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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清和摆脱包围,一路向北在通往应天府的路上狂奔,希望能够赶上焦林。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焦林大概是骑着马离开的玉剑山庄,谢清和被围攻耽误了一段时间,还没有马,只能靠着两条腿追。
我怕是救不了焦林了,谢清和头一次升起这种对自身无能的愧疚,是他告诉的焦林玉剑公主非他所生。他刺激焦林让他前往玉剑山庄,但是……
轻功跑着、飞着,快一点、再快一点,如果这个时候有人看到谢清和,说不定会认为那是一只鹰在天上飞翔。
焦林从玉剑山庄出来,浑浑噩噩的上马返回应天,灰心丧气至此,骑着马上也是摇摇欲坠。因而路上看到杀手的时候,焦林也是一心求死,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被人骗、被人甩,以为是自己的女儿,到最后才发现是自作多情。
死了一了百了。
可是求生欲是人的本能,就像一个江湖人,哪怕心灰意冷,有人想要杀自己的时候,还是会本能的拔剑抵抗。
这也让谢清和见到了焦林最后一面。
“焦翁……”谢少侠自己也受了伤,他赶到现场的时候,许是那些杀手觉得焦林肯定活不了,他们已经撤了。
焦林动动嘴,谢清和附耳细听,老人断断续续道:“勿、勿要……自责,我、没……做个……糊涂鬼,家、坛子……藏……藏着……”他没说完,失去了呼吸。
第一次有人死在谢清和眼前,他的手还握着死人的脉搏,感觉跳动的越来越慢,直至停止。死人的身体会越来越凉,以后还会发硬、发软,烂掉……和伯父一样,也和月娘一样。
没时间乱想了,谢清和收拾心情,背起了焦林的尸体。事情因他而起,焦林因此做不成江湖浪客,谢清和起码要让他入土为安。谢少侠自己的伤口已经停止流血了,他背着尸体找到了焦林跑到树丛中的那匹马,将尸首放在马上。
返回应天府的路上有一座小镇,镇上有家棺材铺子,门口摆着几副棺盖,还有些刷了清漆的板子。
老板四更天就被敲门声吵醒了,他不耐烦道:“等等,哎呀等等别敲了,死人都不急着进棺材,活人急什么!”摸黑点灯,还没穿好衣裳就去开门了。
开门一看,是个衣服上血迹斑斑的小哥,老板一窒,口气软和不少:“呃,这位小哥,您是想要?”他越过这个年轻人看向他身后的那匹马,马上还驮着个人,老板一抖,那……好像是个死人啊。
他哆哆嗦嗦的问道:“你,到底想要啥?”
年轻人抬起头,一脸倦容:“要棺材。”
老板听着这夹着冰碴子的话,赶紧点头:“成成成,你等着,那个,按照马上那个人的尺寸?我去量量行吗”
年轻人——自然是谢清和,点头应允。
老板不敢怠慢,看见死人的身上全是刀剑所伤,也不敢吭声。他怕身后那个年轻人手里的刀,只是目测尺寸之后埋头干活。终于在日上三竿的时候,老板东拼西凑不惜将别人订好的半成品拿来凑数,这才打好了一口棺材。
谢清和亲自将焦林放入棺材,看着老板将棺木封好。老板看着他,眼中都是恐惧。谢清和叹气,扔过去一块十两重的小银锭子:“多谢,我还要你那个板车,这钱收着罢。”
老板都没打算他能给钱,如今赚了自然是意外之喜,连连道谢。
谢清和没再搭话,只是将棺材放在平板车上,套着马,告别了棺材铺。路遇镇上的药铺开门了,他还去买了些止血药和麻布带走了。
一路上看见单马拉棺材的人都避着他走,实在是谢清和此刻的形容太不堪了,身上都是血迹,手中握着长刀。
谁知道这是不是什么江洋大盗。
焦林的棺材被谢清和安置在了应天府义庄,等到他找到熟悉焦林的人之后,再将他或是入土、或是扶棺回乡。
谢清和从义庄出来,将身上小厮的衣服脱下来扔掉之后,才骑着马回到了应天府。说起来,焦林受的刺激太大,所以也没有问杜先生,玉剑公主到底是谁的女儿。唉,虽然略感愧疚,然而谢清和又累又沮丧,自己真是白搭了一条人命进入,徒劳无功。
现在只希望焦林说的,什么坛子里藏着的东西是有用的东西,谢清和不希望他这条命搭进去最后真的成了闹剧。
而且,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听说焦林还找过楚香帅去管玉剑公主当初嫁史天王的事情,为何现在杜先生被当面问了就要杀人呢。
哪怕她担心焦林出去胡说,难道从前她就不担心,她放任焦林以为玉剑是他亲生这么多年,谢清和皱眉苦思冥想,现在却突然下令杀了他,这里面必有缘由。
他捂着肋骨,伤口虽然不流血了却还没包扎,不过还得先去焦林的住处,找到那个“藏在坛子里”的东西,谢清和骑着马直入应天府城门,奔向目标。
回到应天府的时候已是傍晚,一路快马加鞭跑了快三天,谢清和累的就想喝碗热汤躺下歇会。一身臭汗、身上还有伤,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在发热,头痛欲裂,天气还阴沉的仿佛要下雨,冬天下雨,被浇成落汤鸡非病不可。
路上行人已经很少了,谢清和勒马停在了焦林那间小房子的外面,迷糊当中听到了一些声响,似乎有人在这破房子里翻东西。
谢清和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屋里的人和他想找的东西是一样的,焦林死了,而且死在了杜先生手上。这个敏感时刻,让谢清和相信这是小偷?
这还不如让他相信建文皇帝赢了靖难。
手握长刀,潜行而入。谢清和弯腰贴着墙溜到了门口,看见里面赫然是两个穿着褚色曳撒的男人正在翻箱倒柜。
果然不是小偷,而是目的明确的找东西,只不过他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谢清和想要冲进去,然而看看对方腰中挂着的刀,谢清和发现那居然也是兵部的制式佩刀。
两个人必是公门中人!
敌情不明,此刻要如何呢,谢清和衡量一下对方,又想想自己现在的状况,冲进去攻其不备都不见得能成功。他还在犹豫,对方却似乎放弃了寻找,就听其中一个人粗声粗气道:“反正找不到,干脆烧了算了!”
另一个人居然称是:“是啊,烧了干净,一了百了,咱们和殿下也有的交代。都烧了嘛。”
殿下?哪位殿下会让他们来焦林这里找东西。
谢清和看着二人已经将这屋里的菜油撒了满地,再等下去,怕是就要点火了。如果焦林留下的东西在坛子里被火烧的炸开,那真是一无所得,谢清和咬咬牙,抡起长刀猛地冲了进去,一刀下去从背后劈死一个。
另一个拔出佩刀准备应敌,却功夫不济,谢清和抓着死了的那个人往前推。趁着对方胡乱挥刀,以死人为盾牌,刀尖直刺,挑开了对方的曳撒,刺穿了他的肚子。
两个人都死了,谢清和看着他们咽气,哆嗦着将房门关上以免节外生枝,肋骨上的划伤似乎又裂开了,现在也顾不上这些。他先将死了的两个人检查一遍,从一个人身上找到了火折子,而两个人的身上都有腰牌……
一块木牌、一块铜牌,材质不同,上面确有三个字是一模一样的,不巧,谢清和认得,“汉王府”。
他一下坐在了地上,简直喘不过起来,这两个人嘴里的殿下,怕就是汉王朱高煦了。汉王……谢清和心情激荡,一时不察,手中用力将木质腰牌捏得粉碎。
让伯父解缙和朝中一大批官员入狱死亡的起因,就是因为汉王觊觎储位,向皇帝进了谗言。
老天有眼,今天这个把柄落在了我的手里,谢清和将仅剩的铜制腰牌揣进怀里,然后开始在这间屋子里找坛子,既然这两个废物这么长时间都没找到,这个坛子一定放在隐秘的地方。
谢清和看着房子里一片狼藉,还有哪里是他们没找到的……
斗室之内、方寸之地,床上的铺盖被掀起来扔在了地上、装水的陶罐也砸烂了、连一个小火炉都被砸开,更别说盒子一类的东西。明面上能砸开、砸烂的这两个人都打碎了,难怪最后只能出个下策要放火。
谢清和环视这间陋室,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地上,这样的一间房,居然在靠近灶台水缸底下垫了一块破布。焦林是这样细致的人吗?
看看这间房子、这个环境,这样一个人为什么要在水缸底下垫块布呢。
肋骨上一跳一跳的疼,谢少侠咬着牙使劲按了两下伤口,疼的麻木就不觉得疼了。他将水缸搬开,揭开了那块破布,果然,轻敲底下那块砖,下面是空的。
将砖块挖起来,就看到里面有个小坛子,谢清和将坛子打开将里面卷着的一册书卷拿出来装好,随即捡起了火折子。他不能留着这两具尸体在这里,必须处理一下,不能让不相干的人认出这两个人是谁。于是,谢清和将火折子吹燃,火光慢慢地凑近了满地的菜油,又用他们的佩刀划烂了他们的脸。
火烧起来了,不一会就浓烟满屋,谢清和从后窗跳了出去,幸好天气只是阴沉却无雨雪,不一会就传来木板被烧的噼里啪啦的声响。
谢清和抱紧怀里的东西,大喊道:“着火啦,快出来救火啊。”看见有人出来之后,他才迅速去找自己的马,返回了福临客栈。
焦林的东西他自己留着,而这块腰牌则要交给一个憎恨汉王、恨之欲死的人——皇太孙朱瞻基。只是如何交给他,还需要从长计议,谢清和苦笑的为自己上药包扎,现在他最需要的就是好好休息。
元旦伊始,永乐十五年来了,阖家团圆已经开始过年的时候,谢清和正跋涉在北方的冰天雪地当中。对于上个华山都被冻得哆嗦的谢清和而言,鼓起勇气赶赴东北,他觉得自己也算是兢兢业业对得住皇帝了。
年前胡濙来信,表示如果谢清和在江湖上听说了什么线索,一定要勇于探查。年轻人嘛,要有些冲劲,武当弟子一定不会被少林弟子比下去的对不对?
口气一派慈和,谢少侠却只是笑笑将信点燃烧掉,慈和的语气下藏着的是挑拨。胡侍郎对负责北边的道衍和尚姚少师也存着些妒忌罢,或许还有别的,毕竟他是儒生,对于僧道之流肯定是不太以为然。
但是道衍和尚在本朝的地位不可动摇,然而去年年末就听说姚少师老来多病,想来胡侍郎希望名义上属于自己麾下的谢清和或者还有其他人能为他争口气。
于是,在前往太孙宫拜谒了皇太孙朱瞻基之后,谢清和通过焦林留给自己的线索查到了北方大旗门一直同常青岛这个地方极有渊源。
说道皇太孙,谢清和和他正面打过交道,就明白了为什么说了一句“好圣孙”就彻底奠定了皇长子的东宫之位。
谢清和以为自己将事件经过讲出来和腰牌交出去,太孙一定会向皇帝报告,汉王与天道盟之间关系匪浅。焦林前脚刚死,后脚汉王府就派人去偷东西,怎么说都不会是巧合。
没想到皇太孙先是对谢清和来找他表示欣慰,后又叹气说十月的时候,天子刚刚惩处了汉王,杀了他的两拨护卫。现在又要过年,就不要立时拿去惹祖父生气了。
谢清和倒没失望,只是觉得这真是个孝顺的好孙子。他谢过了太孙赠刀之情,太孙又问过谢清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皇太孙才让自己的大舅子——府军前卫指挥佥事胡安亲自送谢清和离开太孙宫,谢清和再三谢过太孙。
等到离开了金陵,谢清和往北方赶路的时候回忆那场会面,他才意识到:如果不是自己打定了主意不会入仕,又知道了皇权是如何的翻云覆雨,怕是冲着赠刀、折节下交,让小国舅亲自送自己这片体贴,就要升起些拼死报效的心情。
还有太孙说的那些话,“不要大年下惹祖父生气”,何等的孝顺、何等的冠冕堂皇。实际上,如果现在将东西送上去,距离皇帝处理汉王还不过两个月,以皇帝一贯的疑心病,说不定会认为东宫之前为汉王求情都是假的,东宫并不孝悌。
而年后送上去,再将这片孝顺剖白出来,皇帝就会觉得东宫和太孙是如此的识大体,然后对汉王更加厌烦……
谢清和想着,穿着棉袄还窜起一阵寒意,更加坚定了决心,他现在背靠朝廷给皇帝找人,然而到此为止绝不扯上更深的关系。这些人的心眼,自己奉陪不起,惹不起就只好躲了。
而他此去的地方,是焦林留下的那本藏起来的书册上多次提到的地方——青泥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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