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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的, 万姓人家看不起乔姓人家, 乔姓人家也瞧不惯万姓人家。虽没有到两死不相往来, 也几乎没了通婚的可能。两姓人家隔河而住, 乔家住东, 万家住西。
乔家堡村也一分为二，东边的依然叫乔家堡, 西边的叫万家村。
万萍家住在万家村的村东边, 与乔家堡隔河相望。
此时正是夏末，知了没命的叫，所有对生命的渴望与焦虑都掺杂在叫声里。
万萍拿毛巾擦掉额头的汗, 在灶里扔了一把麦秸, 麦秸是今年才打下来的，黄橙橙的, 还带着小麦的香气。锅盖处冒起阵阵白气, 万萍喊了声：“妈，锅开了。”
母亲杜家燕端着用高粱杆做成的篦子走了出来, 篦子上放着面条，面条是白面加红薯面做的, 有点黑。她拿起面条放入锅里, 拿筷子搅了搅。
“去剥几颗蒜, 砸点蒜汁, 这里有我一个就可以了。”
万萍走到水缸边, 舀了一漂水倒在洗脸盘里, 洗了手，进屋剥蒜。
她来这个地方已经半个月了，从起初无法张口，到现在顺嘴就叫了妈。本来她一个快五十岁的半大老太太叫一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女人妈，心里的坎真当是过了无数道。
可谁让她占了人家女儿的身体呢。
说也邪门，她不就是偷着上了女儿经常看书的网站，顺手点开了一本排名高的书，看了个通宵，追上了更新的进度，打算小睡一会儿就起来做早饭，怎么就莫名其妙地穿进来了呢，还成了被她不断吐槽的村花。
万萍叹了口气，她这一走，不知道家里那边怎么样了，想她跟老公结婚二十二年，恩恩爱爱，女儿聪明漂亮，人人羡慕，怎么到老了，会遇见这样一出呢。
起初她害怕惶恐，以为是在做梦，睡醒了就回去了，没想到这个梦到现在还没醒，万萍认命了，安心地呆了下来。
只希望女儿和老公也能好好的。
剥好蒜后，放在案板上拍碎，放入碗中，搁上一点盐，砸成沫，倒上半碗水，再放上醋和香油，放在餐桌上。
说是餐桌，就是一张木头的四方桌子，圆桌腿，高度到膝盖下方，红漆剥落了大半，是杜家燕结婚时置办的。
这里是北方农村，时间是1993年，一切都很跟记忆中一样，贫穷落后。
杜家燕喊万萍，让她去叫万静回家吃饭。
万静是万萍的二妹，今年十七，这丫头每天都往外面跑，到了饭点还得叫。她喜欢去隔壁的万霞家玩，万霞的爹才买回来一台彩电，引得村里的半大孩子们都往他们家里跑。
万萍出了大门往南走，瞥见对面乔家堡一户正在盖房的人家，不自觉停了脚步。因为那里站着一个人，双手拄着铁锹，下巴搁在手背上，正冲她笑。
原主长得不像北方人，皮肤很白，双眸如秋波含水，双峰丰满，臀部挺翘，活脱脱一美人。她今日穿一袭长裙，露出一截如玉般的小腿，青绿色的绑带凉鞋，衬的十根脚指头圆润可爱。
她是十里八乡公认的美女，媒婆都快把门槛踩烂了，无奈杜家燕咬死不松口，用她的话说，我女儿长得天仙似得，怎么着也得嫁个大户人家。
正是她这种思想害了原主，好好一副牌被打的稀烂。
万萍不禁唏嘘，暗暗决定千万不能听杜家燕的。
对面的小伙子叫乔庆杰，打小就喜欢万萍，为了她打过不少架，读初中的时候还为她动过刀子，对方家长堵在他家门口骂了好几天。
打那以后，学也没有心思上，到处混，落了个村霸的名声。
原主自是看不上他，一个不学无术的二流子。因此上，从来没有给过他正眼。
但是万萍知道这家伙一直死心塌地地喜欢原主，婚都没结，就冲着他这份心，万萍也觉得有必要改善下两人的关系，便对他笑了笑。
乔庆杰以为还像以前一样收获两记白眼，没想到佳人对自己笑了，只见他的双眼慢慢瞪大，嘴巴微张，那一副错愕的样子跟只呆头鹅似得。
万萍噗嗤笑了，掩着嘴进了万霞家。
…………
乔庆杰的魂一起跟着万萍走了，傻呆呆的，直到有人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
“谁tm拍老子？！”
乔友涛嬉笑地把一铲水泥扔他脚面上，“别痴心妄想了，乔家跟万家做不成亲家。”
乔庆杰不服气，“都什么年代了，还来这一套，这玩意就是四旧，早该被破掉了。”他下意识扫了下母亲孙爱珍，孙爱珍正招呼大家吃饭。
乔庆杰快到娶媳妇的年纪了，家里张罗着盖新房子。这年头不时兴请包工队，都是请关系不错的邻舍来帮忙，主家张罗几顿好饭就成。
乔友涛撇嘴，“你就别乱扣大帽子了，谁不知道万萍心比天高，她啊，就喜欢那个教书的，我听说……”他压低声音，“她从教书匠的房间里出来过。”
乔庆杰的脸立刻黑了，“胡说什么呢你，万萍才不会喜欢那种人。”
乔友涛只是笑，他知道好友的脾气不好，怕再说下去吃他两记拳头。
乔庆杰的好心情一下子没了。
教书的是半年前来的，据说是中专毕业，长得人模狗样的，戴一副眼镜，惯会说甜言蜜语哄女孩子开心，惹得村里的女孩子们春心荡漾。
乔庆杰咬咬牙，要不是教书匠教的是万家村的小学，他早就冲过去揍他一顿了。
两村人不合，连小学都是分开的。
…………
万静不想回去，万霞家的彩电收台多，家里天线老了，爸爸也不换，万霞家的天线是新的，能收到他们家没有的台。
万萍才不会由着她的性子，愣是拽回去了。
万静撅着嘴巴，不理她，时不时瞪她一眼。回到家，一脚踢翻了板凳，坐在卧室和客厅之间的门弦上生闷气。
杜家燕端着棕色瓷盆进来，盆地沉着面条，水面上飘着绿油油的豆角，“又怎么了？”
万静气鼓鼓的，“你问她！”
万萍嗤笑，万静是个难管的，来了半个月，她就没听万静叫她一声姐，“以后啊你愿意回家吃饭你就回家，不愿意你就别回家。你也十七了，该懂事了，人家万霞家的饭都做好放桌子上了，你还赖着不走，是想留在人家吃饭吗。”
万静的脸火辣辣的，转过头哼了声，“反正我不要你管！”
从小人家就说万静你姐姐长得真好看，将来肯定嫁个好人家。她就不明白了，她姐姐好看关她什么事啊，又不是她好看。
等她大一点儿，知道美丑之后，她就恨起万萍来了，都是一个爹妈生的，为什么万萍的皮肤那么白，她就黑呢。黑也就算了，可偏偏万敏长得也白。三姐妹一起出门的时候，大家都说万静你是捡来的吧。
万静心里十分不舒服，对姐姐和妹妹都充满敌意。
万萍自然不知道万静心里的想法，她以为万静就是青春期的叛逆，没往心里去。端起碗，浇上蒜汁，便吃起来。
杜家燕戳了万静的脑门一指头，“看把你能的，是我让你姐去叫你的。赶紧洗手吃饭，吃完饭跟我去地里除草。”
万静最不喜欢下地，日头一晒，更黑了。可不去吧，扫一眼靠在门边的扫帚，又摸摸屁股，不情愿地去洗手。
万国梁在建筑工地看图纸，算是个小领班，麦子收完，种上玉米，又帮着杜家燕交了公粮，就去打工了，要秋熟才回来。这个时候的农活都是杜家燕和万萍万静做。
万萍是个爱美的，不愿意下地，每次都要动扫帚，万静也不省心，家里的扫帚每年都打断好几根。
吃完饭，洗了碗，杜家燕站在扫帚前面，只要一伸手就能够到，问万萍和万静，“跟我下地吗？”
万萍很自觉地背上筐，来了半个月她已经摸清地里的情况了。其实她小时候也是做农活长大的，所以这些活也是手到擒来，自从接管了这具身体，就没再让杜家燕操过心。
杜家燕感慨万萍长大的同时，也期望着万静能有这样的变化。
万静不情愿地拿起锄头，跟在万萍后面。
杜家燕舒口气，摸摸万敏的头，“三妮，好好读书，别跟你姐姐们学，种地没出息的。”
万敏点头，背着书包上学去了。
杜家燕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从小就教育三个孩子好好读书，万萍和万静没有读书的细胞，总也学不好，万敏很聪明，每次都考班里第一名，杜家燕就把希望放在了万敏身上，告诉她将来考上大学，就可以离开农村了。
杜家燕小时候读书好，可惜家里穷，供不起她和弟弟，只能辍学在家，没能读书是她一生的遗憾。
两个孩子的身影已经看不到了，杜家燕锁上门，沿着河边走。
正中午的太阳火辣辣的，连影子都缩了起来，生怕晒到了。
乔庆杰坐在对面的小河边，背靠着一棵大柳树，眯着眼睛看杜家燕，琢磨着怎么才能过桥去跟万萍说上句话。
万萍闲来无事，不是浆洗衣服，便是把围巾帽子拆了重织（毛衣去年都重新织完了），做完后，又开始纳鞋底。
她没做过，原主也没做过，便裁剪好了去讨教杜家燕怎么纳。
杜家燕见她如此勤快，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暗忖是不是罚的太重了，转念一想，若不罚的重些，如何长记性，便沉着脸，教她如何搓麻绳，如何纳鞋底。
到底是亲生女儿，舍不得，没两句话，便放柔了语气，耐心教导。
万萍觑她脸色和缓，微微一笑，想起经常被自己的老母亲挂在嘴边的话——母女哪有隔夜仇。
待到了黄昏，万萍纳了一天鞋底，双手酸痛，双眼发昏，杜家燕发了话，“累了就出去走走。”
万敏正在看书，听到此语，欢呼一声，丢了书，拽住万萍，便往外跑，她快要闷死了。
万萍失笑，也不知道她陪个什么劲，自去玩好了，还怕她想不开吗，她都四十多岁了，不，二十岁了，不是易受打击的小年轻。
天气已经回暖，河面上的冰化了许多，没人再敢去冰面滑冰，河边冻硬的泥土也松动了，若是不小心踩到，便是一脚泥污。
两姐妹沿着小河走，不觉到了学校门口。
大门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贴上的公告，大意是过完年，万家村小学的学生都要到乔家堡上学，开学的第一天高年级的学生帮助教职工搬桌子。
万敏盯着公告看了半天，“乔家堡小学那么小的地方，占的下吗？”
万萍拉住她的手，“咱们去看看。”
乔家堡小学在万家村小学的对面，如同两只斗鸡，定要脖子对着脖子，眼对着眼，才能显示出凶狠。
学校的门上落了一把大锁，两姐妹伸长脖子，从门缝往里看。
结构跟万家村小学如出一辙，三排教室，操场上绿树如茵。你可别以为那时候的操场跟现在似得，有铺了假草的足球场，有被打磨好、漆了漆的篮球场，所有的只不过是一大块土质的空地。篮球架破破烂烂，若是打篮板球，那球能透过篮板上的洞，飞到校外去。
体育课形同虚设，没有音乐画画，整个课表上都是语文数学，八点半上课，五点放学。布满铁锈的老钟一被敲响，学生们撒丫子就跑，哪里有家长来接，学习好坏随缘，只要冻不着饿不死就行。
两人看了一会儿，没什么意思，又往回走。
万敏心情郁结，她不想去乔家堡小学，总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万萍安慰她，左右不过一年半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万敏如同大人一般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了。
…………
正月十五是最后一个小年，又是村里的庙会，每回都过得热热闹闹的。
杜家燕一大早就起来了，叫上几个邻居一起去庙里转了一圈。村里的习俗，这一遭叫散病，把浑身的病痛早早散出去，那些去的晚了，就只能拣人家散下的病痛自己个儿受着了。
回到家，三姐妹才起，吃上一碗饺子，又继续逛庙会。
前面说过万根的儿子万秋生想竞选今年的书记，是以很舍得砸钱，征用了万家村小学的场地，摆上道场，准备唱三天大戏。手机用户浏览m23wxwcc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 关注微信公众号 新笔趣阁 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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