,习惯了温暖气候和优裕生活的潘西平民是绝不会同意移民的,也不可能派驻大量的军队去看守,而如果军队的数量少了,民风剽悍的森特兰人可能会把他们吃得骨头都不剩,要知道潘西菲尔海峡南方的潘西驻军,至今仍然深陷治安战的泥潭,如果不是为了最低限度地保障海峡两侧的控制权,费迪南德六世早就考虑放弃那块只有沙子和苏鲁曼强盗的贫瘠土地了。

    同时潘西失去了与奥莱特的缓冲区,他们没有余力控制圣哥达要塞和罗斯顿,奥莱特人可以长驱直入,在他们的胜利果实上轻松咬掉一大块,顺便在之后的日子里不断给自己找麻烦,因为潘西菲尔海峡的利益争端,奥莱特的那个亨利五世早就想着在陆地上给自己来个狠的,可是中间有个森特兰挡着,他没办法。

    在费迪南德看来,森特兰最好的状态,就是跟之前一样,一切照旧,那是一个很好的原料出口国和倾销市场,他们的工商业非常薄弱,每年都需要出口大量的船材,毛皮,矿石,而这些东西换来的黄金,转眼又被潘西人用棉布,餐具,农具等等附带了加工增值的产品掏回去,还要搭上他们自己辛苦从山里挖出来的金子。

    完全不需要对他们使一点力气,就可以得到一切自己想要的,结果布拉罕伯爵那个蠢货毁了这一切,每当想起这个,费迪南德就有一种对那个已经战战兢兢躲在家里不敢出来的老人落井下石的冲动,如果不是看在自己年迈的母亲的份上。

    当然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森特兰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胜利终结了布拉罕伯爵的大梦,这稍微抚慰了一下费迪南德的心痛,至少自己不用再为这个已经有点疯狂的舅舅操心了,至于自己的儿子卡洛斯王太子,只能怪他选择的路不好吧。

    弗朗西斯科这个儿子就比较省心,他很聪明,毫无怨言地执行着父亲交给他的任务,而且每次都完成得不错,比其他的几个兄弟省心多了,而费迪南德也没有亏待他,堪称潘西命脉的海洋贸易,现在还要加上海军复兴的希望,都已经交给了他,至于之前的停战协议里吃的亏,费迪南德并不太在乎,河西的土地本来就跟王室貌合神离,也没什么收益,潘西菲尔海峡所谓的通行税,主要目的还是阻碍其他国家的脚步,本身的收入跟远洋贸易比起来不值一提,而现在来看,这种行为除了给自己招致敌人,已经没有太大作用了。

    听到亲王的报告,费迪南德表示满意,他对亲王仿制巡洋舰的计划十分支持,但是听说了兰迪利态度的转变之后,他隐隐觉得可能己方还是吃了亏的,如果自己亲密的朋友劳尔·约翰内斯先生还在的话,他可能能给自己一些建议,海神作证,虽然他太不检点了一些,但是在涉及到金钱的领域,还没有人能比他更敏锐。

    虽然经过森特兰连续两年的打击,大帆船贸易的收益蒙受了巨大损失,但是最多只能算是伤及了潘西的皮毛,国库里的金币都快要生出铜锈了,也该拿出来用一用了。

    之后亲王又报告了奥莱特方面来的最新联系,亨利五世自以为拉拢了弗朗西斯科,然而亲王回头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自己的父亲,费迪南德冷笑一声,给亲王批了一大笔款项,连钱都不打算出就想拉拢自己的儿子,开什么玩笑。

    亨利五世在最新的通信里面表示了对亲王取得的外交成就的赞叹,并且诋毁了兰迪利·肖弗雷将军,称他是无耻的强盗,另外询问亲王殿下是否考虑转手这次得到的战舰中的一两艘,以收回一部分成本,对此,费迪南德嗤之以鼻。

    不过在半个月之后,费迪南德接到了海军和港口守备队的急报,三艘森特兰巡洋舰组成的编队,堂而皇之通过了潘西菲尔海峡,驻留舰队如临大敌,但是这三艘船根本没有理会他们,扯满了帆向西北方向驶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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