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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份，里佩斯的紫丁香已经抽枝发芽，雷利雅斯特的积雪却还未完全化尽，农夫们顶着春寒，准备收割冬小麦和一些块茎类的作物，街道上的行人也在逐渐变多。
各地的驻军迅速从严冬的蛰伏中恢复了过来，进入了二级战备，大批的板甲和武器从维斯特洛沿着公路源源不断送往分布在广阔大地上的四个军区，十五个陆军师，六个预备役师手中。
士兵们军纪森严，从不对命令有过多的想法，但是百姓们就不一样了，每天下了工，或者卖完了货，大家都喜欢聚在小酒馆里来上一杯，暖暖身子，顺便跟大伙聊天吹牛，罗斯顿这样的城市也不例外，尤其是还有很多国外来的商人，酒馆里各种来源的小道消息满天飞。
“听说了吗，上个月从这里过去的那支车队，就是运送军需采购金的，足足有几十大车的黄金！”
“管风琴”就是这么一家酒馆，里面正有一条大汉如此说着，他是附近力工的小头头，口中的那支车队过去的时候他还带着手下去帮忙推过车，所以没几个人质疑他。
“得了吧，巴克，什么大车也装不了一整车的黄金，那上面我看了，是皮毛和香料啥的。”
有人拆穿他，巴克显然不服气：“谁说的，至少有一车全是黄金，就是我推的那一辆，路上车轮坏了一只，修车的时候我看到了，整整齐齐的金条，还有成箱的金斯托，我以我父亲的名字起誓！”
“哈哈哈巴克你自己都不知道你父亲是谁吧……”周围响起了哄笑声，不过没人继续质疑他说的话了，大家就着这个话题说了下去。
“你们说，这么大一笔钱，运到西边去，是要干什么的，我可看见，护送的人虽然穿着马车行的号衣，其实都是军队里的士兵呢。”
一个农夫这么问着，旁边人的纷纷嘲笑：“巴克都说了，是军需采购金，这根本不是什么秘密，肖弗雷将军准备跟南方佬打仗呢，这事儿去年就知道了。”
农夫羞红了脸：“我不是一开始没听得到嘛，肖弗雷将军为啥要跟南方佬打啊？”
“他们坏呗。”
“新国王想干掉肖弗雷将军。”
“南方佬要加税。”
……
各种乱七八糟的说法纷纷杂杂，不过这农夫就听清了一句：“新国王想干掉肖弗雷将军？新国王这么坏的吗？”
他本来是个佃农，年轻的时候继承了老爹的债务，为一个大农场主种地，每年的收成要交给农场主五成，然后自己再交四成的税，最后一年劳作下来，剩下的口粮勉强够自己饿不死，来年的种子却还得向农场主借，不过那时候他还是个棒小伙子，一身的力气，也没想太多，可是没过几年，他想要娶老婆了，发现自己连一点可怜的积蓄都没有，他倒是没有怨恨农场主，毕竟自己家欠了他的债，他去跟农场主说，自己准备出去打工，先不给他种地了，结果农场主二话不说，让手下的打手毒打了他一顿，然后绑在农庄门口示众，如果不是几天后肖弗雷将军来到了这里，他就要被活活渴死了。
那个时候的肖弗雷将军还是肖弗雷上校，他带着闻名遐迩的第二骑兵师，走到庄门口的时候，根本没理那个农场主的奉承，直接走到门口把自己亲手放了下来，还给了他一口味道很好的酒喝，农夫发誓那是他这辈子喝过的最好喝的酒，一定是灶神或者其他的什么神灵赐下的，证据就是他喝了这口酒，立刻就从奄奄一息变得有力气了。
肖弗雷上校问了他事情的经过，他一一如实回答了，旁边的农场主一开始脸色铁青，后来肖弗雷上校给他看了一张布告，那个农场主就双腿打哆嗦了，肖弗雷上校又对他说了些什么，农夫也没有听清，只知道那个农场主被两个士兵夹着拖走了，那以后再也没有见过他，没过多久，他名下的土地就全都被分给了他的佃农和一些新来的农夫，这个被打的农夫也分到了一块，面积相当于他原来拥有的两倍，他乐得一蹦三尺高，第二年他就娶了老婆，今年他的第二个儿子就要出生了，现在家有余粮，进城买一些副食的时候还可以趁机来酒馆喝一杯。
他后来曾经拎着两条鱼想去第二师的驻地感谢肖弗雷上校，可是那时候上校已经离开了罗斯顿，门口守卫的士兵对他说：“只要在心中感谢就行了，肖弗雷阁下是真心想要让所有的北地人，都过上好日子。”
农夫问士兵，那是啥样的好日子啊，结果这个没参军几天的士兵也回答不上来，旁边的一个二等兵替他回答：“人人住新房，天天吃面包！”
农夫的眼泪当时就流了出来，他父亲临死的前一刻，想吃一块黑麦面包也不可得，能天天吃上面包，那得是诸神乐土才能过上的日子啊！
如今，他家真的住上了新房，也能天天吃面包了，还是那种很松软的，小麦粉做的白面包，他朴实的思想中自然知道这都是拜谁所赐。
这时候听说有人想要害肖弗雷将军，顿时怒不可遏，加上一杯玉米酒的刺激，农夫的脸立刻就涨红了起来，他噌地站起身来，将酒杯猛然顿在桌上：“国王是什么东西，俺要去当兵，打他！”
梅蒂丝少校浏览着几份关于二级战备引发的影响的情报，一边看一边用怪异的眼神扫了兰迪利几眼，兰迪利不禁好奇：“那上面说了什么，你为什么总看我？”
“看你好看不行吗？”梅蒂丝站起来走到办公桌边，把几份情报一一展开放在兰迪利面前，“看吧，我头一次知道，你这种杀人不眨眼的屠夫，卑鄙的恶棍，贪婪的强盗，居然是一个人人喜欢的好人，还有人因为要帮你打架跑来要求参军。”
兰迪利迅速地看了几眼上面的内容，表情没有什么波动，直接把纸条全都撕碎丢进了废纸篓。
“这算是之前宣传队的成果么？”
梅蒂丝之前与兰迪利商量了一个方案，派出了多支秘密队伍，在北地的各个城镇进行一些舆论引导工作，其目的很简单，就是逐渐消弭艾略特总督在北地的影响力，在军队里现在这已经不是一个问题，但是在很多民众的心中，卫国战争英雄，北地的守护者这样的称号，还是属于艾略特总督的，这对兰迪利早晚是个阻碍。
也不是说要诋毁艾略特总督，现在需要的只是让大家渐渐遗忘他，同时记起近几年肖弗雷将军给了他们多少好处，此消彼长之下，用不了多久，民众就会换一个支持的对象了，这并不难，民众总是健忘的。
不过从情报上来看，这次的调查结果跟宣传队的工作关系不大，很多人都不知道艾略特总督离开了北地，更不可能知道遗诏和潘西准备入侵的事情，只是单纯地支持肖弗雷将军的政令。
兰迪利揉揉额头：“我忽略了一些事情，可能以前我过于忌惮总督的影响力了，现在看来，并不是所有人都非常在乎他，不知道总督的家人那边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总督的家人现在都在斯诺的莫洛耶夫领地闲居，跟外界往来都很少，目前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我们做得比较隐晦，他们应该不会意识到。”
闭眼沉思了一会，兰迪利突然哼笑一声：“有趣，或许我不用这么战战兢兢的，应该加大一些步伐，王都对于北地早就没有什么控制力，但是单纯的分裂独立并不是我追求的结果。”
“那么你想吞并南方吗？”
“肯定，只不过方式有待商榷，而且现在潘西插了进来，会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现在该你为你的海军买单了。”
梅蒂丝暗指之前的外洋劫掠行动，兰迪利打着战术实验的招牌进行了这次冒险，结果虽然获得了大量资金，也成功招惹到了潘西这个巨大的外敌。
“天真，潘西的加入绝不仅是因为一次私掠行动，他们早就在找机会，或许是想要夺回一百年前失去的两个省，又或许有更大的胃口也说不定，不然的话，陆军不可能集结得这么快，潘西人的效率，我们还不清楚吗，他们讨论一支军队穿什么颜色的紧身裤都能争吵半个月。”
“好吧，你总是对的，毕竟，你看已经有平民把你当成救星了，居然吵着国王算什么东西，要为你打仗呢，要不是这是渡鸦送来的情报，我都要怀疑是什么恶俗的街头故事了。”
兰迪利撇撇嘴，“你最了解我了，难道不知道只有最卑鄙的恶人才能伪装成最善良的好人吗？”
“哦？可你能伪装多久呢？”
“想多久就多久。”
梅蒂丝盯着他的眼睛：“你能伪装一辈子吗？”
“轻而易举，有何不能，我无所不能！”
她又靠得太近了，兰迪利丢下手中的笔，从椅子里站起来，装作要去窗口透气，躲开了她，赌气一样地回答道。
“好啦，今天你到底是来干啥的，不是放你的假了么，没事快走，今天没有事情要做。”兰迪利不耐烦地。
“哦，我是来跟你讲，奥莱特那边已经收到了货款，至于第一批物资，在收款前十天已经起运了，现在应该已经到了佩西永地区，再过一周就能进入国境了。”
兰迪利回过身来：“恩算是个好消息，货物内容是什么。”
“五十万磅小麦，十万尺棉布和亚麻，两万四千磅羊毛，三万磅糖。”
“就这些？”
“还有硫磺和硝石，不过没有具体数量，应该不会少。”
兰迪利露出了微笑：“你的这个手下，还挺靠谱的嘛。”
“他不是我的手下。”梅蒂丝纠正着。
“你的，或者你父亲的，或者其他什么人的，这不重要。”
梅蒂丝的脸色沉了下来，一言不发，兰迪利感觉到不对劲，抬头看到她的表情，想说点什么，却没有说出口，梅蒂丝转身快步走了出去，兰迪利抬起了手，但是终究没有阻拦她。
在城外的路上策马疾奔了半小时，梅蒂丝终于平复了心情，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今天这么容易激动，平时两个人也没少提到过相关的话题，最多是互相诋毁两句就过去了，可是今天，她听到兰迪利提起自己的父亲，提起自己的特殊，一种疏离感就如同一把毒刃，狠狠捅在了她的心上，当时就忍不住要哭出来，可她不能让兰迪利看到自己的另一面，只好摔门而出。
接下来大概又是少则两天多则一周的冷战吧，两人会除了必要的公务，一句话也不对对方说，梅蒂丝抚着自己的左胸，眼泪又有流下来的趋势，她开始怀疑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要如此强迫自己表现出一个狠毒阴险刻薄的女人的形象，自己究竟在追求什么。
这个问题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一个终生的难题，看来她的路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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