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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夜深沉,谋死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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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景闻言,稍作思忖,道:“燕王朱棣为人处世极为低调,几乎从不与朝臣有任何往来;早前父亲层教导众皇子,除了太子朱标以外,燕王朱棣的悟性见解最为突出,与太子朱标相比也不遑多让!”

    胡文君却急道:“可是事发前,爷爷曾嘱咐于我,让我提他们鸣冤伸怨;我若此时走了,又该如何是好?”说着竟痛哭流涕,哽咽道:“那么多亲人客友,如今都还在天牢之内,我却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躲藏苟活,眼睁睁看着爷爷他们受苦受难——”

    王景与魏国公徐达相视一眼,亦感无助。

    王景安慰道:“妹子,你不要多想,此刻最重要的是先保住性命,那才有机会为胡丞相平反昭雪啊!”魏国公徐达点点头,道:“不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现在是胡氏一门的独苗了,你若无事,昭雪之事尚有回转,你若此时又再被捉,纵是将来事情查明真相大白,只怕也无人为你们说话了。”

    “可燕王朱棣终究是皇子,身份高贵,我若见他,又当如何言说?”胡文君道。

    “依老夫之见,不妨据实相告!燕王朱棣虽是皇子,但性格颇有些江湖义气,他必不会落井下石,你且放宽心吧!京师这边,我会从中周旋,希望——希望能拖的久些。”魏国公徐达又道。

    此时,徐夫人进来,径自过去拉着胡文君——不,徐文君的手,道:“厢房都收拾好了,文君,我带你去瞧瞧,歇息歇息去吧!”

    此时房内又只剩下魏国公徐达与王景二人。却听王景道:“伯父,我不能离开京师——那魏文进我见过,他此刻若仍在京师,我自是要先寻他才是。”魏国公徐达一想,道:“如此也好,那你就各方查探一番,务必将他擒了,许多事,还要从他口中挖出来。”

    魏国公为二人各自倒了杯茶,道:“宣国公那边,怕是也不会闲着,我今晚便去找他!平时为了避嫌,诸多故友却不相见,唉,‘我以我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日将西落,宫中各处早已处处掌灯,远远看去,好似银河一隅,忽而闪烁,忽而璀璨;偶尔风起,明灭闪烁;只是在那光亮不及之处,一股深沉凝重,越发显得冰冷。

    东宫,太子府。

    太子朱标此时正坐在案前,手中执着一本书,旁边有一老者,若魏文进在,必能一眼认出。

    那老者在一旁恭恭敬敬,说话声音都极是低下:“主上,方才探子回报,那魏国公徐达果然出手了;只是突地出现一名年轻人,却不知身份;日间徐夫人与那年轻人同去了外城,回来时带着一个姑娘,想来必是那胡文君了。”太子朱标也不抬头,将书翻转一页,道:“那年轻人的来历、身份,务必尽快查清;那胡文君必不会在魏国公府上久住,魏国公不知道会如何安排,送出城?送到谁处——你须派人盯住,随时掌握他们的动向。”

    老者躬身点头,道:“小的记下了。探子又说,那魏国公此时往李善长府上去了——属下愚鲁,不知道又待如何处置。”

    太子朱标一滞,笑着一瞪老者,道:“你何必恭维我?你若此等事情都不能处置的好,本宫又留你何用?”

    老者讪笑道:“奴才是怕处置不周,反倒惹主上不悦,是以不敢擅做主张。”太子朱标点点头,道:“暂时不用理会他们,以免打草惊蛇;现在你只需将他们牢牢监视,掌握他们的一举一动;那个年轻人我倒是极感兴趣,你先将他的一切调查一番告知于我。”说着,太子朱标将书轻轻的放于案上,活动了一下身体,道:“魏国公不日必会设法将胡文君送出城去,你且派人跟紧了,看魏国公准备将她置于何处。”

    老者道:“奴才知道了,必不会让主上失望。主上,那魏文进,又作何安排?”

    太子朱标一回神,看着老者,道:“你不说他我倒是忘了,怎地,他还想见我?他现在还不知道你是谁的奴才吧?”

    老者立时回道:“主上放心!奴才自是不敢将主上的身份泄漏给下边的人。那魏文进怕是见主上将御史中丞商皓舍弃了之后心有顾虑吧?”

    “那魏文进是个江湖人,不少事情还是他去办最好,你要将他安抚妥当——除了周成以外,你务必交代魏文进让他将其他人藏匿好;舍弃周成,是因为大局需要,若是其他那些人再有闪失,我那王弟就要顶出来,到时候免不了许多麻烦。”

    宣国公府,李善长书房,一壶茶,几盏灯。

    “你终究还是来见我来了。”宣国公李善长叹道。魏国公徐达此时却显的异常轻松,道:“老伙计,我若不来,难不成还有其他什么人会来吗?”

    宣国公徐达摇摇头,长叹一声,道:“自古‘锦上添花多,雪中送炭少’,胡丞相的事情已经牵连数以千计的人,你我仗着是皇上的旧臣,尚能不怕,其他人如今都是闻之色变,犹恐避之不及啊。”

    魏国公徐达脸一横,道:“这时候了你还发什么酸?我来见你,也不能多留片刻,咱们还是快商议一番怎么行事吧!”

    宣国公李善长无奈一笑,自嘲道:“提枪的变成了提笔的,总是要发酸的。”

    魏国公徐达不与他纠缠这些,却道:“近日我将事情想了一遍,总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不似我们看到的、知道的那般简单。”宣国公李善长同意的点点头,将当日东宫太子朱标见他之事说与了魏国公徐达;徐达听完面色沉重,不时的摇摇头,又不时的眼睛一亮。李善长道:“我现在拿不准的,就是太子朱标。”

    徐达道:“此事不论怎么想,也都断断扯不到太子的身上去啊!以他在人前的模样,那绝对是将来要做一代明君的样子,我们是不是想的偏了?”

    李善长道:“这不是我们想抹黑太子,只是他当日的表现实在反常,一味的试探于我,其实怕是想知道我准备如何看待胡丞相的事情。”

    徐达道:“太子朱标幼年就表现的聪慧过人,早早即被立为储君,深得皇上皇后喜欢;他的人品且不说了,那真是礼贤下士,相敬如宾,从未刻意摆过架子——他怎么可能会弑君谋逆呢?单单他已经是储君这一点,便不会让人怀疑他有此心啊!”

    李善长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站起来,瞪大了眼睛,徐徐说道:“难不成——难不成是——”徐达在一旁急的催问:“难不成是什么?你且快说来我听!”

    李善长徐徐回身,一脸惊惧之色,看着魏国公徐达,颤声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魏国公徐达听李善长似在打趣,正要骂他,也是一脸惊惧,道:“你是说——太子朱标,着急了?”说着,魏国公徐达呆立不动。

    这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太子朱标已然是储君之身份,任谁去想,也知道只要他能平平稳稳的不生大事,将来就是一步登天,毫无障碍!到时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也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而今,却要说太子朱标急于登上帝位,执掌社稷,那他以前的为人行事又做何解释?难不成是刻意为之的伪装?

    再说当今圣上,龙体并无什么病疾,至少再活他个二三十年是毫无问题——太子朱标已然二十有余,被立为储君也有十年之久了,若朱元璋真到二三十年之后的最后一刻才传位于太子朱标,那他单单是做储君就要做三十年!纵观历朝历代,在帝位三十年往上的确是不少,可在储君之位三十年的有吗?——耸人听闻!耸人听闻至极!

    宣国公李善长与魏国公徐达不敢再想下去,双双坐于椅上,身体兀自发颤。少倾,魏国公徐达开口,却是“阿——”的一声,赶紧喝了口茶,道:“太不可思议了!这比在沙场上站在死人堆里都让人害怕!是不是我们想错了?”

    李善长长出一口气,道:“当然希望是我们想错了!只不过事已至此,已然想到,怕是不得不防啊!”

    魏国公徐达道:“如何设防?若太子朱标真是我们想的这样,那他藏的也太深了!他又是东宫太子,时刻都可以接近皇上,他若真不再顾忌,根本就不能提防!我们不也能随便进宫,此时也只是我们的怀疑,更加不能对任何人说出来,不然太子还不见得有什么,我们必是活不成了。”

    李善长道:“太子必然不会亲自出手——就算到时候他成功了,但是弑父篡位的罪名他是洗不清的,天下人也不会服他!若他之前的种种都是刻意伪装,那他必是顾忌于此,皇上在宫内自会安然无恙,只是不知他日前行事失败,又会如何谋划。”

    “他以后如何谋划,那自然是我们想不到的了。如今他在暗处,藏的又深,我们只能步步为营,见机行事了;而今,胡丞相尚在狱中,御史中丞商皓妄自菲薄上书求情惹了圣怒,刑部刑审之下已有人屈打成招,胡丞相怕是在劫难逃了;是以此刻,我们应当以保胡惟庸性命为紧。”魏国公徐达顿了顿,又道:“你可有什么良策?”

    李善长看着魏国公,郑重道:“以死相谏!”魏国公一听,却道:“皇上如今正是圣怒之时,那御史中丞商皓已经莽撞送死,此事断不是一人可为!如此,我们这些曾经追随他打下这江山的老臣,便一起以死相谏!若他还念及我们往日之情,无论如何都要在胡惟庸的事上缓上一缓,只是到时候,我们这些人怕是也要将皇上得罪个彻底了。”李善长点点头,道:“只要能缓上一缓,下一步便要引蛇出洞了!”

    夜已颇深,骤然阴云密布,黑云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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