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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东篱才缓缓说道：“我签字，我不知道自己做的选择对不对，我只是不想我身边的同学老师受到你们的戕害。这不是我的错，是你们的错。我也没必要将你们的错误揽到自己身上。”
“没问题，你也不用将错误揽到自己头上，你会获得自由，你会得到你灿烂的人生。说不定以后我们还会共事。”
说着，警察掏出了兜里的手机。
“你想好了吗？”警察着急的问东篱。
“想好了。”东篱抬头回道。
“那等会再签字吧，你先跟我去演一场戏，你唱主角。”
“什么戏？”
警察冷静了一下说道：“梁如杰的爷爷把我们局长堵在了办公室，你把笔录上的对话记好，待会儿告诉那老头。”
东篱当然记住了那段对话，那段根本没有发生的对话。
他被拽着胳臂快步走过警察局的大厅，目的地直奔大楼后面一个古色古香的小院里。
警察局的大厅是东篱被拘留以来第一次看见，这里人很多，熙熙攘攘的如同菜市场一样。他看到了好多无赖、流氓和有纹身的人。在东篱的印象里，那些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他的眼光匆匆的从这些人身上一瞥而过，却落在了一个臃肿的中年妇女身上，这个妇女的身后跟着一个13、4岁，模样乖巧的小姑娘。让东篱留下目光的是中年妇女对着警务人员的对话：“我想问问我儿子李长书的案子现在什么进展了。”他猜测，那个小姑娘或许就是李长书经常跟同学们炫耀的妹妹了。
死了的人，不会抗辩。只不过是多了一个强奸杀人犯的称号，会有什么影响呢？人都已经死了，总不能让他再死一回。
东篱这样想着，心里模模糊糊的感觉有什么不对，却不知道哪里不对。他被拖拽着带到了一片茂密的灌木边，一栋雅致的两层小楼门口。小楼的两边是两排碗口粗的水杉，正对着大门是一个荷花池，池上还有一个汉白玉堆砌的小桥。几只白鹭正停在上面晒着初春的太阳。在这个熙熙攘攘的市中心警察局大楼后面，这里仿佛就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正在东篱愣神的时候，门里面传来了一声苍老的咆哮：“一个案子能拖半年，始终找不到凶手。你还有什么脸面坐着这个局长的位置上，你对的起纳税人给你的工资吗？对的起你穿的这身制服吗？”
“梁老先生，警局办案就要有警局的程序。咱们是法制国家，什么事情都讲究证据，无凭无据我是不能乱下逮捕令的。我孙尚文没有梁老先生您学问大，但也知道律法乃国之重器，必慎而为之。国家法律不是为我孙尚文制定的，警察局也不是为您梁老先生一个人开的。”说话的声音东篱听出来了，就是那个给自己出选择题的老学长。
“好好，孙局长说的道理我能理解。可我孙女都已经被害半年之久，你们仍未查到真凶，是不是也有渎职懈怠之过。我以耄耋之年，多次来警局请求你们告知案件进展，你们不是搪塞敷衍就是推脱阻挠，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我一个老头子了，受你们的欺负侮辱也就罢了，可我孙女明明是被人害死的，你们却要以自杀结案。难道死了的人的人格你们就能肆意践踏了吗？”
死了的人的人格你们就能肆意践踏吗？
房间里面孙局长还在给那个梁老先生解释什么证据不足，尽快结案什么的。可门外的东篱已经听不进去了，他的脑子里一直在嗡嗡的回响着刚才的那句话：死了的人的人格你们就能肆意践踏吗？能吗？能吗？
他这会才明白过来刚才感觉到的不对是哪里不对，死了的人不能抗辩，也不会知道自己多了一个强奸杀人犯的称号，可活着的人会，活着的人就像里李长书的母亲和跟在母亲身后的那个小姑娘，如果他们被告知，她的儿子、她的哥哥是个强奸杀人犯，他们会怎么样呢？东篱不敢去想。
“梁老先生，必须跟您说声道歉，刚一开始以自杀结案确实是我们工作上的草率。不过案件最近一段时间确实有了新的进展，只不过还没最终定案，就没通知您老人家。”孙局长说完，对着门外喊了一声：“把小王同志带进来吧。”
警察学长异常紧张的在东篱耳边轻声问道：“都记住了吗？”
东篱点点头，心道：这个梁老先生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对局长的介绍一点也没听进去，只是傻愣愣的盯着面前这个坐在藤椅上的老头看。那是一个带着老花镜、头发花白、蓄着花白胡子的老头。等孙局长介绍完，做好铺垫，需要他开始上台演主角的时候，他却冒出了这样一句话：“梁老先生，您说的没错，死了的人的人格是不能被践踏的。”
孙局长的眼睛里惊讶的一瞥，心道这台词不对啊。循循善诱的说道：“小王同志，不要紧张，只要你把你们班长李长书自杀之前跟你说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梁老先生就可以了。梁老先生是你校友梁如杰同学的爷爷。你明白了吗？”
东篱对着梁老先生说道：“梁老先生，我对您孙女的被害深感同情，我们班长自杀我也很难过。我们班长自杀之前确实跟我说过话，但没有提到梁如杰。很抱歉不能帮上您什么忙。”
梁老先生怔住了，孙局长更是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神秘的男子，你是不想活了吗？门外的警察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恐惧的他想到，自己玩完了。
梁老先生走了，对着东篱说了句“谢谢”，转身离去。孙局长讷讷的走回自己的座位边站住，心中的怒火不知道要怎么表达出来。门口站着的警察看到梁老先生走远，慌忙冲了进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局长。我失职。”
孙局长没有搭话，只是缓缓的朝着他走近，同时还慢慢的卸掉自己的犀牛皮腰带，细致的缠在自己手上。
“啪”一声尖锐的爆鸣声之后，局长手中的腰带就浸上了血。警察浑身颤抖着匍匐在地上，脸上一道深深的血道子不断向外渗出血水来。
局长将那条沾着血的腰带扔在地上，冷冷的看着站在一边的东篱。
“小学弟，你明白我给你出的那道选择题吗？”
“明白”
“那你告诉我这是一道单项选择题还是多项选择题。”此时的局长已经走到了东篱面前，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看的东篱一阵阵打颤，心里恐惧到了极点。
“单、单、单项选择题。”
“啪”局长反手一个大嘴巴子将东篱掀翻在地，“错，这题你没得选。”
在被带回拘留室的路上，东篱才想起来，那个梁老先生似乎在电视上见过，是个学者？那倒记不清楚了。
他来到这间小拘留室已经有半个月了，今天他可以出去，但他做了一个选择题，还做错了，所以他出不去了。但问题显然没有到此为止，因为那个孙局长，也就是东篱的老学长告诉过东篱：“选错了，死无葬身之地。”
下午，他被带到了一间封闭的房间里，这里没有孤零零的灯，没有摄像头，没有光秃秃的凳子，只有一个等待他的人，这个人是他的警察学长。现在他知道了，这位学长姓胡。人称胡队。胡队的脸上包着纱布，眼神却是一把把杀人的小刀，刀刀落在东篱的要害上。
铁门关上，一个重重的直勾拳就落在了东篱的脸上，接着是左勾拳右勾拳的交替，还有膝、肘的轮番打击，当然少不了过肩摔爆头这样刺激火爆的场面。东篱像一滩稀泥一样任由这暴风一般的摧残落在自己的身上。他知道这是他必须要付出的代价。而他也确实没有反击的能力。
他的脸被从血泊中拎起来，听到一个兴奋的问话：“做个选择题而已，你随便选一个也行，干嘛非得把出题老师给告了。告诉老师你题出错了？那不仅仅是出题老师，还是判卷老师。直接判你个零分，还没补考机会，”
“听到我说话了吗？呵呵，你是我见过头一个这样做选择题的人，第一个选择题就把自己给作死了。”
“啊，好累好累。打你真tm累。你快点别让我动手了，自己打自己吧。”
“哈哈哈哈哈，爽，看我这身汗出的，这比去半个月健身房都有用。怪不得我那些同事有的就喜欢在这屋呆着。真tm爽。”
“瞧瞧你那样，哈哈，沙包那么大拳头没见过吧。来，把脸伸过来，让我打的你妈都不认识你。”
东篱听得见他说话，只是回答不了。口中不断的溢出血来，下巴也脱臼了，脸上真的肿的连他妈都不认识了。他就像稀泥一样全身没有一块是连着的了。做错选择题之后的第一天，就这么平淡无奇的过去了，他是被拎着甩到了一个杂物间的破沙发上。
关上门的时候，他听见外面有人在问“会不会今晚就死这了啊？”“不会，那么年轻哪能那么容易死，再说明天还有用呢。”
是夜，月色朦胧。
东篱身旁，那个俊美的男子——东篱的大伯再次出现了。
他醒来，没有哭泣，没有问怎么进来的，只是静静的望着大伯用沙哑的声音问道：“死亡可怕吗？”
那个俊美的男子侧着脸不敢看他乱七八糟的脸庞，眼里却浸满了泪水，心中咆哮着：我要将他们碎尸万段。他平复这心情，缓缓转过身来，看着他的大侄子斜躺着，忍不住眼圈一红就要掉下泪来，他伸出纤纤细手，轻柔的抚摸着他的头发，轻声说道:“你了解到生的含义了吗？”
“没有”
“那你怎么认为死亡是可怕的呢？”
“可我还是害怕。”
“那你会退缩吗？”
“不，我要勇往直前。”
“为什么？”
“虽我身躯腐烂，承受痛苦千万。但为了心中的正义之光——”说道这，东篱咳出了一大口血。大伯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脸颊，轻声继续说道：
“我必勇往直前，并高唱着向前、向前。
虽我亲人离散，师生朋友背叛，但为了心中的正义之光，我必勇往直前，并高唱着向前、向前。
虽我枯骨无存，甚至魂飞魄散，但为了心中的正义之光，我仍会勇往直前。仍要高唱着向前、向前。”说完，两人良久沉默。
“你决定了？”
“致死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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