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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尼把刘燕玉并江妈拥护进了禅堂。刘燕玉施礼道:“师太,今日奴家到来,诸事还望照拂。深夜惊动,望老师父谅情恕罪。”
善慈连称不敢,请千金入座,小沙弥打着哈欠献上残茶。善慈见两人行李不多,只江妈挎着一个衣包,心中不悦。走近前看了看,又提起来颠了颠,勉强含笑开口道:“这就是郡主的盘缠了?郡主想来不曾带得行李。我这里向来寒素,虽预备了净室禅床,却无铺陈,郡主千金之躯,如何安置?”
江三嫂连忙笑道:“老师父,这倒不须费心的。我们此来,本是暂时避祸,怎么好搬家一般?虽然不曾带有行李,但现有金银在手,总可慢慢添置。既有屋床,我只要借妹子一床棉被,今天将就一晚,明天再置办应用之物。”
善慈道:“既然如此,委屈郡主了。”
刘燕玉见庵主声声只说行李,眼眼俱望银钱,不是个清静无为的高僧,既要在此久住,不免先得喂饱此人,当下在灯前打开包袱,看到最上面却是江三嫂自己的一包首饰,不由笑道:“难为妈妈费心,竟把梳头的什物取来了。”江三嫂红了脸,道:“正是,我想这些东西出家人没有的,所以巴巴带了来。只是油碟儿不方便带,丢在那边了。”梵如伸着脖子看,道:“这有什么要紧,山前街上卖头油的日日在那里叫唤,只要有钱,什么买不来。”
刘燕玉当下取出包袱中的银子,皆是自己素日省俭下来的,一共一百二十多两。他自己留了十两,作为零用,将大头一百两交付当家师太,作为盘费,剩下十多两零碎的,分送各位师父,略表微情。
庵主欢喜得眉开眼笑,忙道:“刘郡主,你这十两可是要买铺盖的?若果然如此,我有个侄儿常来庵中走动,着他去买倒是极方便的。”
刘燕玉见说,干脆将剩下十两,一并交付善慈,方将包袱重新包好,递给江妈保管。那香公在门外,见包袱内有首饰晃耀,暗暗留心。善慈命香公提灯,梵如引路,送刘燕玉和江妈到后院歇息。
刘燕玉留心观瞧,见小小一间院子,地下满是青苔,门旁一棵花树,虽不甚整洁,倒颇清静。一排数间草屋,给自己预备的乃在左首。门窗虽旧,倒还完整,看得出重新收拾过,窗纸俱是新糊。进门看时,只得一榻一桌,皆都满布灰尘。江妈点了桌上油灯,用衣袖拂了拂床沿,先让郡主坐下,问梵如借了一条半旧席子,铺在床板之上,一床花布夹被,主仆两人将就着盖在身上,一同睡下。
刘燕玉虽合了眼睛,哪里睡得着。可怜他虽不甚受宠,到底是侯门贵女,何曾受过这般凄凉。只听外面风摇山木,萧萧作响,身下床板冷硬,触体冰凉,不免又哀哀哭泣。江妈劳累半夜,实在抵不住,劝得两句,已自沉入梦乡。
江进喜还了马车,赶回刘宅,喜得天未全亮,无人知觉。
当晚丫鬟青茶同飞烟一道睡了,早晨醒来,见天已大亮,连叫该死,尚不曾倒得小姐房中净桶。穿着拖鞋跑去看时,只见罗帐凄凄,绣衾萧索,床前不见金莲履,架上何曾搭绣衫。青茶大叫一声,跑去拖起飞烟:“哎呀,不好了,郡主江妈都不在房中,只怕是逃走了。”飞烟到底大些,起来又向二人房中查看一遍,见不但人不在,连首饰匣子也都无踪,知道逃走无疑,与青茶两个连滚带爬,向前堂报讯,不料一跤跌倒,拖鞋不知踢到哪里,赤着足扒开院门,扯开嗓子喊叫夫人。
顾氏夫人因思念儿子,不曾睡踏实,正朦胧间,听有人哭到上房院内,从梦中惊醒,吓出一身冷汗,忙坐起来问道:“哎呦,是何人哭?可是京中传讯回来?”
飞烟扯着青茶爬进门来,哭叫着说了郡主并奶妈皆都不见。刘夫人听了,只气得手脚冰凉,躺倒在床,咬牙暗恨:“好个侯门郡主,帝室王姨!行盘当夜就不见,可知定是与人私奔。他一个闺女家,若无男人相帮,怎能逃走?若叫外人听闻,我刘门固然无光,就是中宫皇后,也丧几分脸面。”他问了丫鬟昨夜入睡情形,靠枕沉吟半晌,方吩咐道:“你们两个不要哭喊,莫惊动了外面人。悄悄叫起厢房的黄妈等人,速去园中察看。”
两个丫鬟无奈,赤脚引了众仆妇,在花园中四处寻找。楼台亭馆尽都找遍,却望见花园尽头后门上,不见了铁锁,过去细察时,见抛在附近草丛中,锁簧已经扭断。众人回禀夫人,后园门锁不知何人扭开,郡主并奶妈,只怕是从此去了。
刘夫人见果然如此,又怒又恨,免不了骂几声没娘的贱人,又想那江妈既然同去,想必脱不了干系,便命人去传江进喜,问他可是与小姐勾搭成奸,如今见崔家来聘,怕□□败露,相帮小姐逃去。
江进喜连呼冤枉:“小人素日只在外间供差,绝少进内院的,连小姐的面也未曾见上几次。昨夜喝了一盏酒,贪睡片刻,怎么就有这天大的罪责盖下来?”
刘夫人恨道:“你母亲与小姐同住,想必挑唆教使,引得他丧了家风。你家中有哪些亲戚,你母亲素日交往些什么人,你速去追寻。否则一旦捉回,定不轻饶,连你也一顿乱板打死。”
江进喜听了,一面应诺,一面痛哭着出来,声声只叫:“我狠心的亲娘呀!你怎么舍下孩儿,如今却叫我往哪里追寻!”他出去转了半日,回来禀告:“实在各处亲戚家都不见。此事又不好明白问人,还望太太垂悯,宽限时日,慢慢追寻。”
刘太郡原是乱撒邪气,不曾真个指望他成事,又骂了一通,叱令退下。自己气添胸臆,还得安抚丫鬟仆妇,不教声张。勉强梳妆了,来刘燕玉所居晓云轩内,亲自查看。箱笼床几都还如故,只不见了细软首饰,便命青茶飞烟搬出去,将房门锁了,回到前房,合衣卧床,想此事怎生了结。眼看崔家就要来迎娶,到时候又怎么应付?说不得,仗着姐妹的情分,把实情相告,低声下气求一求他们,为自己隐瞒此事。可恨一个贱婢生的女儿,竟连累我如此委屈。唉,我刘门今年恁的不幸。幼子遭擒,次女私奔,只不知中宫皇后是否康健,长子奎光边关可都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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