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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神望去,只见船舱一角的暗影处,倒卧着一个红衣少人,长发散乱,满身血迹,上半身依靠在舱壁的木板上,不禁顿生怜悯之心,喊道:“抬她上小船”,命令已下所有人都走了过来,卸下了一扇舱门,抬起那重伤少女。烛光微暗之下,只见她面色惨白,双目微闭,鲜血湿透了大半幅衣裙。
突然间,她睁动一下微闭的双目,发出一声重重的*,就借身子转动之势,疾快地伸出手去一拂,一盏油灯斜斜地倒了下去。
她臂上本已受了数处刀剑伤、这强行伸手一拂,震动了伤口,鲜血泉涌而出。
她紧咬着玉牙,强忍着伤痛,缓缓闭上双目,汗水从她苍白的脸上滚了下来。
他们刚把那重伤的少女移上了小船、只见一阵湖风吹过,那双桅客船突然随风飘动,一个偏身,驶上了湖中的沙丘,只听碎的一声撞击,整个船翻了过去。
那轻袍老人打量了那翻船一眼,沉声说道:“快划开去。”
两个舵手急忙和其它人放下那重伤少女,合力摇橹急驶而去。
那少女眼见客船以翻,那艘双桅客船,已然难逃些劫,心头一宽,赖以支持重伤的精神力量,亦随着松懈,晕了过去。
当她醒来之时,发觉自己正躺在一间布置十分雅致的卧室之中。
紫檀大床上,铺着厚厚的褥子,四面紫绫壁,梳妆台上,放置着一面两尺多高的铜镜,右首壁角,垂吊着一盏白绫宫灯。
一看之下,立时可觉着这是一个十分豪富的人家。
突然间,室中一亮,垂帘起处,缓步走进一个风姿绰约的中年妇人,穿一身青布衣裙,但掩不住那高雅的气度。
只见她缓步走近木榻,脸上泛现出讶然之情,道:“啊!你醒过来了。”
红衣少人轻轻叹息一声,道:“难妇承蒙相救,还未拜谢救命之恩。”挣扎欲起。
哪知这,动,震动了伤口、只觉全身一阵剧痛,不禁一皱眉头。那中年妇人,急急摇手说道:“唉!你全身都是刀伤,不宜挣动。”
红衣少女黯然说道:“如非夫人搭救,难女恐早已没了性命,大恩不言报,这番情意,难女当永铭于肺腑之中就是。”
那中年妇人摇头说道:“不用说感谢的话啦!福祸旦夕,风云难测,人生在世,谁无危难。你尽管安心休息,寒舍人口简单,居所甚静,虽非豪富,但多上三五个人吃饭。
也不要紧。”
红衣少女接道:“难女还未请教夫人上姓?”
中年美妇笑道:“我姓阮。”
红衣少女称道:“阮夫人。”
红衣少女略一沉吟,道:“夫人这般相救,小女感激不尽。”
阮夫人轻轻叹一口气,道:“姑娘的伤势极重,不宜多劳神说话,外子已入城替你配药去了。”
红衣少女心中大受感动,热泪盈眶地说道:“咱们素昧平生,夫人这般对待难女,叫难女粉身碎骨也难报答。”话说罢,缓缓闭起双目,两行清泪顺腮淌下。
她似是突然回忆起一件什么重大的事情,刚刚闭上双目,忽然又睁开眼来,说道:
“敢问夫人一声,难女乘的那艘双桅帆船,可还停在湖中吗?”
阮夫人摇头叹道:“船早以翻,怕已沉入湖底!一唉!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不但你那客船陈寞,尽付连那停在湖中芦苇的几只鱼船,也被顶翻过去了,你那船双桅巨帆,怕是早已不见影。”
那红衣少女眨动了两下圆圆的眼睛,默然不语。善良的阮夫人知道那红衣少女心疼客船,赶忙接口安慰道:“财帛身外物,你也不必为那惨遭的客船心疼了,寒家人口单薄,既然我们有缘,你不妨长留此地。”
红衣少女道:“多谢夫人的收留。”
阮夫人望望她身上的刀伤,黯然摇首,退出室外。
那红衣少女充满着痛苦的脸色,这时泛绽出一丝微笑,闭上双目睡去。
当她再次醒来时,天已入夜。
木案上高燃着一支红烛,熊熊的火光。照得满室通明。
宽敞精雅的卧室中,除了美丽的阮夫人,多了一个身着青缎长袍,面色严肃的老人。
烛光下,一个细磁的药碗,热气还蒸蒸上腾。
那脸色严肃的老人,目光一掠木榻,劈头第一句就对那红衣少女道:“你身受九处重伤,仍能保得性命,实出老夫的意外。”
红衣少女道。“得蒙恩赐援手,使难女幸脱死劫。”
老人道:“不必客气,江湖不平拔刀相助理当如此。”
紧着老人摇摇头,说道:“老夫虽然粗通医理,但像此等重伤,实有无能为力之感,但你却能平安度过,目下看来已无大碍,待伤口弥合之后,再养息一段时日,或可康复。
案上药物,费我不少心思,眼过之后,还望你能屏绝心中杂念,好好睡上一夜、对你伤势,不无小补,明晨老夫再来替你把脉。”
说完,背起双手,缓步走出了卧室。
阮夫人端起药碗,行近榻边,低声说道:“外子为人,心慈面冷,对人素来不会说客气之言,还望姑娘不要怪他才是。”
红衣少女连忙道:“夫人言重了,救命之恩,深如东海,难女虽死,亦难报万-……”
阮夫人微微上笑,接道:“姑娘请喝下这碗药汤。”
红衣少女叹道:“难女落魄之人,怎敢让夫人这般心苦,承蒙抬爱,已经心领。贱名李月蓉,请夫人直呼我月蓉罢”
阮夫人笑道:“姑娘虽受重伤,风采仍然可见,如若我猜想不错,姑娘必然出身大家,不是个俗凡之人。‘’
月蓉轻叹一声,不再答语,接过药汤吃下。”
数日的疗养,月蓉大部伤口已合,人已可下床走动。
她从阮夫人的口中,得知了阮大人乃是一位镖局的镖师,因为,为朝廷护镖不力,被陷害关入天牢,被一位武林高人物所救,埋名归隐林泉。官海凶险,已使他再无心仕途,每日垂钓、莳花,乐度余年,夫妇两人,膝下只有一子,朝廷几次派人追杀,那晚也正是朝廷的人想暗杀于他,阮大人和兄弟们才一路赶到那的。
阮夫人看她年龄和自己的儿子相仿并有了认她为干女儿的打算有一天对月蓉说道:“家有一儿,从没有女,如不嫌弃,愿认你为女。月蓉心里感激不好回决,便一口答应了。
又过了一月时光,月蓉伤势已经痊愈,多日相处,她已和阮夫人成了一对情怀很深的母女俩,但她却绝口不谈自己的身世来历,和那条翻船,也似乎忘去一般.从未再提过。
阮家人口简单,除了夫妇二人和一个孩子外,只有一个追随萧家多年的老家人阮红,一名长工和一个婢女。
阮大人的一条大船,也毁于那次的水中,原来雇用的两个舵手,也辞工他去,一座宽大的庭院,就只有这几个人。
那长工除了修整花木,做些粗工之外,从不进后院一步,因此,使这花树环植的内院中,更显得分外寂静。
这日中午饭后,月蓉对萧夫人说道:“女儿伤势已好,长日无事.太觉闲散,我那父亲,既喜清静,倒不如把兄弟找来,我可交他课读些书,也让我消磨这漫长的时光。”
阮夫人沉吟了一阵,笑道:“女儿有此用心,那就有劳费心了”
月蓉知她心中甚多怀疑,也不解说。
次日上午,阮夫人带了孩子来拜见姐姐,月蓉虽然谦辞再三,孩子仍然行向月蓉行了拜礼。
阮大人虽然归隐林泉、但治家依然极为严谨,月蓉虽由阮夫人口中知道阮家只有个独子,但自从她清醒之后,就从未见过那孩子之面,在她记忆之中,那阮大人也只来过一次,这数月来,她见的只是阮夫人和一个十八九岁的婢女。
阮夫人带孩子拜见过月蓉之后,拉着月蓉一只手,亲切地说道:“女儿,你兄弟天资不弱,悟性极高,只是先天不足,身体虚弱一些,有劳女儿多费心了。”
月蓉微微一笑说道:“母亲但请放心,我自会全心全意的照顾他。”
阮夫人长长叹息一声,道:“女儿,千万不要误会我的用心,你该打的尽管打,该骂的尽管骂,这是玉不琢不成器……”
月蓉目光一掠孩子。接着道:“母亲放心。我看他睁嵘秀拔,禀赋本厚,日后成就,绝不在父亲之下。”
院夫人叹道:“你那父亲,生平行事,太过方正,得罪了很多权门中人,不得不归隐林泉,埋名这丹桂林中,读书莳花自娱,以遣岁月。他因宦海受挫,看破利禄,不厄独子再涉足功名,平日虽也肯教翎儿读书习字,但读的却不是治世经典,而是诗词歌赋,佛道星十,随兴之所至,想到什么,就教他什么,是以八九岁的孩子,却学了一肚子奇怪的东西……”
月蓉笑道:“父亲没有教错,不论日后小山是否将涉足仕途,这些学问,都该知道一些的好。”
阮夫人回望了孩子一眼,道:“山儿、好好听姐姐的教训。”
说罢转身缓步而去。
月蓉也不劝留,起身相送,回身关上了房门。
这座书房,足足两大间,除了一张木桌,两张竹椅之外,就只有一套茶具。
两扇木窗,正对花园,盆菊盛放,素梅含苞,点缀出初冬景色。
月蓉仔细打量了孩子两眼,只见他肌色黄中微现青色。不禁暗自一叹,道:“这孩子幸亏遇上了我,要不然只怕他性命难保……”
心中念转.口中问道:“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道。“我叫阮山。”
月蓉笑道:“这名字起的很好,父母总是希望儿父稳固如山,但愿你能光耀门庭……”
阮山摇摇头,说道:“爹爹替我诊过脉,说我活不过12,只要我学些杂学,再过几个月,他还要带我游玩名山胜水,纵然死去,也不算任虚此生、”
月蓉先是一怔,继而淡然一笑,道:“这些话,你可曾告诉过妈妈吗?”
阮山道:“没有,爹爹再三告诫于我,要我不能告诉妈妈,爹爹说,妈妈若知道此事,定然要痛不欲生。”
月蓉微微一笑道:“小山.你可怕死吗?”
阮山道:“不怕,爹爹说生死由命,只是要活的快乐,不分常短。”
月蓉笑道:“但死有重如泰山,轻如鸿毛之分,一个人虽然应有生死不足留恋的胸怀,但也应有坚强的求生意志。”
阮山垂下头去,讷讷地说道:“我不愿看到爹爹伤心,在爹爹面前只有这样”
月蓉突然一整脸色,那娇艳的脸上。似是陡然间罩上了一层寒霜,一字一字地缓缓说道:“小山,你如听我的话,就可以不死了。”
阮山双目一瞪,道:“当真的吗?”
月蓉道:“当然是干真万确,但有一件,我教你什么.不许告诉爹娘。”
阮山沉吟了一阵,道:“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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