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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我,我这次来,你高兴吗?”
菲莉西亚在会客厅落座,看看周围已经没有外人,也就不管什么外交辞令了。
“当然高兴啊,你是我的朋友,东方大陆上有句谚语,说有朋友从遥远的地方来,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提到东方大陆,菲莉西亚立刻就想到了那本书:“你上次骗我,那个英雄后来没有娶公主,是因为他心里还喜欢另一个人!”
这小姑娘的话题跳跃好快,兰迪利坐在她对面,看着露特帮她脱掉笨重的熊皮大衣,露出里面包裹着姣好身材的羊毛薄衫。
“我没骗你啊,我从头到尾说的都是真的,只是没告诉你还有另外一个人而已,再说他跟另外一个人也没在一起啊。”
“那你说,他应该选哪一个?”
“他哪个也没选啊。”
“那如果是你的话,你选哪一个,是勇敢坚强的公主,还是聪明博学的那个佣兵的女儿?”
兰迪利摸了摸鼻子,这可是一个修罗场选择题,英雄好汉一不小心就会栽在这种问题上,还好自己现在应该还不会面对这个困境。
“公主空有激情,缺乏对爱人的温柔体贴,佣兵的女儿心思太多,多疑善妒,我啊,哪个都不选。”
菲莉西亚不悦地:“你这种说法属于局外人的贪婪,这个回答太狡猾了,世间哪会有完美的爱人啊。”
“殿下最近是不是受了某些哲学学者的影响,这几句话我听着怎么不像你该有的感叹。”
“没有,其实我的想法跟你一样,公主一心扑在自己的复国大业上,她其实根本不爱英雄,只是依靠英雄而已,就像……就像小孩子依靠父亲一样,如果她真的当英雄是爱人的话,只要分出她对国家的百分之一的感情,英雄就不会走了,英雄是真的爱她啊。”
“那佣兵的女儿呢?你又怎么看?”
“佣兵的女儿缺乏器量,这可能跟她低下的身份有关,她缺乏安全感,总是担心英雄看不起她,担心英雄心里装着别人,她虽然能算是喜欢英雄的,可她更想满足的,是自己的占有欲,这种感情,迟早会毁了英雄的,所以英雄很聪明,也不选她。”
“那你为什么肯定没可能有完美的女人呢,这两个人只是特定的人物啊。”
菲莉西亚轻轻叹气:“我后来去找了母后,母后看完书就哭了,我问她为什么,她说里面的女人太可怜了,世上怎么可能会有完美的女人呢,只有合适的女人罢了,我听着觉得很有道理就是了,连母后都这么觉得,那么世界上应该很难有完美的女人了。”
兰迪利听着觉得好像亨利五世的感情史可能有自己不太了解的故事,不过这就不方便深究了,以后有机会再说。
菲莉西亚又提出一个问题:“这本书的名字叫长风,风有长的吗,跟故事又有什么关系呢,东方大陆的人名也怪,书的名字也怪。”
“东方大陆的人更喜欢通过一种指代来起书的名字,长风的意思,大概就是说英雄的心像风一样自由不羁吧。”
“恩,好像也有道理……对了,那本书后面还有一部分,不过是另一个故事了,讲的是一个山贼团的年轻首领,帮助落难的公主复国的故事,那个人很像你哎!”
兰迪利捂脸,他想起来了,因为印刷的问题,那本书后面有另一本书的三分之一的故事。
“别胡说,哪里像我!”
“山贼,剑术大师,带很少的人就能打败敌人的大军。”
“我不是山贼……”
“哦,好吧,那书剩下的部分呢?”
“没了,我也只是偶然看过,然后那书就被别人买走了。”
菲莉西亚非常高兴:“太好了,你看过,那跟我讲讲后面的情节吧,那个人最后跟公主在一起了吗?这次可不许骗我了。”
兰迪利回忆了一下那本叫蓝火的书的大致情节,脸色很不好:“没有,那本书后来的故事不算非常好,所以我当时也没买。”
“给我讲讲嘛。”
“好吧,那个山贼的父亲死了,杀父仇人是他的叔叔,公主后来嫁给了那个一开始跟着她的骑士,她并不爱他,他们的生活也谈不上幸福,而且过不久又被人篡位了,还是山贼帮了他们。”
菲莉西亚十分失望:“那个骑士啊,一点特点都没有的,怎么会是他……那山贼呢,他跟那个女剑手在一起了吗?”
“也没有,那个女剑手后来被敌人捉住要处以死刑,山贼去劫刑场救了她,可是他们最后也没有在一起。”
“是吗……”菲莉西亚更失望了,“那他跟谁在一起了呢,前面出场的没有什么主要女性人物了啊。”
“有啊,”兰迪利无奈地说,“他的妹妹啊,他喜欢的是他的妹妹,可是因为是妹妹,不能在一起的,他也不会跟其他人在一起,所以直到最后,他都是一个人啊。”
“天!”菲莉西亚惊讶地捂住嘴,奥莱特人虽然对爱情的观点非常开放,但是亲兄妹这种违背伦理的事情还是不敢想象的,“他怎么能喜欢他的妹妹,天啊,太可怕了……要是不是亲妹妹就好了,比如是他的山贼父亲收养的。”
“哈,哈哈,是啊,哈哈。”兰迪利只能干笑。
经过一番闲聊,菲莉西亚已经从紧张的状态里恢复了过来,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总督府的内部装潢相对于轻盈华丽的奥莱特风格,更偏重于一种历史的积淀感,无论是古典式的木质副手沙发,还是墙上挂的写实派人物油画,都是有着上百年传承的古物,艾略特总督生前最喜欢这个风格的装潢,连带着兰迪利也受了他的影响。
菲莉西亚感到很新奇,这种历史积淀感即使是她这种小姑娘,也能隐隐感觉到里面透露出的一种古朴沉稳的气息,让人心神安定,刚经历了长途旅行的她,格外享受这种感觉,不知不觉疲惫就涌了上来,她轻轻遮住嘴,打了个哈欠。
“今天你累了,不如我先送你去客房休息一下,你的随从已经有专人带他们去旅馆休息了,你要是有什么想要的,就告诉我。”
菲莉西亚确实有些累了,现在刚刚下午两点钟,可以稍微小睡一会儿,她站起身来,露特上前要扶着她,被她挥手赶开了,然后,她向兰迪利伸出了手背。
看着菲莉西亚挂在兰迪利的胳膊上去了二楼的客房,梅蒂丝的怒火已经变成了冷笑,还好兰迪利很快就一个人出来了。
“咦,你怎么在这?”兰迪利看到她倚在楼梯中段的扶手上,诧异地问。
“是啊,我不应该在这,身份低下,器量狭小,多疑善妒,还有什么来的?”
“聪明美丽,善解人意,博学多知,目光长远,敏锐干练……”
梅蒂丝被他气笑了:“停停停,再说下去我就要信了。”
兰迪利走过她身边,顺手挽起了她的胳膊,她轻轻挣了两下没能挣脱,就顺从地跟了下去。
“所以说嘛,你跟一个小姑娘认什么真,我又不可能真的跟她发生什么,以后不许偷听我说话了啊。”
“那你到底会选谁呢?”
“你没完了不是……好好好,我选你,行了吧,”兰迪利停下脚步,双手按在梅蒂丝肩上,“可是啊,就算我选你,你不选我,而是选奥莱特,那又怎么算?”
梅蒂丝低下了头,沉默了好一会儿:“给我点时间……”
兰迪利叹了口气:“抱歉,我不是有意要逼迫你的,可是你真的是很蠢啊,你明知道我无论如何都会帮你达到那个目的的,无论有没有你那些部下的支持,为什么平时非要强迫自己扮演那种反派角色呢,我都替你着急。”
菲莉西亚一觉醒来,看到露特在她的床脚趴着,睡的正香,窗外星光灿烂,菲莉西亚大惊,赶紧踹醒了露特:“快去看看几点了。”
露特迷迷糊糊地掏出硕大的挂表,上面显示已经晚上八点半。
“天啊,完蛋了,居然睡了这么久,我就应该把其他十二个侍女都带出来,露特你太不可靠了,也不叫醒我!”
“人家也睡着了啊,这总督真是土包子,也不知道派几个女仆来……”
“闭嘴,不许出言不逊,否则我就卖了你!”菲莉西亚呵斥道。
“好好好……唉,恋爱中的女人啊……”
“你胡说什么呢,”菲莉西亚急道,“快去门外给我看看情况。”
兰迪利给她们安排的是总督府里面最豪华的一间套房,以前只有国王的内眷才住过这里,露特蹑手蹑脚走出卧室,又走出换衣隔间,打开外间的门,却发现兰迪利正坐在椅子上看着一本书。
听到开门的声音,兰迪利给了露特一个微笑,搞得她惊慌失措,赶紧上前行了个礼,为自己的失礼道歉。
“没关系,殿下醒了吗?”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兰迪利表示希望请公主共进晚餐,露特赶紧回去通报。
“天啊,他不会一直在等我吧,羞死了……”菲莉西亚手忙脚乱地穿衣服,“快来帮我看看头发,是不是压乱了!”
要是梅蒂丝听到她的心声,肯定笑死了,兰迪利那个混蛋没到晚饭时间就用烤肉,煎鳕鱼,鸡蛋和麦饼把自己喂得饱饱的了,当然能在那里坐着等你们,如果是他肚子饿的时候,就算天塌下来,他也是要先吃饭的。
虽然肚子空空,菲莉西亚还是什么都吃不下,她低着头,用手中的叉子轻轻地反复戳面前盘子里的小土豆,兰迪利微笑着看着她:“怎么,不合口味吗,抱歉,仓促之间找不到王室的厨师。”
菲莉西亚急忙否认:“不是的,味道很好,我是……那个,你也吃啊……”
“好,我也吃。”兰迪利插起半只土豆送进了嘴里,这小土豆的火候正好,调味一流,真的很棒,虽然他五点不到的时候已经吃过不少东西了,可是经过四个小时,还真的有点胃口了。
菲莉西亚也轻轻切下指甲大小的一块,慢慢吃了下去,这样下去这顿饭吃完可能就要午夜了,兰迪利对菲莉西亚建议:“让露特也去吃饭吧,外边也给她留了晚饭,怎么样?”
露特虽然很想去吃东西,可她不敢轻易离开自己的女主人了,于是艰难地表示了拒绝,但是菲莉西亚立刻瞪了她一眼,示意她滚出去不然就要她好看。
听见露特关门的声音,兰迪利伸手从菲莉西亚手里接过叉子,插起了半块小土豆,在菲莉西亚呆滞的目光中,送到了她嘴边。
“啊……”
反应过来的菲莉西亚手足无措,脸色因为不知道是害羞还是愤怒,涨上了一层红晕,兰迪利又催促了一声:“啊。”
菲莉西亚感觉一道雷电从自己身体里经过,让她的行动不受大脑控制,她轻启朱唇,让兰迪利把那块小土豆送进了嘴里。
看着她把食物咽下去,兰迪利非常欣慰:“这就对了嘛,我记得你的胃口没这么差的,来尝尝这个渍牡蛎,这可是今天刚从海边加急运过来的北海牡蛎,非常新鲜,我就不喂你了哦。”
“你……”
“嗯?”
“你混蛋……”
“为何骂我?”
菲莉西亚突然流出了两滴眼泪,兰迪利慌了,赶紧拿起餐巾的一角帮她擦掉。
“你这是怎么啦,突然就掉珍珠了,太浪费了。”
菲莉西亚一动不动地任他施为,只是那个委屈的表情,让兰迪利更加慌乱,难道刚才那个玩笑刺激性这么大吗?
“你……是不是喜欢我?”
奥莱特传承千年的浪漫主义爱情观,深刻到了每个子嗣的骨子里,即使作为一位刚成年的王室少女,菲莉西亚用足了力气,也是能完整地说出这句话的,或许兰迪利为此付出的,只是几句甜言蜜语,和一本爱情小说,可是又有几个人能在合适的时候对合适的人说出甜言蜜语,又有几个人,会把千里之外只见过一面的女孩的事情记在心上呢。
“我当然喜欢你啊,菲莉西亚,你是唯一一个跟我分享那些东方故事的人,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
“我说的不是那种,”菲莉西亚抬起头,盯着兰迪利,“我说的是……长风九日对公主的那种喜欢。”
九日就是那个东方故事里两个都没选的英雄,兰迪利知道自己已经玩过头了。
他放下叉子,严肃地看着小姑娘。
“菲莉,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菲莉西亚迅速地点了一下头。
“菲莉,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儿,我坦承你的美貌和聪明让我无法克制接近你的想法,我非常喜欢你,所以我不想说谎,我现在还不能像九日那样喜欢你,也许过两年你长大一些我会的,但是到那个时候你就会明白喜欢和爱的区别,不再会在乎我了。”
“我不会的。”
“你会的,就算你自己不会,你的父母也不教你,我作为你的朋友,也要教会你,你不要急于下决心,菲莉,你现在只能做我的小妹妹,听话,好吗?”
兰迪利很担心这个年龄的小女孩的叛逆心理,然而菲莉西亚受过的教育赋予了她理智的一面,沉默了一会之后,她问兰迪利:“那,你真的愿意像我的哥哥一样吗?带我玩,教我本领,照顾我,如果有人对我不利,你会保护我,你会吗?”
“我会。”兰迪利毫不犹豫,语气坚定。
“好吧,两年哥哥先生。”菲莉西亚展颜一笑。
兰迪利松了口气:“那,现在乖乖吃饭,早点休息,明天我带你出去到我的地盘上逛一逛,好不好?”
“好。”
“吃吧。”兰迪利拿起自己的叉子,准备尽快消灭自己这一份。
“啊。”
菲莉西亚双臂放在桌上,轻轻张开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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