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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明抬头望了望昔日情歌的山坳坳,哪里还有脆如银铃的情歌,两情相悦的影子不知飘向了何方。他心事重重的走进竹林,环顾四周,已经没有了往昔的葱茏,满地尽是横七竖八的残枝落叶,显得鬼怪似的煞白苍凉。
竹林深处的n形小院孤零零的坐落在眼前,显得疲惫而苍老。正屋两侧的房间就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支撑着还有一丝丝生命气息的身子歪歪斜斜坐落在黑土地上。屋檐下那坎坎坷坷凹凸不平的过道像是在叹息着人生的过往。正屋的中间放着许多乱七八糟的杂物和农具。中堂屋已经没有往日的威严,神龛上蒙上抹不掉的尘埃和星罗棋布的蜘蛛网。房屋两侧依旧是两间卧室。东头的卧室后面,简陋的草棚成一字形铺开。厕所、洗澡、猪圈、牛栏,原封不动的立在那里。尽头的地方,仍旧堆起一个方形的肥料槽,释放着畜粪与剁草发酵后的浓浓气味。靠近正屋的那间厨房,还是那口没有排烟孔用泥巴做的灶。灶台上的黄泥巴被日积月累的猪潲水和油渍覆盖,积累了许多斑斑点点。整个房子,长年累月被浓烟熏的漆黑。
琳铃见思明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禁不住问到,“是不是到了?”
思明颇有感触的点了点头,指着既靠近粮又靠近厨房的那间屋子,声音哽咽道,“那就是我当年住过的房子。”说到这,他觉察到自己失态,急忙道,“这睡房里一年四季都被红薯包围着,地窖是鲜红薯,除了交公粮以外,房子里还存放着一袋袋常年累月吃不完的干薯丝,别小看了这些干薯丝,它可是充饥饱肚的mgz。”
琳铃见那破烂不堪的房子后面然是臭气熏天的牛栏,还有一排矮妥妥的小茅屋,惊悚的随着他走了过去。
思明见视线中的整栋房子,完整的一点都没变。只是破旧了许多,只是壁板上多了许多被风雨洗刷,日月吹拂过的痕迹,每一丝丝痕迹,似乎都深深地刻着山里人的艰难岁月。
木屋的晒谷场上,三个衣服褴褛,年逾五旬的女人站在竹晒垫旁边,有说有笑的扒翻着谷子。女人的身边,几个三五岁的孩子,光着身子赤着脚,在你追我赶的戏弄玩耍。思明正要上前打招呼,一个眼尖的孩子见来了生人,黑黢黢的脸上露出一双叽里咕噜的眼睛,一闪身躲到了大人们的身后,闷闷墩墩的瞅着他们俩。
晒谷子的女人们,这才齐刷刷的抬起头来。瞧着瞧着,一个清瘦身材的女人惊讶的叫了起来,“呀!思明,真的是思明,真的是思明,那脸蛋变了,身材变,一身的打扮虽然也变了,可那眼神没有变,们瞧瞧,就是他。”
思明也痴痴呆呆的瞅着这个清瘦身材的女人,那刀削般的脸上,银发凌乱。深深的眼窝窝,活像两个黑咕隆咚的陷阱,要不是惊喜交集,那一双眼珠子的眼珠子没有那么好的神态,只见她高兴地扔掉了手的齿扒,转过头去,瞅着那正在呆呆发懵的两个女人道“怎么,还想不起来,他就是下放到我们这里的思明呀,你们不认识了么?我这眼珠子从来就没看错过人。当年,带走了一个女人的心,只有我知道,是他的妈妈手造成的,要不然怎么会这样。”随着她那沙哑的声音,人已经来到思明的面前。
思明用思疑的眼光努力回忆着,她究竟是谁呢?
他懵懵懂懂瞅着,这个站在自己面前大大咧咧的女,忘记了琳玲的存在,想着被自己带走心的女人,是自己薄情寡义,还是往万缕不堪回首。那女人见思明直楞楞的好半晌不吭声,忍不住的又问了起来,“你妈妈好了么?”
思明尴尬的笑了笑道,“她已经没事了,你们还好么?”
那女人耷拉着脸,两片薄薄的嘴唇嘟噜着,“有什么好不好的,外甥打灯笼、穷寡妇赶集,如同癞蛤蟆垫桌子角。”
思明终于按捺不住的问道,“你是------”
那女人见思明仍然想不起自己是谁,觉得有点失望,便理了理头发,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道,“我是忠信的婆娘呀,你还喝过我们的喜酒,听说新房都是你布置的。难道你忘了吗?”
思明惊讶的道,“喔!你就是忠信屋里的人。看你瘦的让我快认不出来了。”
“这也怪不得你,一晃就快三十年了,人老珠黄,哪里还有原来的模样。倒是你还是原来的样子,看样子是在城里当了官。那时我就与小丫头聊过,你是大器晚成的人果然不出我所料。如今衣锦还乡是来看看你原来的旧居,还是来看看这里的人,如果是来看这里的人,可就见不到你想看得人了。”思明心底里暗暗苦笑,什么大器晚成、衣锦还乡,还不知这一回去,会是什么样子。眼前在连珠炮似的妇道人家竟然中信的老婆!他禁不住生出悲天悯人,蹉叹岁催人老的悲哀。那时的她,告老山脚下嫁过来的妹,水灵灵的姑娘。几十年不见,瘦骨伶仃她,已是满头白发,脸上铺满了岁月皱纹的老太婆了!只是补丁打补丁的衣服裤子和那憔悴的身子,丝毫没有影响到她那爽朗的性格。
想当初,她嫁进这个院子的时候,把这寂静深老林搞得沸沸扬扬。一天,忠信告诉思明,腊月八就要娶老婆了。思明好好奇,娶妻生子是人生中一大喜事,这个院子却没见一点动静呢?他禁不住说道,“只有两天了,我能给你做么吗?”
忠信道,“虽然她不嫌我穷,我还是想把房间布置得喜气些。”
思明说,“既然想布置的喜气洋洋,怎么还不动手呢?”
忠信憨厚的笑了笑道,“我这不是找你商量来了吗?”
思明喔了一声道,“我们进去看看吧!”
两人来到房间,忠信告诉思明,床和柜子是爹妈房里搬过来的,只是上了一层油漆。思明对忠信道,“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姑娘不嫌弃的嫁给你,只要两情悦比什么都快活。”
忠信睁大眼睛瞅着思明道,“两情相悦是什么?”
思明顿了一下才明白,文绉绉的语言对只认识几个字的忠信来说,他哪里能听得懂,于是道,“就是你爱她她爱你,对对方都有好感。”
忠红着脸道,“穷窝窝里,能找个老婆生子持家过日子就很不错啦,两家要不是亲戚,只怕这老婆都没法找啊,哪里谈得上爱呀爱的。要说好感,第一次我就看上了她,只是不知道她嫁到我这穷拉拉家有没有好感。”
思明道,“什么穷拉拉富拉拉,把这些家具重新摆摆,再买几张大红纸来,我剪些喜字什么的,把窗格子和房内屋外贴得满满的,鞭炮声一响,那喜气洋洋的劲,让她一辈子忘不了。”
忠信欣喜的瞅了一眼思明道,“还是你有办法。”便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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