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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恶晋王,害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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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太祖皇帝朱元璋为了抵制外族拱卫皇权,并震慑退回漠北的元朝,便将诸皇子立为藩王,各许封地;众多封地中,最为重要的有九个:辽、宁、燕、谷、代、晋、庆、肃、秦,被称为“九边重镇”。

    辽王朱植,藩府在广宁;宁王朱权,藩府在大宁;燕王朱棣,藩府在北平;谷王朱橞,藩府在长沙;代王朱桂,藩府在大同;晋王朱棡,藩府在太原;庆王朱檹,藩府在韦州;肃王朱楧,藩府在兰州;秦王朱爽,藩府在西安。史称九大攘夷塞王。

    晋王朱棡的藩府所在山西太原,又名晋阳、龙城,曾是北汉首府,北宋太宗赵光义于太平兴国四年灭北汉,之后曾火烧太原城,现今的太原城乃是在原址以北新建。晋王朱棢分藩至此以后,下令扩建太原城池。

    晋王府在太原城东北,虽称之为府,其实其规模与一座小城无异;内外两处府墙,又开三门,可见晋王生活之糜奢。

    此时,晋王朱棡正合眼躺卧在院中摇椅之上,两名侍女在一侧侍候。院子正中央,树立着一根两人环抱的木桩,木桩人捆着一人,此时却被两名晋王府手下拿着皮鞭抽打的体无完肤,皮开肉绽;惨叫几声,又自昏晕过去。

    晋王朱棡眼睛也不睁开,眉头一收,问道:“怎么没声音了?”

    一名手下握着竹鞭,道:“王爷,这人昏过去了。”

    晋王朱棡慢悠悠打个哈欠,道:“给本王弄醒!继续打!这才盏茶的功夫不到,本王还真就不信他能死都不听本王的话!打!使劲打!”

    这名手下立时从一旁提起一个盛满水的木桶,向那人当头泼去。那人脑袋似乎都抬不动了,只是微声呻吟,只怕坚持不了一会儿了。

    两名手下又各自抽打数下,那人却连惨叫都不会了。手下一手揪住那人头发,道:“你小子挺能抗吗!你要是听话,咱们王爷兴许能饶你一命,赐你些银两让你逍遥过活,若还是不从,小爷这一鞭子下去,就叫你去找阎王爷吃酒!”

    那人眼睛微微眨动,气息极其微弱,说:“小人……小人知错了……王爷想让我……做、做什么我都照办……”

    那手下凑过头去听得真切,转头便向晋王转达。

    晋王嘴角一扬,冷笑几声睁开眼睛,仿佛看死人一般看着那人,道:“方才你若这般听话,何必还受这番折磨来着?”说着站起身,往屋内走着,继续道:“放了他,找个好大夫给他治伤,治好之后速速报我。本王要去睡一会了。”

    朱棢棡一只脚刚踏进屋内,前院便传来一声高喊:“王爷!王爷!”

    待那人近前,朱棡回身怒视着此人,道:“李管家!你大呼小叫的做什么?本王正想睡上一觉!”

    李管家被晋王一瞪,脑袋上立时冒汗,莫说他了,太原城内,谁不知道搅扰得罪晋王朱棡是什么下场?死都是轻的,就怕折磨的你生不如死。李管家双腿一软,便跪在地上,道:“小人无心搅扰王爷休息,小人知罪了。”

    朱棡一撇嘴,扭了几下腰肢,大大的伸了个懒腰,道:“起来吧!你这么嚷嚷,所为何事啊?”

    李管家颤巍巍的站起来,伸手在脑门抹了一把,道:“回王爷,是京师派人带书信过来了。”

    闻言,朱棡打到一半的哈欠立时收了回去,道:“人呢?快叫过来见我!”

    不多时,李管家带着一人来到晋王书房,回身掩门告退。

    来人也不多说什么,向晋王朱棡一拜,道:“晋王爷,小人冯章,奉殿下之命传信给晋王爷。”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呈递到晋王朱棢手中。

    晋王撇撇嘴,似有不悦,看了冯章一眼,道:“皇兄还有什么话要你带来?”

    冯章自嘲一笑,道:“小人只是个下人,不曾见过殿下,全然听认庆翁吩咐。

    晋王不置可否,道:“你先退下吧,去找李管家领上些赏银。”

    冯章道谢,躬身退出。

    晋王朱棡等冯章掩门而出,嘟囔道:“我又不是做不好,皇兄还亲自写信过来,有什么不放心的。”说着拿起书信,在封口火漆上仔细看了一眼,没什么异样,也不讲究什么,直接便将封口撕开取出书信。

    仔细的将信上内容看过一遍,晋王朱棡点上一支蜡烛,将信焚去,道:“真是,这些话还用刻意交代吗?皇兄也太过小心了,真以为本王做事毫无章法啊?”

    待书信焚尽,晋王高声喊了一声:“来人!”立时便进来一名家仆候命。

    “你去叫上几个身手好的,随本王出去一趟!”

    晋王府西南五里,是一个繁华热闹的集市,集市入口处立着一座白石牌坊,上面写着“三王集”,乃是晋王爷就藩太原第二年命人立下的。

    三王集是临近晋王府,周遭住户多是达官显贵,或是受了皇恩定居于此的有功之人;集市上各种摊贩尽有,琳琅满目,附近土豪乡绅乃至外来客商到太原府必回到三王集上走一遍。

    此时刚过了晌午,人都有些疲乏,集市上也没有太多人,呼喝叫卖之声虽不如早市时候有力,却也不觉得清冷。

    “唏律律——”一阵骏马嘶鸣之声传来,行人小贩不约而同的看向集市入口,一阵尘土翻滚,便见一行六七个人策马疾驰而来。不少人都还想着在这太原府还有谁这么大胆子如此骑行横冲直撞,却依然看见为首之人正是晋王朱棡。

    小贩们慌慌张张的将桌椅货物往道边收了收,行人中无论平民百姓或是身份颇高之人此时也都赶紧避让——被马儿冲撞了倒也罢了,若是因此冲撞了晋王朱棡,那才是一桩惨事。

    骏马疾行,到集市正中央时,被马上之人勒住。晋王朱棡自马上一跃而下,立时有人过来牵住缰绳。左右看看,众人皆都惶恐着不敢抬头多看一眼,晋王得意一笑,走到道边一处售卖瓜果的摊位上,兀自拿起一枚香瓜放到一侧,举鞭挥下,香瓜已分为两半。

    晋王朱棡拿起一半用力甩了两下,吃了两口,道:“香瓜不错!是西边来的吧?一会儿给本王送五十斤到府上!记下了吗?”

    小贩吓的双腿发软,仍不敢抬头,跪着道:“小人知道了,王爷放心,小人这就给王爷送到府上去。”心里却发苦,想着一个月的生计又白忙活了。

    晋王朱棡“哈哈”一笑,随手丢出一锭大元宝正落在小贩面前地上,带着手下径直往一旁巷子里去了。

    待晋王走的稍远了些,小贩才长出一口气,颤巍巍的将元宝捡起,用袖子擦了又擦,一时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进了巷子,往右拐了一道,便是一处宅院,门口只挂着两顶说红不红,说黄不黄的灯笼,大门上的铆钉红漆也全都掉落了。晋王朱棡一挥手,立时冲上来一名手下,抬脚便将大门踹了开来;晋王冷哼一声,迈步而入。

    院内正有一名中年,正坐在灶前一块木凳上烧柴煮饭,忽听得大门被踹,虽然被吓了一跳,却也立时站起,往门口看去。

    晋王朱棡领着众人进到院中,看着中年人黑脸而立,道:“今天是儿子在啊?你爹呢?唤出来见本王!”

    中年人拳头紧握,正要发作,堂屋里却传出声来:“强子!不要鲁莽!”却是一名老汉,手里拄着一根拐杖,一瘸一拐的迈步出了堂屋。中年人瞪着晋王一行人,立时跑过去扶住,唤了声“爹”。原来这院子是这父子二人所住。

    老汉被强子扶着,慢悠悠走到晋王朱棡面前,道:“老汉这腿不好用了,每次王爷来此,都不能给王爷见礼,还望赎罪。”

    晋王朱棡走到灶台跟前,掀开锅盖看了看,立时捂着鼻子,道:“我说张老汉,瞧瞧你们过这日子,一锅的白水野菜,唉。”说着原地转了一圈,指着集市方向,道:“你住着三王集的宅子,却过着乞丐一般的生活,真是糟践了这么一处宅院了。本王说过,我看上你这地方了,本王准备出一百两银子买下来,此刻仍然作数,你再想想?”

    强子往前跨出一步,道:“我们不缺钱,这宅子是我们父子的,王爷还是另寻一处好地方吧!”

    晋王甩鞭在灶头上抽了两下,冷笑道:“本王这是第三回过来,也是最后一回!说实话吧,你这房子本王一点都看不上,可本王看中你这宅子的地了!要是本王买下来,稍作拾掇,便能修个别苑,直通三王集市中,你们两父子,还是再考虑考虑!本王的脾气你们是知道的,能来三次已经是给足了你们面子了。”

    强子“呸”地一声,正要说话,却被张老汉喝住,看中晋王朱棡道:“王爷,实不相瞒,这宅子乃是当今皇上念在老汉随军有功赐给我的,这御赐府邸,老汉纵是想卖,也是不敢的。”

    晋王嘴巴一咧,道:“别跟我说什么‘御赐府邸’了,这我早就知道了!你当年一个随军伙夫,能让父皇赐你一座宅子已是行了天大的运气了!再说了,区区一个伙夫,父皇能记着你?能记着他曾赐了一座宅子给一个伙夫?本王告诉你,这宅子,本王今天要定了。”

    张老汉手掌紧紧握着拐杖,手上青筋突兀,道:“王爷!老汉从未得罪过王爷,你何苦为难我们父子?”

    晋王转过身,将鞭子背在身后,轻笑道:“本王看你们好欺负,所以来难为你们!听好了,现在收拾东西,还有一百两银子可拿,要是还不知好歹,就别怪本王心狠手辣了!”

    强子早已气的满面通红,碍于晋王势大身贵,已忍了许久,此番一跺脚,骂了一声“直娘贼”,快步抄起木凳便往晋王头顶砸去!张老汉年迈,眼看阻挡不及,身子一软便瘫倒在地。

    晋王听着强子发难,身子一咧,避开了木凳;强子一下落空,身形有些不稳,晋王朱棡抬腿,重重的劈在强子背上,木凳飞出深远,落地而碎。强子后背吃了一腿,咬牙又要站起,晋王朱棡疾步上前一鞭子抽下,强子双手护住头部,却被晋王当胸一脚,身子直滑到灶台边停下。

    强子一手捂着胸口,嘴角已有血迹,双眼圆睁隐隐泛红。晋王冷笑道:“不自量力!”

    张老汉瘫倒在地,看着儿子被晋王一番鞭打,顿时老泪纵横,哭喊着向晋王求饶,要立时搬出家门,把宅子送与晋王。强子闻言,大叫一声,道:“我与你拼了!”说着从灶上抓起一根着火的木头,大叫着向晋王朱棡打去。

    一众手下挡到晋王身前,一番打斗下来,强子已然倒在地上,嘴中不时吐血,身子痉挛不停。

    张老汉哭喊着爬到儿子身旁,一声声“儿啊”唤着,强子却只瞪着眼珠子看着晋王朱棡。

    朱棡走到强子身前,蹲下,道:“到头来,这房子,还是本王的!你能奈何?”

    强子一口鲜血吐出,眼睛一番,昏死过去。

    晋王朱棡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又对张老汉道:“快点收拾东西滚蛋!本王明日再来!”说着,领着一众随从扬长而去。

    门口早已聚集了许多人看着,却都不敢言语,见晋王过来,立时让出道来。

    张老汉伏在儿子尸体上哭了半晌,颤颤巍巍的按着拐杖站起,有看不过去的跑来相扶,张老汉也似没有察觉。

    颤颤巍巍的走到灶台前,张老汉盯着砧板上的菜刀锅铲,目如死灰。伸手摸向自己那条废腿,想着当年事情,颤抖着举起拐杖,远远丢了开去。

    当年,张老汉是军中一名膳夫,专门为主帅朱元璋烹饪膳食;朱元璋率军攻打太原,张老汉也随军同行。

    一天夜里,太原守军突袭朱元璋营帐,朱元璋边战边退,正遇着外出采集野菜的张老汉。敌军人多,张老汉却丝毫不惧,从腰后取出随身都带着的锅铲,毫无畏惧的挡在朱元璋身前,二人坚持到冯胜带兵驰援时,朱元璋只受了些轻伤,可张老汉却被敌人长枪刺穿大腿,落下个残废。

    回到营中,朱元璋大谢张老汉护驾有功,等到打下太原,便在太原城中选了一处宅子赐给了张老汉,让他就地扎根,颐养天年。

    现如今,十几年过去了,曾经御赐的宅子也要还给人家的儿子了。

    张老汉回过头,又看了看地上死去的儿子,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下来。有人上前劝慰,众人帮忙将强子抬到屋内床上。张老汉找出一顶席子,盖到儿子身上。

    将众人谢过送出,张老汉从灶上拾起一根柴火,颤巍巍的走到屋内,将屋门闭严,看着床上的尸体半天,张老汉抬起头望着屋顶,眼泪滑落,悲道:“苍天无眼啊!”

    眼睛一闭,张老汉将手中柴火掷到床上,片刻间,大火便吞噬了一切。

    翌日,晋王朱棡派人在废墟上打扫。同一天,按察使司王承乾的一封奏折,也派人送往京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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