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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篱当然希望现在、立即、马上逃出这个狭小的笼子，他现在内心一直在嘭嘭的跳着，马上就能重获新生的喜悦让他立即就要跳起来。可同时，他骨子里那个倔强也在蓬勃的生长开来。
“警察同志，这个记录在这个地方确实错了，麻烦你改一下吧。我并没有说过这些话。”
然而警察并没有要去改记录的意思，“哈哈”冷笑了两声，“叭”的陷进了沙发里。
“王东篱，说起来咱俩也是校友，我是天机大学政法系的，比你早毕业11年。刚才那个是我们领导。说实话咱们市局里有不少咱们天机大学的校友。那你知道为什么咱们校友能聚在一块吗？”
“额，因为咱们是市里最好大学——天机大学毕业的学生？”东篱不自信的说道。
警察呵呵冷笑了一声，双眼盯着东篱一字一句顿道：“因、为、会、做、选、择、题，我们领导会做选择题，而且做得漂亮，所以他现在是局长。咱们那些校友也会做选择题，做得好的职位高，做得不好的职位低，不会做的都不在市局了。”
会做选择题？东篱听不明白，感觉自己就跟听天书一样。
“会做选择题很重要，就像老学长刚跟你说的，没有多项选择题，都是单项选择题，甚至更多的时候是没得选，可你还是得选，选对了前程一片灿烂，选错了早早收拾行李滚蛋。不能不选，必须选，不选就真是死无葬身之地。”
办公室里陷入了一片沉寂，东篱知道这自由在来的路上确实出了岔子，他现在还处在一种发懵的状态，只是简单的纠正一下记录上的错误就会引出来一个关于“选择题”的人生思考吗？说实话，他一点也没听懂。
那个警察静静的坐在沙发上，等待着东篱的回应，可东篱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还是坚持要更正审讯笔录上的错误，就像交试卷之前一定要检查一遍一样，一旦发现了错误就必须及时更正。
“学长，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现在特别想出去，特别想跟我的老师同学见个面，还有我现在特别想看看我们指导老师的课题有没有被其它同学选完。”
警察此时露出了微笑：“这就对了，天机大学的学生，怎么可能连道选择题都不会做？快把这份笔录签了吧。我亲自送你出去。”
“不是，这份笔录是错的，麻烦学长改一下，改好了我马上就签字走人，不用学长送。”东篱对着那个警察大大的微笑，而得到的是一个巨准无比而且狠辣异常的大嘴巴子。这一巴掌来自那个警察，这一巴掌把东篱直接掀翻在地。
“大傻逼，**。狗屎，垃圾、天机大学怎么会有你这样的蠢才。”警察暴怒的在办公室来回踱步，不时的对着东篱一顿臭骂，那些骂人的词更多是东篱从来没听说过的。过了好长时间，他才终于冷静了下来。
“王东篱，我先下一个结论：警察局不会出错，尤其是我经手的案子不会出错，明白吗？所以这份记录不会记录错误，根本不会记录错误，你明白吗？”他拽着东篱的上衣口，脸对着脸冲着东篱吼道，东篱都能闻到他嘴巴里的烟熏味和恶心的口水味儿。
“第二，我们从头缕缕，你没杀人，我们把你关了算起来得有小半个月了，但是最终证明了你没杀人，这是好事。审讯记录最后的结论也是你没有杀人，结论和事实一致，这也是好事。东篱学弟，你要知道，我们身处的社会是怎样一个复杂的社会，里面交织着多么庞大而复杂的关系网。这不是你一个人的力量能纠正的，就是局长对这也无能为力。你要学会感恩，你要庆幸，最起码你的结论跟你的事实是一致的。你要知道我当警察十几年了，有多少人的结论和事实是不一致的，甚至是相悖的。他们连渴望结论与事实一致的机会都没有。而你的结论是我赐予你的，你要学会感恩。你——明白吗？这就是老学长给你留的选择题。”
东篱被他像个小鸡子一样拎在空中，嘴角还溢着鲜血，双眼迷茫的仿佛进入了地球的外星人一样：“选择题，明白了。”是啊，选择题。签字or不签字，出去or留下。没有多选，没有改笔录这个选项。
警察缓慢的将他放在了沙发上，然后拍拍他的肩膀由递给了他一条纸巾。“擦擦，别整的跟我打你了似得，自己怎么不小心摔成这样？”
东篱明白他的意思，小声的说道：“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他颤抖着双手拿起那份笔录，仔仔细细的从头又看了一遍。他不明白他们这些人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改动，但他知道一旦他签字了，那就相当于给这个已经死去的人身上又泼了一桶脏水。
审讯笔录上其它的描述基本跟东篱所说的一致。只有3月27日晚的10点钟去李长书寝室的事情有了改变。正在开视频的李长书变成了正在喝闷酒的李长书，激情澎湃变成了意志消沉。接过钱以后把东篱关在门外改成了情绪失控向东篱哭诉，而这编造出来的哭诉内容简直匪夷所思。
“东篱，别走，陪我喝点。我tm就是一混蛋。”
“班长，你别喝了。明天出去散散心吧。”
“不行，我得跟你说说，不然就可能再也说不清楚了。”
“好好，班长你说，我听着呢。”
“好，你听着呢哈，你仔细听着哈。我可要说了。外语系的梁如杰你知道吗？”
“不知道。”
“哈哈，你个傻帽，啥都不知道。那可是外语系的系花，大镁铝一个。”
“好好，大镁铝一个。班长，你少喝点吧。”
“没事，我没喝多少，我告诉你哈，梁如杰她死了。”
“啊？怎么死的？”
“她是被人强奸然后杀死的。半年前，咱们还在放暑假那会儿，学校里没几个人。校领导要封锁消息，也就没几个人知道这事。但是我知道。哈哈哈。”
“你怎么知道？”
“嘻嘻，因为强奸她的人就是我啊。”
他又浏览了一遍这份笔录，又重新仔仔细细的理解了更改的部位。死人是不能争辩的。他是活着的见李长书最后一面的人，所以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能直接给这个死人生前的人格做出评判。签字就等于诬陷李长书是个强奸杀人犯。
东篱揉揉自己肿胀的脸颊，对着警察说道：“能告诉我真实的情况吗？”
警察很果断的回答他：“不能”愣了一下，随即又说道：“我最近刚听了一个小故事，倒是可以讲给你听。”
有一个老国王行将就木，他的继承人是年富力强而且亲善爱民的王子，所有人都认为，包括所有大臣、所有皇亲都觉得他是个非常合适的继承人，甚至连宫里的丫鬟都那么认为。
可这天王子用早点的时候错把鸡蛋的小头敲开了。这个国家法律规定，所有人吃鸡蛋必须从鸡蛋的大头敲开鸡蛋。王子十分的惶恐，他拿着小头破开的鸡蛋来到老国王的塌前忏悔：“我有罪，我敲开了鸡蛋的小头，请陛下判决我吧。”
国王拿过鸡蛋看了一眼，没有说话，摆摆手让王子回去了。第二天王子的侍女因为敲破鸡蛋的小头而被带进了监狱。
明白了吗？明白了吧。在这个警局里发生的一切根本没有公平与正义而言，只有最优的解决方案。这最优是价值的最优，不是正义的最优。国王是牺牲了小价值，保住了大价值。可人的自由、尊严、生命能当做买卖一样交换吗？他觉得不能，可又不得不承认那是个最优的方案，死人是不会抗辩的，损失也是最小的。
“如果我不签字呢？”
“小学弟，那你应该知道，总要有一个人为敲错了鸡蛋负责。这还是个选择题，死人or另一个活着的人。”警察学长说道。
“如果我坚持呢？”
“那我可以告诉你，这个必须要负责的人肯定不是王子。或许他可以是陈东强？尔须申？当然最好的方案还是这个已经自杀的李长书。”
听到这东篱的心里一阵阵的恶心反胃，他想吐，可吐不出来，他又感到浑身发冷，冷的自己无法呼吸，就要窒息一样。陈东强是他的寝室长，尔须申是他的指导老师。他痉挛着抠着自己的嗓子眼，使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虚弱的说道：“你们没有证据。他们没有动机。”
“证据这东西，说有就有了。”警察学长慢悠悠轻飘飘的说道，“就像你自己的那份视频证据，没错，那是真的。但是我可以说他是假的，它就会成为假的。当然没有真的我可以有假的。假的我说是真的，也就是真的了。懂了没小学弟，决定权在我，这就是学会做选择题带来的益处。至于动机嘛，简单，见色起意，冲动犯罪，杀人灭口。”
东篱沉默了，沉默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天机大学的学长。这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慢条斯理的说着伪造证据和栽赃陷害，就好似邻里之间的家长里短一样。他也明白了这个选择题的代价：选对了，飞黄腾达。选错了，死无葬身之地。
这一刻，他准备妥协。比起对死去的人的栽赃，他更难接受身边活生生的亲朋老师因为他的选择而失去自由、尊严甚至生命。
学长讲累了，坐下，坐在了东篱的身边。他伸出他洁净的一尘不染的手，轻轻抚摸了一下东篱的脸颊。东篱吓坏了，吓得缩到了沙发的尽头。警察看着这个受惊的小学弟，嘻嘻笑了一声：“学弟，天机大学是最好的大学，拥有最好的老师，教出的是最好的学生。我们都是最好的学生。今天你做一个选择题，选对了，你的前程比我灿***我辉煌。选错了你就会成为需要为鸡蛋负责的女仆。这就是现实，这就是生活。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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