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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警察取出光盘走了,钱升做回到椅子上。
刘警官问:“刚才画面中的人你认识?”
钱升点了一下头:“他叫袁飞,是我的邻居。”
刘警官看着面前的打印纸问:“你能想到他为什么会用路远这个名字登记吗?”
钱升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刘警官又指着打印纸上的一串电话号码问:“这个1391开头的电话是他的吗?”
钱升仔细辨认了一下电话号码,摇头道:“这个号码不是他以往用的。”
刘警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们最后一次见面时什么时候?”
“三天前,我们几个邻居聚了聚,一起吃了顿饭。”
刘警官问:“他家还有什么人?家里座机电话你知道吗?”
钱升说:“他们家没座机,早就停了。和他同居的有一个女人是做生意的。经常出差,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北京。”
“他难道就没有其他亲人了吗?”刘警官疑惑地问。
“我倒没听他提起过。应该会有,可能不怎么经常来往。”
钱升又想了想,接着说:“他上中学时,他父亲就在一次意外中去世了,据我所知他后来就一个人生活,逢年过节他也都是一个人。以前,我们几个不错的朋友会轮流邀请他到家里过节。自从他结婚后,我们的来往就少了。”
刘警官在桌上画了一个问号,然后抬头看着钱升问:“他离婚了?”
钱升点点头。
“他就染上了赌博的毛病。他四处借钱,最后知道他赌博就没人借他的。没多久,我们住的胡同就拆迁了。他分了两套房和十几万现金。据说他把现金和一套房都抵给别人了。他老婆也就跟她过不下去了。俩人离了婚。”
“他们没有孩子吗?”刘警官问。
钱升抬着头想了想,不确定地说:“好像他有一个孩子,生出来就死了,但肯定不是和他结婚的老婆生的。我以前听他提起过一次,人家的事我也不好意思瞎打听。关于孩子的事,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
“他现在做什么工作?”
“我只知道他在二环路附近一家日资酒店做面点。已经工作挺长时间了。”
这几段对话有些长,刘警官不停地敲打键盘,钱升等了一会儿,记录快接近尾声时,刘警官才继续问:“说说跟他同居的那个女人吧。”
钱升说:“他身边的女人特别多。和他同居的这个女人我不知道他们怎么认识的,据他说是别人介绍的。那个女人是一家国外化妆品公司的中方代理人。长期在上海工作,不经常回北京。我感觉他是被这个女人包养了。”
刘警官从文件架上抽出一张a4纸,又从桌上翻找出一支笔递给钱升。
“你把他的名字,住址电话都写下来。还有和他同居的女人的姓名,籍贯,工作单位。”
刘警官看了钱升写完的内容,又在公安系统内输入了一些信息。很快打印机传来启动的声音。刘警官拿过刚打印完的两份文件递给钱升,你看一下是不是他。
钱升拿过文件一看,是自己所住的小区的住户登记信息。业主栏写着袁飞,后面是他的身份证号。另一张文件是袁飞的户籍档案。上面有照片等更多详细信息。看得钱升心里有些发凉。
钱升把文件还给刘警官,点头道:“就是他。”
冬季的夜晚总是格外的长,无风的夜干冷刺骨。袁飞走在街道阴暗的角落里,街上少几许热闹与活泼,却增添了几分宁静与安然。这样的环境使袁飞心里舒服了许多。
他放弃了固有的节奏,快步走了起来。他低着头凭直觉向前,与行人擦肩而过时他也从未抬过头。身边的一切同样视若无睹,仿佛一切事都很难激起他情绪上的一点波澜。
再往前就是自己住的小区,小区外的沿街商贩到了这个时间,应该已经收得差不多了。他没有走正门,而是从小区铁栅栏的豁口处钻了进去。
回到家后,他尽管十分疲惫,却没有休息。他把这些年来收集的资料全都装到包里,又拿出了全部银行卡和一张多年前与父亲的合影贴身放在衬衣口袋里。他环视了四周,确定没落下什么重要的物品后,便匆匆出了家门。
当袁飞驾车使出小区后,迎面开了几辆警车。警车风驰电掣般从他身边呼啸而过。他不慌不忙地将车停在路边,从后视镜内观察着警车的动向。警车拐入了他所住的小区。他心中暗自庆幸,如果再耽误一会儿的话,肯定会被警察堵在家里。
刘警官回来时一脸严肃。
钱升强打起精神对刘警官无奈地笑了一下。
刘警官的目光一直盯着钱升的眼睛,情绪复杂,过了许久,一声轻叹,随后道:“袁飞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我们的人已经去了他家,家里没人。如果他联系你,你必须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您放心吧,如果他真给我打电话,我肯定第一个通知您。”
刘警官继续询问了有关黑衣人的问题,钱升耐着性子一一回答。
最后,刘警官打印了出一份询问记录,总共十三张,一起递给钱升。
“你核对一下吧,看有没有什么问题。如果没有问题就在每一页上面签字。我们会根据你的供述内容进行走访调查。你的联系方式,我这里都有。最近一段时间保持电话畅通,我们随时会给你打电话。”
钱升只是大略看了一下询问笔录上的内容,全是自己口述的,基本上没什么问题就在每一页上面签了字。
刘警官拿出一盒印泥,对钱升说:“你在最后一页签名处的边上按一个手印。”
“我这里就没什么事了,等一会我让同事带你去留个脚印,留完脚印你就能回去了。”
梦,一连串的梦,模糊不清的梦,使人魂消胆丧毛骨悚然的梦。陆小勇猛地从床上坐起,整个上身被汗水湿透,他感觉大脑与脑壳分离,就连大口喘息都会使脑仁紧缩疼痛。
他闭着眼抵御着胃中的波涛。平复了好久才将身子靠向床头。只要一动,胃中又如翻江倒海一般,一口口酸水被漾出喉咙。他强忍着咽了回去,整个食道火辣辣的。
胃中又是一阵翻滚,搅得脑袋开始天旋地转起来。就仿佛自己站在波浪起伏的甲板上,捂着嘴跌跌撞撞地冲到卫生间,对着马桶干呕了两下,紧接着大口大口的呕吐起来,直到胃中吐得什么都没有了,才鼻涕眼泪一大把地跪趴在马桶上。
此时他心中恐惧与悔恨交织。要在平时,郑惠肯定会条件反射般跑出来对他进行责怪,说什么把卫生间弄脏了,给她添麻烦啦,就知道跟狐朋狗友喝酒之类无休止且令人烦躁的絮叨。可这次与往常不一样,他知道郑惠已经听到了,但这次她没有出来,肯定还在为打她的事生气。他心中十分矛盾,希望但又害怕郑惠出来,眼下只有默默地承受着身体带来的痛苦,才能减轻一丝心里的愧疚。
陆小勇靠着卫生间的墙壁缓了一会儿,胃中不再有呕吐感,头脑也清醒了许多。整个卫生间都弥漫着呕吐物难闻的酸臭味儿。
他扶着墙站起身,感觉周身一片冰冷。自己不知何时脱得一丝不挂。赤裸着的一双脚全踩在呕吐物上。由于刚才跪在地上,两条腿上也全是呕吐物。
他尽量屏住呼吸,靠着墙缓了一会儿。感觉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才小心翼翼地取下挂在墙上的淋浴喷头,轻手轻脚地用冷水冲刷着满是污物的马桶,地面和自己的腿。
直到卫生间收拾得恢复如初后,他才光着脚哆哆嗦嗦地跑回屋。把打着冷颤身体裹在被窝里。
过了一会儿,被窝里面终于暖和过来,他回忆着刚才让他惊醒的恶梦,至于梦的细节他始终回忆不起来。目光若有所思地望向卧室门外。
他突然意识到那里有些不太对劲的地方。他下意识环视了一下四周也没发现那里不对。他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凭感觉去感受。这时他终于发现了问题的所在。
他感觉耳朵,脸颊,鼻尖全是冰凉的,他试着用嘴呼出哈气,他能明显的看到口中呼出的一团雾气。这是怎么搞的,他从醒后一直没有注意到屋里的温度会降得如此之低。他俯身一手撑地一手去摸墙边的暖气,摸着暖气的手上传来刺骨的冰凉。
他赶紧缩回到被窝里,脑中不情愿的浮现出连续多日恶梦中的片段,他又想到了楼下刚刚去世的王文启,不禁打了个寒颤。
门外客厅里闪烁着灰白色的冷光,他感觉整个房间处处都是阴冷鬼气森森的。他安慰自己,不可能有鬼,不可能。刚才去卫生间时没来得急留意客厅的电视是否是开的,也许是郑惠又没关电视。他一边安慰自己一边摸索着床头灯的开关。灯亮了,他这才踏实了许多。
他又是一阵紧张,四下里踅摸了一圈,没有发现手机。他又朝地上看了看,衣服裤子大衣全都蜷缩着堆在地上。他担心地朝门口看了一眼,然后弯腰把衣服全都抱到床上。他知道如果让郑惠看到这些举动,肯定又会爆发雷霆之怒。
平时郑惠不让他把外衣穿到卧室,只能把外衣脱在客厅挂在门口位置,然后洗手才能进屋。现在他顾不得这么多了,只希望赶紧穿好衣服溜出去。
他从衣兜里摸出着手机,可这一看,他更是莫名其妙了。手机上脏兮兮的全是土,怎么屏幕还是碎的。他想了半天,还是没想起来。难道是和别人打架了?他摇了摇头,知道自己又喝断片了。
他检查了一下手机功能,除了屏幕碎了以外,其他功能还都能正常使用。那就先用着吧,等对机会再买一个。
现在的时间比约定时间提前了40多分钟,他松了一口气,嘴里小声说了句:“还好没耽误事”。
他把手机搁到一边,开始整理衣服。看样子昨天是将衣服整个从身上扒下来的,现在还都是一件套一件的。
他把内外衣分开重新穿好,晃悠着走到镜子前上下打量了一遍,虽然看起来有点褶皱,但总体还算说的过去。他又拉开衣服里怀,低头闻了闻,不由皱了下眉头。衣服上全是汗臭味和昨天餐桌上的味道。胃中不禁又是微微一震翻腾。他深吸了两口气,平复了片刻,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
客厅里没有人,电视是开着的,正在放着一部黑白色的国产战争电影,音量被调到几乎听不到声音。客厅的推拉窗半开着,不时吹进阵阵寒风。
陆小勇看了看郑惠的房间,卧室门紧闭。郑惠最近怎么老是这样呀,就为了跟我置气吗。他叹了口气,然后走过去关上电视和客厅的推拉窗。他走了这几步就感觉头晕脑胀,嗓子发干,整个身子燥热难耐。
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瓶冰凉的饮料,他拉开冰箱,结果大失所望,里面除了这几日的剩饭剩菜外什么都没有,他抱怨着关上冰箱门。
他下意识掏出支烟叼在嘴上,但没有点燃。他想到车上还有半箱多矿泉水,是加油站充值加油卡时送的。想到这里,心里一阵畅快,便急匆匆地出了门。
来到电梯间,他“嗯”了一声,唤亮了电梯间的灯。他站在电梯口旁,将嘴上叼的烟点燃猛吸了一口,立刻被呛得一连串的干咳。晃的自己脑仁生疼。
他弯着腰一只手捂着嘴,另一只手按下呼叫电梯的按钮。当他抬眼皮看到电梯边的墙时,瞬间一个画面闪入他的脑海中。是他自己摔倒在地上如丧家之犬一般。
嘶……是昨天的事吗?怎么想不起来了。他用力的想,但意识始终模糊不清。他只知道是自己被什么东西吓到了,好像……他突然又想到吓他的这个东西好像还在这栋楼里,不会是老王的阴魂不散吧。
他整个人哆嗦了一下,如遇电击般掣回到墙边。他也顾不上身体的不适了,眼睛死死的盯着楼梯间的方向。贴着墙壁的身体无可救药地发麻、发紧,头皮和后背抑制不住地往外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
忽然,电梯间的灯灭了,只有楼梯间门下方的指示灯发出幽幽的绿光。此时一片静谧,能清晰地听出电梯上行时发出的吱嘎声。除此之外,安静得能让人窒息。
陆小勇被吓得呆立在墙边,但他瞬间就反应过来了,他马上大声咳嗽一声“哏”,再次唤亮了声控灯。“叮”的一声后,电梯门缓缓打开。他快速朝电梯箱内看了一眼,确认电梯内没有其他人后,才一步一步退入电梯中。虽然心里踏实了许多,但双眼仍旧死死地盯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他摸索着电梯按钮,电梯门开始关闭了,当他低头确认一层按钮的位置时,他听到楼梯间门被推开的声音。一颗心瞬间被提到嗓子眼儿,手发疯一般不停的拍打着一层按钮。电梯门完全关闭了,他感到身子一沉,电梯开始缓缓下行,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
这才如释重负般长长的舒了口气,仿佛自己终于和危险保持了距离。当电梯门再次打开时,他看准了方向快步冲出楼道,一直跑到离楼门不远处的路灯下。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楼道门口的方向。他将自己置身于开阔的光亮处,现在他已经不再害怕了。他非常希望能从门内出来个人与他光明正大地进行一场殊死搏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站在灯光下陆小勇没有等来与他搏斗的人。刚才点着的烟不知在何时掉了,他又点了支烟,猛地吸了一大口,随后吐出长长一道烟雾。他摇了摇头,难道是自己太紧张了,跟本就没有什么人要害自己?可昨天被吓成那个怂样又是怎么回事?他仍旧无法完整的回忆起昨天下午发生过的事情。
一阵寒风吹过,漆黑的天空中开始下起雪沫,从路灯下看出去密密匝匝的一片。陆小勇感觉脖颈处一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内衣全湿透了,从肩部到后腰处一片冰冷。他裹紧了外衣,一只手护住衣领处,这时他的思维清晰了许多,已没有了冲动的想法。他收回目光,转身朝楼边的地上停车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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