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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初涉散客团
两个团带完，除去消耗，身上还有1800元，这对我来说是一笔巨款，真怕丢失，就想到应该把它存起来，终于人生第一次走进银行。那时候还是存折，没有卡，更没有自动存取款机，存款、取款各站一队，当排到我的时候才发现竟没有填单子，无奈填完单子又重新排队，好不容易把钱存上，拿到了人生的第一个存折！我把1500元存入银行，其余300元留在身上当做每日的开销。
没有生活压力的日子是那么的安逸，我能微笑着去看朋友，走走亲戚，可以慢慢品味海口这座城市。
当时还没有黄金周，初三一过，很多单位都已经开始上班，到初五初六，海口的街头已经一如往常。
初八是个好日子，我接到了女友的来信，这让我激动万分，虽然她没有太多肉麻的话，我依然能感觉到她对我的一片深情，但同时我陷入深深的懊恼和自责之中，与那些女人的不明不白，已让我失去清白之身，我顿时感觉自己很肮脏，我配不上女友的痴情，我是罪人啊！
我赶紧洗澡，从头到脚洗了无数遍，香皂洗了又擦，擦了又洗，从头到脚，每一个地方，哪怕是手指甲脚指甲，也拼命地搓洗，就这样折腾了半天。洗完澡，我照了照镜子，双手撑在洗手池上，低下了头，不住地喘气，然后一咬牙，穿上了衣服。。。。。。
当晚我失眠了，辗转反侧，翻来覆去，我的兄弟几次被我弄醒，我心里过意不去，我兄弟第二天还要上班啊！我赶紧下床，穿上衣服，走上侨友大厦楼顶。表弟今晚夜班，我拿出我的凉席和棉被，铺到地板上。躺下又看到熟悉的天空，今夜没有明月，天上的繁星点点，争奇斗艳，让人心旷神怡，我的心也平静了许多，2月底海口寒意尚未退去，一股冷风吹来，让人直打冷战。这已是半夜，我忙盖上被子，睡意渐渐上来，我也慢慢迷糊。。。。。。起来时太阳已经老高，我到楼下喝了碗猪肝瘦肉粥，吃了个大肉包，就赶紧给公司陈经理打电话。我的女友4月15日要来，我要做好迎接的准备，我需要多攒点钱。陈经理的回答让人失望：“过年后公司没啥团了。”刚入公司，我不懂人情世故，只以为公司会公平合理地安排，我是新导游，可能机会会少点，但我接受，根本中国社会全是金钱和关系！毕业前曾在房产局上过班，朝九晚五，有活领导安排，没活看看报纸聊聊天，单位的电话也没人管，无聊时我经常拿起电话点歌和抽奖，那时电话费贵，点歌和抽奖，18元/分钟，给国家造成了不小的损失，但干不干活，也是按月领那些工资。
到了社会上的企业，却完全不同，我这样才初出茅庐、不谙世事，当然也不会得到起用。与我一起的很多导游，见到领导点头哈腰，暗地里送上红包，还请吃请喝，自然得到领导的青睐。我当时还纳闷，怎么我们一起的导游，有些经常出团，还尽是好团。旅行社的小世界如同外面一样精彩，大旅行社的核心是计调部，尤其是派导游出团的计调，那是权利的核心，现官不如现管，公司老总也不比他有份量。人人景仰，个个巴结，导游部经理或者计调平时很少出团，只有死工资，所以只能靠导游上贡的红包做补贴，有些导游部经理会根据红包的大小安排出团，团的效益好坏，他们门儿清。我这样的在他们的眼里就是一小葛朗台，厕所里的石头一块，又臭又硬，我既不懂请他们吃饭，也不会送红包，又只是一新导游，难当重任，所以哪怕学历再高，在他们眼里也只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所以一直靠边站。
我敬爱的欧阳老师跟我说：“文仔，要多出团才行，实践出真功！看看外面的旅行社有没机会，不为赚钱，关键在练，熟能生巧！”我一听，有道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可找谁呢？哪家旅行社愿意收留我这样的新导游？
说来也巧，我的一个老乡承包了一家旅行社，专接坐火车、坐船前来海南的散客，这种客人一般经济条件不好，消费能力都差，钱很难赚，司机导游怨声载道都不愿意出。当时这个团10个人，一辆12座的面包车，导游知道这个团大都是广西人，当晚就发烧了，老乡连夜抓导游，就像当年国军抓壮丁，一个朋友向他推荐了我。我正和朋友们在一家老爸茶馆喝茶，一回扣机，就答应下来，辞别朋友回家休息。
第二天一早，我到钟楼对面的旅行社找到计调，一位来自湛江的小姑娘叫阿敏，我和她一起接客。这家旅行社其实是一家夫妻店，承包了旅行社的一个部门，刻了个章，老板和员工就3个，老板联系业务，开拓客源，夫人管财务和办公室，订房订车，小姑娘是老板娘的堂妹，才17岁，但从事旅游工作让她早熟，竟比我通晓世道。
散客团号称中国旅游的毒瘤，这词形容的十分恰当！我在这里给大家多多介绍，希望各位看官能深刻了解，也能避免旅游的不快！
散客团，就是散客拼团，由一家旅行社统一向各家旅行社收客，凑成团队。散客团的客人，都是事先没有规划好，来到当地才匆匆报名参加团队游，殊不知你的匆匆参团，却是羊入虎口！旅行社招募拉客仔，付很微薄的底薪，拉到客人，旅行社会按一个底价付给拉客仔报酬，所以一车客人由于各拉客仔所报价格的不同，有高有低，客人们会心里不平衡，造成团队难带。由于散客们没有组团社，也就没有了保障，相当于没有娘的孩子，拉客仔卖完客人拿到钱，早就无影无踪，各家旅行社再转手倒卖，最多竟有4，5家，所以客人的旅游质量根本无法保障，一上车，便沦为司机和导游们待宰的羔羊。对散客们，司机导游根本无惧投诉，可以放开手脚大干，散客们如林冲被带到野猪林，只有挨刀的份儿。那年头信息闭塞，也没几个人有手机，旅游途中受了委屈，甚至*，也不知找谁维权。司机甩客也是常有的事，散客们哪是上旅游车，简直是猪被装进了笼子准备挨刀！
我们是一部12座的丰田面包车，司机是本地人，理个平头，长的矮胖，给个烧饼担就是武大郎。我笑着说：“师傅好。”他哼了一声，我忙伸出右手想跟他握手，他看都没看，转身打开车门钻到驾驶室，把我干在那里，十分尴尬。回过神儿来，我和阿敏也钻入车内，开始接客。10个客人分三批，分别来自三个旅行社，由老乡的旅行社组成团，一看客人，我心凉半截，基本上都是村里人打扮，一靠近就一股难闻的味道。散客们一般通过三种途径到达海南，或者从北海乘船，或者火车到湛江，然后汽车到海安，再从海安乘船到达海口，或者湛江下火车后从湛江港快船直接到海口。海南的旅行社已撒下天罗地网，客人们或在北海，或在船上，或在湛江火车站，或在湛江港，或在海安，或在海口新港，或在海口秀英港，到处都有他们的拉客队伍，随时随地准备将客人们捕获。所谓行行出状元，拉客仔也有高人，能说会道，绝不输传销讲师。只是这种坐船来的客人，消费能力有限，那是老鼠尾巴上的芥子，出脓也不多，赚钱的团队也就十分之二，而且由于这种团队旅行社之间的互相压价(旅行社之间常为10元20元吵半天，团费压的很低)，租车费也只能少给，一般司机只有没团出，才勉强出这种团，高明的导游也不愿出这种低档的团。
司机本来一看到团队的客人就已经泄气了，再一看我这个木讷的新导游，心里更烦。这是一个环岛两日游的散客团，两日游遍海南，连走马观花都算不上。当天接了客人先是万泉河、红色娘子军雕像，中午万宁吃饭，下午珍珠场、天涯海角、大东海，住三亚。第二天黎村苗寨，遥望五指山，枫木鹿场，水晶厂，返海口，解散。十二座的面包车塞的满满的，连3个折叠的副座也坐满了，为了方便讲解，我坐在靠推拉门边的副座，面包车本身没带麦克风，全凭喊，车上客人文化素质也是不高，没说多一会儿，纷纷睡着，我顿时没了兴致。司机听了我的讲解，顿时大怒，用海南话大骂：“尽说这没用的废话。”我顿时面如火烧，头发蒙，也停止了讲解。带散客团与我以前常带的常规团讲解截然不同。散客团没有别的功能，就是司机导游的提款机，导游讲解的重点不在景点，而在购物，从一开始就必须要点到这些东西，说景点实际是在为了购物埋下伏笔。我从港澳国旅这样的大社出来，那可是旅游界的黄埔军校，所以算是科班出身，散客团属于绿林，我们那套方法自然不行，散客团不在服务，在震慑、逼迫或者像李逵一样的拦路抢劫。如果说导游圈是江湖，是水泊梁山，那导游就是梁山那一百单八条好汉，好汉们有的科班出身，如吴用、林冲、关胜、徐宁、呼延灼。。。。。。有的纯粹出身绿林，生下来就一身贼皮，如张青、孙二娘、时迁。。。。。。导游也一样，科班出身的如我，但大多数文化也不高，有点贼性正好迎合这个行业，尤其在带散客团时，司机们更愿意与披着羊皮的狼合作或者直接跟披着狼皮的狼合作。
车到万泉河，我终于不得不把客人叫醒，下车参观。万泉河边，我遇到了一位相识的导游，也在带团，我向他问好，他问我：“带了多少只？”我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旅游界常把客人比作猪仔，多少只，就是多少个客人。。。。。。我这帮客人也确实纯朴，没看两眼风景，尿了泡尿就钻上车。这也是很多中国人旅游的特色----看看得了，再买点东西就算完事。司机一看这情形，过娘子军雕像停也不停，就在车上看，然后直奔万宁吃饭。万宁的团队餐质量相对较差，餐标也低，客人是标准团，餐标14元每人，六菜一汤，我一看那菜上齐，赶紧去吃饭，生怕客人因菜的质量问题找我，眼不见为净吧。司机早已坐在饭桌前开吃，这家餐厅就在高速路边，十分方便。虽说客人餐质量差，但司陪餐那可不一样 ，有专门的厨师服务，菜有东山羊、白切鹅、本地西鱼、鲜肉丸，素菜任点，主食米饭炒粉等，绝对够奢侈。司机风卷残云，似饿鬼投胎，对我连问都不问，吃完饭直接到服务台把司陪烟水拿走，连我那份也一并没收。看他那样，我也憋了一肚子气，加上天热我又累，喝了点粥吃了点菜再喝点鱼汤，我便也上了车。问了问客人：“吃饱了吗？”客人们都十分实诚地说：“吃饱了。”下一站就是珍珠场，午饭后本来就犯困，加上是高速，车开的平稳，司机偶尔合眼迷瞪，正所谓弄假成真，常在河边走，那能不湿鞋，司机的眼睛眯一会儿，张一会儿，没过多久就完全合上了。我也犯困但强撑着，一看司机那样，也不顾他对我的冷暴力，立刻大声叫了他“喂！”一听我的叫声，司机立马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睛，顿时困意全消，一身冷汗！我们全车人都捡回了命！！！
珍珠场摸鼻出来，司机大为光火，车门当的一声关上。由于之前的事还心有余悸，这回车开的十分谨慎，更不敢闭眼。大东海、天涯海角，回到酒店已6点多。由于是标准团，住宿二星或相当于二星级酒店，我们住在解放三路的一家小酒店，房间很一般，装修已十分陈旧，床上用品发出霉气。小酒店没有餐厅，我们便到大东海旁边的一家旅游餐厅吃饭。刚坐下，就听司机正跟其他人聊天，有的车赚到了钱，司机们眉飞色舞，我们司机很羡慕其他司机，竟给别人介绍：“这就是公司派来的新导游，废物一个！”奇耻大辱！我咬碎钢牙，把饭菜一起往肚里咽。。。。。。第二天从海南中线的山路回去，走这艰苦的山路无非是为了黎村苗寨的门票，遥望五指山处的假药，鹿场的鹿产品和水晶回扣！
第一站黎村苗寨，客人就是不掏钱进入，我们磨了半天，司机也着急了，用海南话大喝：“你懂不懂干活？把他们赶进去再上车收钱！”我堂堂人民大学毕业生，岂能干这贼寇之事？任凭我怎么说，客人就是不掏钱，如同聋子一般，有的竟找块石头坐下了。司机看到其它车的客人纷纷入场，一恼火，把车门一关，径直走到司陪休息室，我和客人等了半个小时，最后我心一横找到司机，低声下气地说：“走吧，看看后面行不行吧！”大怒过后司机也清醒了，山路漫漫，何不到前面撞撞运气！至少还能领几百元停车费呀！
我带这团已是没了主张，客人们和我早已离心离德，接下来的几个点除了买些假药和鹿鞭酒，拿了百来块钱的回扣，水晶厂又摸鼻。接着便是回海口，一路上全车无话，一片寂静，大家都各怀鬼胎，各有盘算。司机一看马上到终点，也不似之前一般的阎罗脸。最后在海口散团，分别对大家都是一种解脱，相逢一笑泯恩仇，我们最*手告别，我真诚的对他们说：“如有照顾不到之处，请多原谅！”客人们也回应：“挺好的。。。。。。”
两天的旅途，仿佛蹲了两天的大狱，我很渴望为客人提供高水平的讲解和服务，哪怕为了骗钱，也要骗得客人心服口服，心甘情愿，所谓盗亦有道，那样我会踏实点。
接着便是和司机分账，按实际收入分，我应该能得到350元，司机只是递给我200元，说：“不懂干活，你就拿这些了。”我怒火中烧，狠狠盯着他，并一把抓过这200元扬长而去。。。。。。
没两天，扣机又响，又是老乡让出团，还是散客团，由于上次的经历，我心有余悸，想不接，但回头一想，多少也能有点收入，比在家光花钱强，便一咬牙，答应再向虎山行，但没想到的是，这次遇到的竟是我一生的良师益友。。。。。。
还是12座面包车，还是10 个人！一见面，司机并不欺生，而是对我笑笑，我也向他说了几句拜年的话。他叫石涛，大我两岁，我就叫他涛哥，我们一谈就很投缘，他敬我是人大毕业的，我服他见识高深，不似一般的司机那样不学无术，就知道抓个方向盘。我们寒暄完便一起研究带这团的对策，最后我们达成一致，首先解除客人的戒备，创造一个轻松的环境，然后再慢慢出手，达到我们的目的，这能充分发挥我的长处。我们这样的操作，与一般散客团的压迫式打法截然不同，但效果也还可以。在路上我虚心请教，他也毫不保留的提出他的看法并随时纠正我。由于这是个三日游的团队，时间充裕，工作起来游刃有余，这个散客团的客人应该感谢老天能遇到我这样的导游和涛哥这样的司机！客人在我们俩的关照下，玩的很尽兴，对我们是感激与信任，散客因本身很瘦，没啥油水，特别是人少的面包团更难操作，但也远远强于上个团，珍珠、水晶都开糊，没有摸鼻，黎村苗寨大部分客人掏钱进入。到海口一算账，一人800元，我很感激涛哥，我和他也因这机缘交了朋友，并逐渐成为兄弟!
带完这两个团，我休整了几天，带散客团确实累，但哪曾想到两年后，我自己也另立山头，加入这散客团的抢客大战！
接着就是静静等待我女友的到来，从带第一个散客团开始，我便勒紧腰带，生怕自己做出不轨之事，如尤二姐等贾琏一般天天早早归家，我要以清白之身，迎接女友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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