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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无名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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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森特兰东南边境的达特丘陵,如今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满地都是残值断臂,明年这里的苜蓿一定长势特别好。

    两天前潘西陆军突然出动三个军,不宣而战,突袭了东部军区外围毫无防备的六个要塞,这六个要塞后面就是东南的门户穆尼克城,穆尼克的守将接到军报,紧急组织了部下的一个师,驰援最近的一个要塞,没想到敌人就像事先知道自己的行动一样,准确地在达特丘陵设下了埋伏,在他们急匆匆经过的时候从丘陵上方突然冲下,截断了行军的队伍,森特兰军大乱,在混乱中迅速崩溃,在潘西军的追杀下,一万二千人几乎无人生还,而穆尼克城现在陷入了无兵可用的困境,只好紧急向后方求援,希望新任行军总督艾略特尽快发兵支援。

    接到急报的艾略特总督,先派遣了一个骑兵师作为先头部队赶去,紧接着带领本部的六个师和当地原本的四个驻留师,集结了十万人的兵力,日夜兼程,终于赶到了穆尼克城下,却只看到冲天的焚城烈火。

    短短两周时间里,东南门户大开,在艾略特总督身后,就是通往米林雅斯特的大路,而东部军区现在可用的部队都已经在自己的麾下,如果他不能在这里挡住潘西军队并且把他们打回去,东部地区就会整个糜烂,并且威胁到王都。

    兰迪利暂时还不知道这件事,即使知道了,他也没有多余的关心可以投入,潘西的舰队根本没有等待大帆船回航,就从赛比瑞出发,在海上汇合了潘西的守备舰队,集结了一支拥有二十五艘大帆船,上百艘划桨战舰的强大舰队,直扑东瓦兰支海面。

    作为一军的统帅,现在兰迪利已经不能亲自带领舰队出海,只好坐镇东瓦兰支,静静等待海战的结果传来。

    七月二十八日,风向东南,晴。

    潘西舰队的高大桅杆出现在“截击”号侦查舰瞭望手的高倍望远镜中,他立刻猴子一样蹿下了瞭望台,敲响了海钟,十五分钟后,主力舰队接到了他们的通报:发现潘西舰队主体。

    这里是东瓦兰支东南四百五十里的洋面上,这片海域还没有名字,所以后来人们称这次遭遇为“无名海战”。

    托马斯·卡贝宁今天一早就觉得自己今天要走好运,果然没到中午就发现了此行的目标,他立刻命令发出旗语,命令整个舰队向东北迂回,一定程度上摆脱逆风的不利,但是今天的风向没能让他如愿,东风季特有的强风和海流,很快就把潘西舰队带到了他们面前,下午一点十分,潘西旗舰“潘西征服四方”号,在二里之外打响了海战的第一炮。

    就像受到了鲜血刺激的蚂蝗,几十艘划桨战舰向面前的十来艘帆船扑过来,想要抢占头功,不过对面的船队没有如他们想象中一样惊慌或逃走,而是集体进行了一个缓慢的转弯动作,把舷侧对准了他们,同时船体上张开了无数密密麻麻的小窗口。

    随着托马斯一声令下,先锋战舰“眩晕”号首先开炮,然后后面的十一艘战舰次第开炮,在四百码到二百码的距离上,掀起了一阵钢铁硝烟的风暴。

    下午一点五十分,潘西的划桨战舰几乎全军覆没,森特兰舰队毫发无损。

    海面上飘满了船只的碎片和挣扎求救的水兵,站在旗舰艉楼的布拉罕伯爵恼羞成怒,命令大帆船投入战场,顺着东风,一鼓作气,全歼他们。

    潘西舰队来势汹汹,新式大帆船的舰首高如山峰,船头撞角包着青铜的尖端发出慑人寒光,炮火轰鸣,就像一只只吞吐火焰的独角怪兽,向森特兰舰队扑过来。

    明显劣势的森特兰舰队似乎是要逃跑,纷纷转过船头,向东北航去,布拉罕伯爵见状更不会让他们跑掉,命令舰队全力追击。

    托马斯的计划很好,他猜到对方一定会全力追击自己,就命令整个舰队抢占东北方向,接着以z字形航行,每一次转向都用一侧的舷炮攻击对方,然后转向顺风与对方拉开距离,只要不被大帆船接舷,就没有太大的威胁。

    可是他的火力太有限了,十二艘船中只有六艘是新式的四十八炮巡洋舰,剩下的都是机动性和火力都要差不少的改装商船,而在之后的持续战斗中,这六艘改装船也首先露出破绽。

    下午两点四十分,一艘大帆船接近了森特兰舰队的尾船二百码以内,船首炮发射的铁钩非常幸运地命中了那艘双桅宽身船的船体,大帆船上严阵以待的上百水兵立刻转动绞盘,将两船的距离迅速拉近,很快就到了接舷的距离,两船靠到了一起。

    三点十分,托马斯·卡贝宁看到那艘双桅船上升起了潘西的国旗,看来已经失陷,正在痛心,双桅船上突然传来雷鸣爆响,爆炸的火光笼罩了两艘连在一起的战舰,火光和黑烟散去之后,双桅船已经断成了两截,而跟它连接在一起的潘西大帆船,一侧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洞,海水正大量涌入,船体已经严重侧倾,上面的水兵噼里啪啦地跳进海里。

    托马斯狠狠地将拳头捶在了指挥台上,他对潘西人战舰的坚固程度还是低估了,尤其在对方船头对着自己的时候,高耸的船首和加厚的装甲更是加大了对炮击的抵抗力,至今为止,仍然没有一艘大帆船因为炮击失去战斗力。

    潘西舰队继续向落在后面的几艘改装商船逼近,它们航速有限,在全顺风的情况下,跑不过潘西的新式大帆船,很快,又有一艘双桅船被大帆船捕获,不过这次没有出现上次的情况,潘西人完全占领了这艘船。

    托马斯·卡贝宁红了眼睛,船不重要,可那上面的每一个水兵,都是他亲手选拔,亲手训练出来的,如果因为自己的无能,让他们白白送命,那就算下了地狱,他也不能安心。

    四点五十分,托马斯下了一个疯狂的命令,让全舰队成单纵,准备迎接潘西人的接近战,不过没有人质疑他,剩下的所有水兵心中现在都憋着一团火,只想找潘西人拼命。

    下一刻,战斗出现了转机。

    首先是“恐慌”号巡洋舰远距离发射的一颗链弹,幸运地成功击毁了一艘大帆船的主桅杆,这艘大帆船在失去主要动力后不知道是因为慌乱还是什么,竟然在海上摆出了一个侧身,这个时候后面顺风快速驶过来的另外一艘大帆船,躲避不及,一头撞在了它的侧腹部,这艘大帆船当即进水沉没,而撞击它的大帆船船首也破了一个大洞,舰长已经下令弃船。

    两艘船的损失对于潘西舰队来说并不算大,但是正在倾覆的这条船成功打乱了他们的队形,后续的船只不得不分左右绕开,而这个时候大帆船转向笨重的缺点就暴露了出来。

    当左侧的八艘船缓慢转开船头绕过正在倾覆的前船之后,愕然发现刚才还在落荒而逃的森特兰舰队已经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他们船上配备的北海斜帆,在半顶风的情况下,也获得了极高的航速的机动力,最前方的潘西大帆船船长还在犹豫是继续转向还是试图接舷,眩晕号已经接近了它的左舷,并且张开了炮窗。

    二十门火炮齐射过后,眩晕号没做任何停留,就调整航向向下一艘大帆船的舷侧冲去,这时候它也不在乎会不会被对方趁机接舷了,而突击号紧随其后,给刚挨过一轮的大帆船左舷,又来了一次齐射,还附带葡萄弹。

    等到尾船恐慌号来到这艘大帆船面前的时候,它的左侧装甲几乎已经消失了,整艘船正在缓慢地下沉,恐慌号没有开炮,追赶前面的同伴去了。

    此时时间已经是傍晚,虽然七月份夏季的白昼比较长,这个时候的光线也已经很难看清远处了,再加上前船巨大的风帆的遮挡,排在后面的几艘大帆船只听见前面炮声隆隆,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跟着前船继续行进,所以当“制裁”号一轮炮击将第二艘大帆船送进海底的时候,第三艘大帆船仍然处于懵懂的状态,也没有做好接舷的准备,就看到一艘长度与大帆船相去不远,但是船身要低矮不少的战舰,从自己的左舷经过,然后,就是震天的炮响。

    晚上七点五十分,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今天是个晴朗的夏夜,一轮明月升上了西方的天空,布拉罕伯爵气急败坏,在他们笨重地完成了一个转弯之后,发现眼前已经是一座修罗场,远处眩晕号正在给左侧大帆船舰队的最后一个存活者补上致命的一轮炮击,森特兰舰队剩余的八艘船,已经占据了上风头,摆出了又一个单纵阵型。

    可惜虽然有月光的照耀,现在的光线强度仍然不足以支撑一次战斗,两边只好暂时下锚,派出小艇在周围警戒。

    群星在天空中闪耀,远处敌舰星星点点的灯火在黑夜中也依稀可见,经历了一天战斗疲惫不堪的水兵纷纷进入了梦乡。

    但是森特兰第一舰队的几位舰长却没有睡觉,他们乘坐通讯船聚集到了旗舰制裁号上,在今天的战斗力,他们痛失了四艘改装帆船和上面的同僚,虽然之后狠狠回敬过了敌人,大家的情绪仍然十分低落,森特兰海军毕竟缺少参加大规模海战的经验,也很少蒙受如此大的损失,每个人都抱着深深的惋惜和愤恨。

    托马斯·卡贝宁在白天的战斗中被一块弹片擦伤了额头,这时候绑着还带血的绷带,面目狰狞,他摊开一张白纸,标示出了现在双方的阵型排布,提出了一个更狠毒的计划。

    “打光他们的船,咱们就赢了,现在咱们还剩八艘,就算一兑一,也能兑掉八艘,所以我们只要想办法打掉他们五艘,然后就可以放开了打了。”

    猛击号的船长布鲁姆是个渔船船长出身,他出了个主意:“我们可以不必追求击沉,实际上那种笨重的大帆船,完好状态的时候转身都困难,而且因为体型太大了,他们的舵有一部分是裸露在水面上的,我们只要着重给他们的帆和舵加点料,就可以让他们动弹不得。”

    大家纷纷赞同,虽然大家平时也使用链弹,但是现在的巡洋舰炮窗设计还有一些问题,距离远的时候命中太低,距离近了的话,很难用舷炮射击船体高大的大帆船的桅杆,单靠甲板炮火力不足,但是如果攻击舵杆,就有把握的多了。

    托马斯决定了战术:“那就这样,如果没有意外,明天凌晨四点我们就升帆,乘着顺风,从东南向东北切入,然后调头向西南穿插一次,这个过程中主要打击对方舵杆,甲板炮主要上链弹攻击桅杆,以让他们全部失去行动能力为首要目的。”

    二十九日清晨,布拉罕伯爵正被一个噩梦困扰着,一声炮响突然把他从梦魇中拯救出来。

    这位养尊处优的老贵族从床上滚落,慌不及爬起来打开船长室的门,甲板上已经乱成了一团,现在东方的天空才微微现出一线白色,几乎全部的水兵都还在熟睡,原本应该醒着的哨兵也在偷懒睡觉,周围警戒的小艇也不知去向,按潘西军队的作战习惯,七点钟起床,八点钟吃饭,然后可能还要喝杯早茶,脑袋才会完全清醒过来,这群森特兰强盗实在是无礼之至,这才几点钟!

    可惜现实就是八艘高速战舰已经杀到了面前,对着最外围的一艘大帆船打出了一轮齐射,瞬间瘫痪了这艘船,而潘西舰队的锚链还没来得及拉起来。

    “升帆!升帆!快!”

    布拉罕伯爵惊慌失色,连军服都想不起来穿,也下达不了什么有效的命令,好在潘西海军历史悠久,训练有素,被惊醒的官兵们自发地就去完成了自己该完成的任务,一艘艘大帆船粗大的锚链从水中拔起,巨大的方形帆也升上了桅杆。

    托马斯·卡贝宁大喜若狂,他发现他们都陷入了一个误区,以为潘西人跟他们一样警惕,所以完全没有想到要偷袭,早晨拔锚升帆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面对得到警示,严阵以待的潘西舰队了,如果知道潘西人的警戒如此薄弱,胆大包天的森特兰舰队肯定半夜就夜袭了。

    在潘西人完成起航的时候,十三艘大帆船中的六艘,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其中三艘在缓缓下沉,另外三艘失去了自己舵,只能向东方的远海前进,船长正慌乱地指挥小艇拖拽转向。

    这时候如果按托马斯的标准,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只要一人找一艘大帆船靠上去,然后引爆火药库,就一切风平浪静了,还能赚一艘回去报信呢。

    当然大家都是头脑正常的人,托马斯吹了一夜的海风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他发出旗语,执行第二步的作战,趁着潘西舰队还在龟速转向,森特兰舰队成单纵从东北经过潘西人的船尾部,直插西南,能打击舵就打击舵,对方侧过身了,就打击舷侧,如果最后还有什么敌人能真的转过头来,那己方的优势也应该可以围殴它了。

    这个计划没能被完美实行,当他们击毁第四艘大帆船的桅杆的时候,发现对方的旗舰已经远在三十里之外,桅杆都快看不见了,而对方剩余的两艘还算完好的船,正打横挡在航路上,升起了一面血色的信号旗,显然是不会轻易放他们去追击潘西旗舰的。

    托马斯·卡贝宁代表森特兰海军和第一舰队,赞扬了这两艘船上官兵的勇气,然后下令围上去乱炮齐发,把这两艘船打成了碎片,看着最后一艘潘西大帆船的残骸消失在海面上,托马斯对着东南方向,狠狠吐了一口吐沫。

    “无名海战”就这样落幕了,最后结果是森特兰海军沉没一艘,被俘三艘,虽然后来救回,但是也基本失去了战斗能力,其余八艘轻伤,阵亡和失踪六百八十余人,潘西损失大帆船二十四艘,其中沉没十四艘,被俘十艘,阵亡官兵一万一千余人,六千余人投降,其中有八位子爵,二十四个男爵,二百多各种贵族子弟军官,只有主将布拉罕伯爵的旗舰逃出生天,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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