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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游尘倾斜着身体,头朝下慢慢向湖底沉去,看不清外面的世界,周遭一片黑暗,静的有些怕人,气泡连成串从他身边浮向湖面。
不敢确定这是溺水的感觉,只是有些挣扎却怎么也动不了,他能看清周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举着手想要抓紧,却让气泡从指缝溜走破碎在虚无的黑暗。
那片天仿佛倒了过来,将日轮丢在水中,湮没了炙热的光辉,周围的光点似天上的星辰明灭不定,一颗星锁着一个命运,等待着解开命运的人。
莫游尘看到了十八道锁链。
那些粗大的锁链像是跗骨之蛆穿透了他的身体,紧紧咬着锁骨、肋骨、肩胛骨,将自己的头和四肢百骸像是天地间罪大恶极的囚犯般禁锢起来,斩魔修为在体内激荡,可怎么也冲不破那层薄薄的禁制。
不对,那囚禁的是另一个自己,那个半面人。
半面人低着头,有气无力的喘息着,嘴里的血流淌到赤着的脚上,脚趾甲已经变成了黑色。
莫游尘想要去救他,刚抬起肩膀便感觉每个汗毛孔如遭电击,哆嗦了下,收回了手臂。
这到底是在哪里?幻境还是心底?
他继续向湖底沉去。
刺骨的湖水熄灭了太阳的光,被掩埋的恐惧瞬间袭上莫游尘的心头。
周遭开始有尖利的岩石出现,然后是稠密的水藻,像是死人的头发缠结在水中枯烂的木头上,莫游尘感觉身子在翻滚,衣服被撕扯着,手臂划出大小不一的伤口,血腥弥漫水中。
突然,湖水开始有了波动,起初很微弱,像是巨兽沉睡时的呼吸,推动着潮流,在水中荡起浑浊的色彩。
竟然有了光,透过罅隙折射在莫游尘的脸上,莫游尘费力的睁开眼,看着一闪一闪的光点,下一刻,他感觉眼前迅速黑了下去,然后又豁然明亮。
是个影子,一条巨影,虽然很庞大,但速度却很快,一闪即逝。
也许仿佛梦境,莫游尘的情绪并没有多少波动,只是安静的又闭上眼睛,从嘴里呼出短短的一串气泡。
他快死了,生机正躲在气泡里悄悄离开他的身体。
是一团浑浊的水雾腾起,待湖水恢复清澈,一个巨影笼罩住莫游尘的身体。
它的八只复眼几乎贴着莫游尘的鼻子,散发着红色的幽光,里面满是玩味,八只眼睛反射着八面脸孔,但无一例外都已经是死人。
莫游尘疲懒的睁开眼睛瞥了它一眼,然后极其轻蔑的弯着嘴角笑了笑。
笑里有很多东西,但最多的是对死亡的不屑。
手中没有剑,身边没有红颜,活着也不知道滋味,倒不如死。
这里的死不是对命运的屈服,没有求饶没有怯懦,只是有些狂妄的无所谓。
“我手中没有剑如何?到头来还不是与神剑同眠,与那剑仙同要化为一抔黄土?”
霎时,湖底轻颤无数光源同时亮起,将湖底映照的如白昼一般,不仅有光还有热,感受着温度,莫游尘被冻僵的身体有了缓解,他睁开眼睛,然后再也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情绪。
在自己身旁以及更远的地方,密密麻麻插着近万把折断的利剑,歪歪斜斜,有的年代久远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面貌,徒留残铁立在湖底的细沙里,像是前尘斑驳的记忆,勾勒着曾经强者的辉煌。
就在刚才,万把残剑争相燃烧自己最后一道剑意,照亮了莫游尘的世界。
莫游尘被深深震撼了,这是如何的强者能够把万把利剑的主人尽皆败陨,让他们的剑尽皆断为两截,沉睡在这湖水中?
一念到此,莫游尘感觉头痛欲裂,心脏更像是要爆裂般撞击着胸口。
这是对于往昔的不甘。
要不是那十八道锁链的束缚,莫游尘的心脏和那柄初剑将会爆裂而出!
仿佛要再决一死战,莫游尘体内的初剑更是从雪白变成猩红色,发出恐怖的剑鸣!
那只巨大的蜘蛛开始怯怯后退,但为时已晚,因为初剑的一丝剑气已经逸散出来,将它一斩为二!
这是何等的愤怒,让救人的剑变成了杀人的剑!
初剑的剑气一出,四周立即变得黯淡,一如皓月与萤火,使万把残剑黯然失色。
忍受着血管快要爆裂的痛苦,莫游尘尽力使自己清醒,他不知道是什么使初剑狂暴,但远处亮起了如灯笼般的光点。
是一头蛟龙。
它盘踞在原地,突地展动身形像是海底的流云,蜿蜒着扑到莫游尘的身前,然后并没将他一吞而下,似是忌惮他身上逸散的剑气,视线却落到莫游尘的身后。
莫游尘一动不动,感觉耳朵有些痒,然后是脸颊,接着是鼻子,最后是脖子。
有一条洁白的蜈蚣爬了过去。
蜈蚣并不大,约莫食指长短,全身散发着圣洁的微光,缓缓爬向蛟龙。
蛟龙开始低鸣,想要逃走却不得不跪拜下去,最终被蜈蚣在额头咬了一口,像是光斑消散在湖水中。
莫游尘感到一股净化的意味,心里莫名紧张起来。
果然,蜈蚣开始向自己爬来。
莫游尘盯着蜈蚣,好像看到了它的眼神在命令自己,然后服从的将嘴张开,任由蜈蚣散步般爬了进去。
莫游尘的脸开始红润起来,然后迅速变为黑色,就在红黑之间,身周的湖水开始沸腾,时而结冰,时而破碎,在瞬息之间,已经凝结融化好几次。
半面人的身上忽然有了灰烬,灰烬下是红色的火焰。
“不要啊!啊啊啊啊!”半面人痛苦的嚎叫着,身子扭曲起来。
莫游尘紧闭着眼睛,感同身受,在他问之前半面人喊道:“净渊蜈蚣!你这王八蛋,竟然用这个东西来折磨我!”
净渊蜈蚣?
“就是专门用来清理魔渊的畜生啊!”半面人忽然燃烧起来。
蜈蚣吱吱叫着,飞到半面人的脸上一口咬下去,半面人“砰”的一声化为了齑粉。
莫游尘突然感觉失去生机,在剧痛过后晕了过去。
蜈蚣在原地蜷缩起来,中间出现了一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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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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