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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蒙头一次来到帕里西亚，作为一个庶子，他接触过的最高级的社交圈子，也就是十几岁的时候曾经参与的麦温尼的贵族子弟沙龙，而且还受到了几位有继承权的公子的小圈子排挤，回到家中想要抱怨两句，埃莉诺夫人冷淡地让他滚蛋。
所以他对这种似乎弥漫在全城的骄傲充满了厌恶感，人们走路的时候刻意把脸扬起来，面对面交谈的时候也采用俯视的目光，连脚夫和乞丐都拿他当乡巴佬，想要上来从他手里骗点小钱花，还好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无知少年，如今的雷蒙面对一个全新的复杂环境也能够游刃有余，在避开了几波乞丐和小偷之后，雷蒙进入了水塘与田地在王都的分店；
与里佩斯乡间那家不起眼的小酒馆同名的豪华饭店，位于帕西利亚的水塔街，占据了整个街区，在这里的普通席位用餐，三个人一顿要花费一个金斯托，其原因不仅是因为这里供应极其精致的南国美食，以及跟加尼特宫隔河相望的优越位置，更重要的是，这里是王都有资产的绅士们的一个重要社交场所，虽然不能跟加尼特宫的下午茶和贵族沙龙相比，可是如果你没有在这里被介绍给在场的宾客，就不能算作进入了王都的社交圈子。
雷蒙暂时也还不想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他从后门进入，直接来到了采购主管的办公室，向采购主管出示了一枚锉掉了一面的金币，对方立刻表示愿意听从他的吩咐，因为这里实际上是兄弟会的产业。
有了路易用他父亲的笔迹和图章偷偷写下的邀请函，混进典礼不成问题，但是首先雷蒙还需要更多更详细的情报，他跟着采购主管进入了给自己安排的豪华套房，当对方想告辞的时候，雷蒙表示请他留下一起喝杯茶。
这种东方大陆传来的提神饮料如今在奥莱特风靡一时，跟原产地的居民不同，这边对绿茶不太感冒，而是更青睐红茶，饮用的时候加入糖和牛奶，有时候还会加入柠檬和玫瑰花瓣，清新芳香的滋味，是贵族们的最爱。
采购主管恭敬地在沙发上坐了半边屁股，等待雷蒙的询问。
“也就是说，这次根本没有邀请森特兰王家的人对吧？”
雷蒙浏览了采购主管给他提供的典礼宾客名单，发现除了常驻王都的森特兰大使，并没有任何其他森特兰王室政权的官方人物出席。
“是的先生，实际上国王陛下对森特兰与潘西的勾结已经忍无可忍，玫蓝湾条约的签订不啻于打了陛下一巴掌，要知道他付出了将近十年时间，才完成了与苏鲁曼帝国的联盟和压制南方诸侯的计划，原本凭借两国合力可以一举打通潘西菲尔海峡，至少也能让潘西人元气大伤，几年不敢出海，可是森特兰那个老国王从中作梗，拉了偏架，如今虽然发生了政变这种事情，可是整个宫廷对于森特兰的看法十分糟糕，几乎是当做敌人对待了。”
反正两国本来就是世仇，雷蒙心里念叨着，过去的一百年或者一千年里，围绕阿拉莫斯山脉的两个隘口，两国隔些年就要打一次，几乎已经形成了惯例，别看现在这位国王好像跟森特兰北方有了默契，如果被他得到合适的机会，他是不会放弃在邻居身上咬一口的想法的。
“那么对于北方的代表，宫廷里就能接受吗？虽然森特兰南北恐怕必有一战，不过并不是所有的贵族都能看到北方的价值吧。”
“当然不，事实上很多贵族对于北方的态度，可能比对南方还要糟糕一些，在他们眼里，南方代表着王室和贵族的尊贵，北方才是真正的野蛮人，尤其是现在要来的这一位，可是有着‘黑森林强盗’之称的，您可以想象，那些没见过世面的贵妇人和公子哥儿，可能会拿看野兽的目光看他。”
很好，这说明可能自己没有什么竞争对手。
“那么，他实际上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们这边有更详细的情报吗？”
采购主管沉默了一会，“很抱歉先生，我们没有，这种手握大权的军官，身周戒备森严，我们无法获得比较系统的情报，不过……对于这个人，我特意收集过信息，只不过没有体现在兄弟会的文件上，不知道先生您是否有兴趣？”
“讲来听听。”雷蒙在沙发上放松了身体，拿起面前的红茶，没有加其他的东西，只是放在鼻子下面嗅着那种特有的清香。
“我从几个方面了解过这个人，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是北军目前最显要的军事领袖，而且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他在军事上几乎没有过失利，遗憾的是我们对发生在周边的军事行动并没有投入过太多的资源，对其中的细节知之甚少，从各种零散的消息来看，他是一位很有才能的指挥官，能够充分利用形势和环境，不择手段地为自己带来胜利。”
采购主管在不择手段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雷蒙用眼神表示自己明白了，让他继续说。
“他在北军的高层有深厚的背景，是北方总督的忠实猎犬，可以说他的行动，就代表了北方高层的意愿，比如这一次，在国内形势紧张，可能爆发内战的前夕，将他派来我国，我想，这就代表了对方有强烈的与我国合作的意愿，至少，是希望从这边获得一定的支持。”
“那么你觉得他们的需求会是什么呢？”这正是雷蒙感兴趣的话题，他直起了身子。
“主要应该是粮食和纺织品吧，森特兰的北地虽然气候严酷，但是像木材铁矿皮革这样的军事物资可是要多少有多少，他们还有金矿，也可以从海边获得盐，所以需要顾虑的，大概也就是粮食的补给了吧，在未来的六个月内，他们都不能通过海路获得外面的物资，即使能，在战争期间，又有谁会嫌自己的补给多呢。”
雷蒙有些失望，这跟他掌握的情况没有太大出入，如果仅仅是这两项的话，兄弟会在其中能得到的利润实际上并没有超出平时很多，这两种大宗物资的价格肯定是会上涨的，但是再加上运输费用的话，恐怕难以获得超额的利润，这样的话，自己就没必要专门跑过来尝试跟对方接触了。
但是一个合格的商人是不会这么草率就做判断的，雷蒙告诫自己，他察觉到自己好像有些惧怕计划的进一步进行。
“那么，关于这个人的个人，有什么可以介绍的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一个可怕的人。”
雷蒙好奇，“为什么这么说？”
“一个二十八岁，身居高位的人，我从没有收到有人反对他的消息，这说明要么他声望显赫，才能卓著，要么，反对他的人都死了。”
“那么你觉得是哪一种呢？”
“大概两种都有吧，不过后一种的前提不也是他有足够的才能吗？”
采购主管比刚进门的时候放松了许多，眼前这位兄弟会的首领看上去比较随和，而且他也是年纪轻轻，身居高位，采购主管实际上也算是偷偷奉承了一下。
“而且据当地的我们的人的了解，这个人不酗酒，不吸烟草，不**，他没有结婚，没有情人，当然，也不喜欢男人，身边唯一的女人是他的一个机要副官，有人传言这是他的私宠，但是如果我们的情报没错的话，他们的关系就是很普通的同僚，最多是朋友。”
一个没有**，或者说能把自己**很好地掩盖的人，确实当得起可怕这个头衔，这会是个难对付的对手。
“那么，他难道没有任何**吗？他贪财吗？”
采购主管笑了笑：“贪财，何止是贪财，很难想象，一个出身军伍的人，在捞钱方面有如此的天赋，我甚至以为他是我们的同行。”
雷蒙来了兴趣：“哦？”
“作为总督的亲信，他在作为军事主官的时候也经常兼管民政，在过去一些年里，他推动了几项政策，包括对农民的补贴和农业技术的改进，大型工坊的建立，矿山的国有化，新海港的兴建，造船，公路建设，罗斯顿市场和海路贸易关税改革，这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个目的……”
“商业。”雷蒙不由自主吐出了这个词，这些与昂古莱姆公爵和兄弟会在做的事情如出一辙，所有的所有，综合在一起，目的就是为了刺激工商业的发展，增大经济总量，国家和人民都将从中分得红利，当然，最大的利润肯定是属于推动这一切的人。
“他对财富十分执着，逃税和隐匿人口，土地兼并都会被他用雷霆般的手段打击，反正那边也没有什么大贵族，有了农民和军队的支持，没有人能够反抗他，我们的很多贵族老爷，以为那就是一块蛮荒之地，他们可能不知道，森特兰北方，可比咱们的国王陛下有钱多啦。”
雷蒙笑了起来，亨利五世的财政困境，麦温尼诸侯和兄弟会这种组织在其中起到了最主要的拖后腿作用，尽管靠军管控制了六省政权和图兰港，可是每年能收上来的税金还是很可怜，这还是诸侯们在那二十多个常备军团的威慑下，不得不割下来的肉。
采购主管继续说了下去：“然而更可怕的是，所有增加的财富，他没有装一点到自己的腰包里，当然，也许是我们并没发现，不过确实没有任何消息指责他贪污；他一般不拒绝贿赂，给他送任何礼物他都会高兴收下，但是最后会帮你办多少事，完全取决于他自己的原则。”
“难道他是个完全无私的人吗？”
无私的人不少见，但是完全无私的人根本没有，任何人行动都有其自身的目的，只不过有些人的目的稍微与众不同罢了，就算是最善良的慈善家，他的目的也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心灵，这种心灵上的满足很难获得，经常可能带来骇人听闻的行动力。
“谁知道呢，也许，也许他是那种喜欢名声多过喜欢金钱的人？他在当地的名声确实不坏，这倒是真的。”
“有名声，有军队，有财富，你猜这代表什么？”雷蒙突然笑了起来。
采购主管愣了一下，“您是说……他追寻的是更大的权力？”
雷蒙没有说话，他将杯中残茶一饮而尽，挥挥手示意采购主管可以离开了，这番对话他很满意，他觉得跟这位北方代表，应该有更多的话题可以谈，洗了一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之后，雷蒙带着笑容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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