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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月当空，清辉映照着万里山河，挥洒在这寂静的苏城。这小小的庭院中，那个挺拔的身躯拉着长长的影子，苍劲如松。
那人的右腿微微弯曲，似乎全身的重量都承载在左腿之上。一根木拐就插在那人身旁的黄土地上，一如他的孤独。
躲藏在隐秘一角的李星汉略微惊异，望着那熟悉而陌生李苍。在他的记忆中，李苍永远习惯独自一人坐在窗前，望着湛蓝的天空，望着那遥远的西方，眼神空洞，不知所想。李苍是颓废而平庸的，亦如那苏城街道之上来来去去的行人，匆匆忙忙一生。
可此时，一柄寒光冽冽的小刀持在李苍手中，映出了那坚毅而瘦削的面庞。一双亮闪闪的眼睛如同黑夜中的明珠，光彩夺目。那眼睛泛着春日的勃勃生机，给人莫名的心安与震撼。
李苍的手臂微微弯曲，蕴含着爆发的力量。那小刀蓄势待发，如同弯弓上的利箭。伴随着破空声响，还有如水滴入泉的“叮咚”声响，刀入刀落，不见其刃。原本在插在红墙之上的那柄匕首已碎，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把匕首。
李星汉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有这般本事，他从未瞧见过，今晚是第一次。
风过，无声。满天星辰摇曳，隐约璀璨。
一声熟悉的声音将李星汉从愣神中唤醒:“星儿，这么晚了，还没睡吗？”
李星汉走了出去，看着那陌生的背影。李苍额头之上的汗滴悄无声息地落下，与黄土混为一体。他拿起身旁的那一根木拐，一如既往地支撑住他的生命。
李星汉来到李苍面前，眼睛里闪烁着光芒，追问道:“爹，你会武功？”
李苍言简意赅道:“会。”
微风吹起李星汉的黑发，拂过臻臻桃叶，带着李星汉的不解:“可是，爹，你为何不肯让我也练武？”
李苍微微苦笑，轻声道:“星儿，江湖刀光剑影交错，爱恨情仇缠绕，平静的生活，难道不好吗？”
李星汉却道:“可我喜欢握着剑的感觉，心潮澎湃，久难平静。”李星汉向往着侠义，仗剑高歌的滋味。杨老头的故事，对他有不少影响。
李苍看着李星汉那认真的模样，仿佛想到了当年的自己。也是抱着那样的一颗赤子之心，李苍踏入了剑门，十三个兄弟，如今却都剩下了一抔黄土，也唯有他自己还活在这世上。
若未曾经历过，又如何明白。
李苍笑道:“也许曾经我阻止过你，可如今你自由了。一切都由你抉择，你有你的权利。”
李星汉仰望着李苍，不敢相信道:“爹，你说的是真的吗？”
李苍道:“当然，我何时骗过你。”
李星汉手舞足蹈，十分兴奋，舞着手中的桃木剑。
木剑中却是传来一个不满的声音，道:“嘿，小淫贼！我还在睡觉，你在发什么疯啊？”
李星汉停了下来，小声道:“小轩，我爹同意我练武功了。”
严小轩不屑道:“武功？那种低级的东西，也这样高兴。”
李星汉又抬起头，对李苍道:“爹，那你能指导我吗？”
看着李星汉满脸期待，李苍道:“不过，你可不能让你娘亲知道。”
李星汉自然知道，他娘是一个十分固执的人，认定的事情十有八九不会改变。难得的机会，李星汉自然不能亲手将它丢掉。他点了点头，答应了李苍。
李苍却不知这件事，是对是错。一直以来，诺依都在逃避，李苍也在逃避。可世间的事，却是逃不掉，甩不去，总有一天不得不面对。可那天若是来临了，又该如何面对。
李苍不希望那天来临了，李星汉还毫无准备。终有一天，他需要自己去一肩承担。
李星汉听了李苍的一些告诫，就开开心心地回到了房间，安安心心地睡下了。
睡梦中，那个庞大的身躯，遮天蔽日，却不再黑暗。金色的光芒耀眼，穿透了万里苍穹。朦胧的意识逐渐凝聚，如雾如烟，渐渐散去。
严小轩蒙蒙之中似乎感受到了一阵炽热，醒来以后，夜还是夜，身旁依旧是那混小子。月光下，那张脸庞笼罩着淡淡的光辉，嘴角微微上翘，也颇有一两分帅气。
今日，那画中男子很是熟悉，严小轩却想不起，很是头疼。那把剑，却又不知与自己有何关系。
望着那混小子，严小轩渐渐进入了梦乡，忘了一切。睡梦中，染血的白衣，无尽的黑暗相互交错，支离破碎的梦境失而再现。
黑夜渐明，东日未出。李星汉却已经爬了起来，双腿弯曲扎根院落。苏城三三两两的灯光明暗，与李星汉同在。
身旁是一个高大的身影，凌厉的目光直视着李星汉，督促着他。
李苍严肃道:“扎马步，双腿若松根，深岩而不动。无论多大的打击，都不应该动摇半分。”
说着，李苍拐杖一出，狠狠击打在李星汉的膝盖上。李星汉猝不及防，跌倒在地，甚为狼狈。
李苍道:“你这样，怎么算作扎马步。练武无毅力与决心，又如何攀登高峰。”
李星汉咬着牙齿，站了起来，双腿一弯，浑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其上。稳如磐石，不动分毫。
李苍眼里闪过一丝赞许，悠然地躺在了桃树旁，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这桃树的木之灵气很充足，实为罕见。李苍很多年未曾呼吸得如此畅意，就连往日的腿伤，似乎隐约间也有好转。
纳气入体，李苍运转着纯粹的木之灵气，感觉浑身有力。假以时日，这腿伤，或许会有好转之日。
过了很久，李星汉的额头上尽是细密的汗珠，白气蒸腾，纵然外界微凉。
李苍要李星汉在天空朝阳初升之时到达往日卖木雕之处，自行按照昨夜教授给他的方法呼吸吐纳。
李星汉抬头望望东方，自然知晓时间无多。他迅速背着屋内的竹篓，持着木剑冲出了家门。
双腿沉重如石，李星汉依旧飞快地穿梭在大街之上，身旁的高楼红木倒退，消失在匆匆之间。
当李星汉到达俞土家的包子铺时，太阳还将出未出。他很快地铺陈好木雕，乘着此时还没有过往的买客端坐，按着李苍的方法呼吸。
阳之初升，紫气为盛。李星汉并不知道这呼吸吐纳之法的特别之处，不过他感觉到了酸痛的身体舒畅无比。
一口浊气呼出，李星汉感觉自己的身体再一次充满了力量，前所未有的自信。
包子铺门口，俞土也不知在那里看了多久，饶有兴趣。见李星汉睁开了双眼，俞土道:“星汉，你这是在干嘛？”
李星汉笑道:“我啊，在练武功。”
俞土道:“你啊，当真是走火入魔了。天天往杨老头那里，真不知都听了些什么。”
李星汉道:“你可未曾见到昨日城楼那一幕，谁也没想到萧城主竟是一位剑道高手。”
俞土瞧着莫名兴奋的李星汉，取笑道:“你总是向往着这些遥不可及的一切，咱这些平民百姓，还是想着怎么活下去再说吧。”
李星汉可不觉得世间的一切可望而不可及，只要在追寻，总是会实现的。
俞土又道:“星汉，你知道吗？落起好像从军去了，我听他父母说的。”
瞧着俞土脸上似乎有一点向往，李星汉吃惊道:“你该不会也想去从军吧？”
俞土望着那小小的包子铺，听着那刀与木板碰撞的声音，轻轻叹了一口气，也没有回答。他只是说道:“我该进去了，否则又得挨骂了。”
望着俞土的孤独背影，李星汉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经历，谁也不知命运的齿轮会如何旋转。
他，会去从军吗？或许那样的生活，也比现在好得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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