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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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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迪塞珀男爵凝视着自己最年幼的儿子。虽然幼子只有四岁,但已经能端坐在马车里安静的听他训话了。他瞄了一眼外头统领着骑兵队的大儿子,重重的叹了口气。当初信仰测试时,大儿子只拿到最低的信仰关注。也可以说并没有神关注他。唯有战争之神洒下那么一点光辉,算是勉强收下他的信仰。

    迪赛珀男爵转过头来看向正努力保持坐姿的幼子,再次叹了口气。如果这次幼子没能得到高关注,那么以后迪赛珀家的领地早晚会被其他领主吞并掉。

    “男爵大人。前面有人。”

    “叫一个去看看。记住,这里是欧诺侯爵的领地。不要给我惹麻烦。”迪赛珀不耐烦的说道。时间紧迫,他要在到达欧诺君城之前,将一些重要的注意事项交代给幼子。这人啊,地位越高,时间越少,自古以来就是如此。

    就在他打算向幼子提问‘众神殿里神灵对祈祷有哪些不同喜好’时。耳边再次传来大儿子的声音。

    “男爵大人。前方是一名带着小孩的农妇。”

    “浪费时间的事!不要来回汇报!”迪赛珀知道大儿子为什么这么做,如果幼子这次得到某位神灵的关注,那么迪赛珀的爵位将是幼子的了。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愚蠢幼稚的大儿子,他得到的教训还不够多!

    “是!男爵大人。”身着链甲的年轻骑士骑在战马上,单手抚胸朝他的父亲-迪赛珀男爵大人行礼,示意遵从命令。他是骑兵队里唯一一名身着链甲的骑士。战争之神给予他的力量只够让他穿着链甲自如行动,无论他如何虔诚的祈祷和恳求,力量就这么多。

    他行礼的时候透过车窗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年幼的弟弟脸上充满了紧张、不安、兴奋、还有期待。当时的自己也是这样吗?他清楚父亲的脾气,可他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开口说道:“男爵大人,请原谅我再次打搅您!”

    “够了!斯特·迪赛珀!去做你应该做的!”

    “男爵大人。那名农妇也是带着小孩去参加信仰测试的。”斯特就是找个理由说话而已,他也明白自己说的有多可笑。是的,所有未满6岁的小孩都可以去参加信仰测试。但平民用的是最差的信仰石碑,而贵族则是在众神殿内用最珍贵的信仰宝石。三年一次的信仰测试,贵族永远是贵族,就算是再差的信仰关注,未来也是骑士,或许还可能是男爵,比如他自己。

    “哈!斯特。你越来越长进了。到前面停车,我倒要亲自问问你说的农妇。如果她们不是去参加信仰测试的。那么,斯特·迪赛珀,你只能自己步行到欧诺君城了。”迪赛珀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平静的对大儿子斯特说道。

    马车飞奔而来,但却突然开始减速,最终停靠在梵德思和梵梓身前。

    梵德思不知道刚才那名飞驰而过的骑兵回去后说了什么,导致车队特意停了下来。尽管在地球时亲身面对过死亡,可当马车停在他身前的那一刻,他还是感觉到心脏犹如被人攥在手里,无法顺畅呼吸。人类的世界里,未知永远比恐惧本身更让人恐惧。

    “你带着孩子要去欧诺君城参加信仰测试?”坐在马车里的迪赛珀男爵看着路边抱着小孩瑟瑟发抖的农妇说道。

    “是的,尊贵的大人!我们是要去参加信仰测试。这是我的母亲,请原谅她的失礼。您华丽的座驾和英武的骑士让她有点紧张。”梵德思感觉到母亲浑身不停的在发抖,此刻的母亲需要他。

    “恩?!有意思。你几岁?”农妇怀里的小孩恭敬流畅的话让迪赛珀不禁把头伸出车窗,好奇的接着问道。意料之外,他看着这名农妇怀中的小孩。更有意思的是,这名小孩正盯着他看呢。黑色的头发,瘦削的脸颊,微黄的皮肤搭配泛黄的麻衣。不过,那双明亮的黑色眼睛倒是让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尊贵的大人。我三岁半了。”梵德思一边回话,一边轻拍母亲的手臂,安抚她紧张的情绪。颤栗的母亲似乎慢慢平静下来了。

    梵德思轻微的动作被迪赛珀收入眼里。他更加觉得这个小孩有意思了。

    他看着梵德思,猛然间不再说话。他静静的看着梵德思。正在交谈的气氛一下僵硬起来。

    “”梵德思一下没反应过来,这人怎么就突然不说话了!

    等了片刻,迪赛珀还是保持沉默,就这么静静的盯着梵德思。但四周被一群骑兵围住的梵德思不敢继续这样等下去。

    “尊贵的大人,容我冒昧,您也是前去参加信仰测试的吗?”梵德思试图打破尴尬的气氛,把刚刚建立起来的对话继续下去。这位有骑兵护卫的大人物,单手靠在车窗上,正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看呢。

    “你说呢?”迪赛珀嘴角隐隐带着一丝微笑。不过,梵德思再仔细看过去时,却还是那副扑克脸。

    “”梵德思偷偷瞄了眼后面的两辆马车。中间那辆白色的马车上有着持枪骑兵和握剑战士等浮雕图案,和眼前的马车一样。而后面那辆马车则是通体刷着白,没有任何装饰。

    “尊贵如您,必然有如星辰般璀璨的子嗣。”梵德思小心的措词,以免哪个地方得罪对方。他明白,无论何时何地,都应该谨慎的使用语言,希望和绝望总是在这一言一语中翻滚。

    “星辰般璀璨?好听。不过我不喜欢。你现在抬头看看,星辰的璀璨在哪?”迪赛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后指了指天空中的烈日。

    “哈哈哈哈”

    “有个太阳!哈哈”

    “哈!”

    旁边的骑兵们个个大笑了起来。只有斯特沉着张脸,骑在马上盯着梵德思俩人一声不吭。

    梵德思微微抿了抿嘴,脑海里不停闪过种种思绪。他继续说道:“尊贵的大人。世界昼夜交替,日月轮换,唯有星辰恒久不变!”

    “咦?有点意思。”迪赛珀笑了,他摸了摸下巴,“你叫什么?”

    “梵德思。尊贵的大人。我的名字叫梵德思。”梵德思暗地里松了口气,一边赶紧回答,一边对紧紧抱着自己的梵梓低声说道:“妈妈,您放我下来吧,这样不方便和尊贵的大人说话。”

    梵梓本来就害怕。特别是马车里的大人物一开口问话,她就越发害怕了。而围在四周的骑兵更是让她的内心充斥着恐惧。她好不容易才安全的把儿子从森林中带出来。

    后来梵德思与大人物的对话,她也听到了,但脑里一片混乱恐惧的她并没有听清他们到底再说什么。不过梵德思这时跟她说的话,她倒是听明白了。

    梵梓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慢慢将梵德思放到地上。

    “尊贵的大人,刚才失礼了。”梵德思站在地上,强忍着脚底传来的刺疼,恭敬的朝车窗里的迪赛珀弯腰致歉。

    “不,你并没有失礼,你做的很好。我是迪赛珀男爵。斯塔斯城的领主。”迪赛珀摆了摆手,瞟了一眼依旧端坐在对面的幼子,略带惆怅的对梵德思说:“欧诺君城离这里还有两天的路程。我可以顺路带你们过去。”

    梵德思当然希望迪赛珀能捎上他和母亲,但是这个男爵大人语气突然的转变,让梵德思心中略微有些不安。可是,以他和母亲现在的状态别说两天了,估计连一天都没办法坚持下去。他谨慎的想了想,然后恭敬的朝迪赛珀说道:“尊贵的男爵大人。我母亲带着我花了三天时间才穿过森林到达这里,您的帮助犹如”

    “等等!”迪赛珀突然打断梵德思的话。只见他双手抓住车窗,瞪着眼睛向梵德思问道:“你们在森林里待了三天?你们是从哪边穿过来的?”

    “啊?男爵大人,我和我母亲就是从这边的森林走出来的,就是沿着太阳落下的方向一路穿过来的。”梵德思被打断后吓了一跳,连忙用手指了指身后的森林。

    “反了!欧诺君城在太阳升起的方向!从这条路一直走,要绕着森林一圈!”迪赛珀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瘦弱的母子俩,飞快的说:“你们是怎么活着走出森林的?!告诉我!”

    “尊贵的男爵大人,我们就是直接”

    “想好再说!知道为什么我要带上一整队骑士吗!寒霆森林一到晚上,会有寒影兽出没。它们白天躲在阴影里寻找食物,夜晚就现身猎杀。说不定,它们现在就在阴影里盯着我们!”迪赛珀再次打断梵德思的话,并对梵德思低沉的说着。说完后,迪赛珀还看了看道路边的树林,仿佛真有那寒影兽在阴影里。

    “”梵德思挪了挪被砂砾咬住的脚,低头看着沾满灰泥的脚背。而迪赛珀则紧紧的盯着梵德思,也不催促,就这么等着。

    片刻,梵德思抬起了头,正视迪赛珀的双眼,缓缓的说:“尊贵的男爵大人。原谅我的隐瞒。因为我也不知道如何向您解释其中的原因。不过,以您渊博的知识,肯定能解释其中的道理。”

    “说。”迪赛珀点了点头,朝身边的骑士挥了挥手。得到指令的骑士们立刻四下散开,远离马车,列队横跨在大路两边。而车队上的马夫也被散开的骑士赶下马车,同样离得远远的。只有斯特依旧留在马车边。迪赛珀瞄了斯特一眼,并不理会。

    “白天,我们只遇到过三次野兽,都是在同一天。最后我们跑掉了。其余的两个白天,没有遇到过野兽,不过总是感觉有野兽跟在我们身后。特别是最后一天。”

    “应该是藏在暗处的寒影兽。继续说。”

    “到了晚上,跟在我们后面的野兽都自己离开了。”

    “自己离开?你知道欺骗一名贵族会有什么下场吗!”迪赛珀沉下脸厉声叫道。

    “不敢欺骗大人!”梵德思立刻坚定的回答。他看到马车上的男爵大人阴着脸,双眼上的两道浓眉一下子挤成一团,薄薄的上下嘴唇紧紧的粘在一起,就连贯穿左脸的那道疤痕也渐渐浮现出血红色。

    “继续说。”男爵迪赛珀左脸的血色伤疤越发鲜红起来。马车边的斯特轻微的拉了下缰绳,把马头朝外带了带。

    “每到晚上,我们尽量去有水的地方休息。”

    “好!继续说!”

    “如果没有找到水源。我会用木碗装满水放到月亮底下。这样,跟在我们身后的野兽一会就自己离开了。”

    “木碗?!装满水!哈哈!哈哈”迪赛珀把身子从车窗边缩回马车里,靠在车里止不住大笑起来。笑声一出,马车边的斯特立刻伸手将挂在坐骑左侧的长剑缓缓抽了出来。

    笑声渐渐停了下来。

    “梵德思。你们,到底是怎么活着走出来的。”马车里,声音平静而低沉。

    梵德思尽力控制自己不去看旁边那名持剑的骑兵。而身边的母亲还低着头,应该没有看到骑兵抽出长剑的那一幕。梵德思知道这名男爵应该算是脾气不错的贵族。但是,就算是脾气很好的普通人如果真生气了,往往后果更加严重,更何况贵族。那么现在,如何让真话成为确切的现实,而不是变成致命的谎言,他需要一些时间来证明。如同故事,吊人胃口,争取空间。

    “尊贵的男爵大人。十分感谢您能帮助我们前往欧诺君城。在即将到来的黑夜,请允许我为您示范一下我所说的方法。”梵德思抬头看着无人的车窗,沉着冷静的把话说完。

    良久,迪赛珀男爵重新出现在车窗里。他紧皱的眉头时而散开时而紧锁,倒是左脸那道伤疤突然没了血色,反而看不太清了。

    “斯特。让人把后车整理下,请梵德思和他母亲上车好好休息。中间备用的这辆。这是我的大儿子,斯特·迪赛珀,战神的骑士。”迪赛珀彻底松开了双眉,他扭头朝车边的斯特吩咐着,继而转过来和梵德思介绍道。

    “好的,父亲大人。”斯特·迪赛珀飞快的将长剑重新插回马侧,举手朝路两头的骑士示意。斯特很清楚自己应该如何表现,特别是父亲慎重向他人介绍自己时。他对着梵德思点了点头,伸开手臂,朝梵德思做邀请状。

    “尊贵的男爵大人。您的恩惠犹如太阳的光辉让我铭刻在心!”梵德思拉了拉身边的母亲,一起朝车上的迪赛珀男爵弯腰致谢。适当的赞美之音必不可少,这是连接上下阶级最简单有效的方法之一。当然,前提条件并不能少。

    “不用多礼。梵德思,今天晚上要辛苦你帮忙驱散寒影兽了。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跟斯特说就行。”迪赛珀朝梵德思和善的笑着。

    “尊贵的男爵大人。请您尽管吩咐,能为您做些事情,我感激不尽。”

    “斯特,晚上到森林边扎营。火把数量减一半,围住马车就行。还有,安排几个人在外围巡逻。”

    “父亲大人,这太危险了!”

    “嗯?!去准备一个空碗,再拿一个水袋给我。其余人的水全部放到后面的货车里。”

    “明白了!”斯特扭转缰绳就要去安排。

    “对了,巡逻的人不要离太远,要能相互照应。虽然我们比十年前人更多了,但一样要谨慎。你一会亲自给梵德思送些吃喝的,照看好。”

    “好的。父亲大人,需要我再试探他一下吗?”

    “就按我说的去做。记住,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而我的猜测也没错。那么,斯特。也许会有个大机遇掉在你头上。还记得阿帕索这个人吧。”迪赛珀靠在马车中,对着车窗边的斯特轻声说着。

    “阿帕索?”斯特疑惑的想着这个名字,他以前好像听过这个人。突然间,脑海中的回忆带着巨大的惊喜灌进胸口。他猛地扯住缰绳,仰天大笑,座下战马人立而起

    “阿帕索!父亲!我明白了!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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