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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风不像夏天一样干燥火辣,不像冬天一样干裂寒冷,它如婴儿的肌肤一般柔嫩,清凉中带了几分温旭,湿润中又夹杂了一些清爽。
许诺来到这片土地已经接近四个月了,作为一名人民教师,他在那个世界几乎没有任何的商业投资,这次阴差阳错的成为这个什么什么金陵执笔的,纯粹是踩了狗屎运了。
当初也不知道那个清州歌是怎么看中自己的,许诺坐在窗边苦笑着摇摇头。
“大人,都准备好了,咱们是不是该出发了?”
“那就……走呗。”许诺站起来捋捋自己的衣角,然后很臭美地转了两个圈出门去了。
苏家商贸今晚将在文人楼送出终极神秘大礼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全金陵。其实对于参加这次集字儿活动的人,那五百两的前菜几乎没什么吸引力,重点在于今晚的神秘礼物。
神秘。
多少人花重金只为一探神秘二字,因为不知道所以才会前仆后继地去挖掘神秘背后的东西,人心就是这样,宁愿去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也不会安于那些实实在在的。
“顾家那小孩到了吗?”
“到了,周围为了一大群看热闹的在那等着呢,就等着时间一到开始这颁奖仪式了!”
“另一个人还是没有出现?”
“回来汇报的人说没有,大人,你说那人会不会是没有集齐,所以才没有出现。”
“不来拉倒,过期不候。”许诺乘坐着马车,一颠一颠地终于赶到了文人楼。
果真,一大群人正围着顾齐道喜呢!不过也是,如此大的阵仗确实也是给足了他面子,这些权贵什么都不缺就是缺出风头,要脸面。
“听说,这顾齐还特意派人四抬大较把王成贤请了过来呢,没想到这小子还挺记仇!”谭一指坐在他旁边,指着人群中一个偏矮的小孩说道。
“时间快到了,你去准备吧。”
“那我去了,你真不进去?”
“我一会儿混在人群里进去,东西就在二楼的大包厢里,一会儿让人拿下去。”许诺叮嘱一番,才放下较帘,打算闭目养神一番。
颁奖仪式选在文人楼中秋诗会开始的前一个时辰举行,虽然有不少远道而来的才学新贵表示出强烈的不满但是碍于文人楼的支持也只得作罢。
马车停在文人楼对面的一条巷子里,从许诺的角度恰好能看到文人楼的门口,但是对方看这边却是一个视角盲区。
吉时到,鸣炮!
“嘭!”
“啪!”
“嘭!”
“啪!”
四响礼炮齐鸣,喧闹声,鼓掌声,人群中指指点点的各种声音像一首交响乐,混着夜色此起彼伏,声声不歇。霓虹初上,在还没有电灯的时代,人们选择了最古老的方式——灯笼,缠绕上五颜六色的彩色印纸后照亮了这片寂静的夜晚。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美好的寓意之下是人们对团圆美满生活的美好祝愿和千年来亘古不变的向往,同一轮玉盘之下,却是见识到了两种生活。
此时的穆勒罕正在家中用晚餐,香案上还放着一块灵位。自从那天许诺的无意打扰之后,他一直在家中没有出过摊,今日是中秋佳节,街上人来人往,穆勒罕打算出去打探一下。
“夫人,一会儿我出去一趟,你把门锁好,这些天贼比较多,你带着悦儿在家多留个心眼。”
女人很贤淑地应下,这些天丈夫的奇怪举动虽然让她感到心疑但是从小接受的夫为妻纲的礼仪让她选择了沉默。
遇到这个男人是在三年前,那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雪,他带着满身地伤口倒在地上,那掩盖不住的血腥味惊动了她家的狗也引来了官府的追兵……
男子当时因为失血过多,并没有任何的意识,当他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了。
“你是什么人,为何会出现在我家门口?”关馨儿坐在床边看着他。
虽然已经得救,但是几十年训练出的警觉性并没有让他对眼前的人完全放下警惕,他醒来的第一反应就是握住放在枕边的匕首。
“你又是谁?”
“我救了你,就这样。”看到这个男人这般无礼,女子的心里倒生出几分不悦。
当时官兵循着他的血迹一路跟到她家门口,大雪片刻间就掩盖了低落在庭院里的血迹,如果不是将他藏在地窖里,加上她父亲的面子,这家伙肯定就被抓走了。
“多谢。”穆勒罕起身便准备离开,只是因为伤的过重,稍微一动就会拉扯到伤口,疼的人直抽筋。
“你安心在这,小心再伤到伤口。”见到他的伤口,她又不忍心了。
他全身上下,新伤旧伤数不清的窟窿,父亲说如果不是他的意志力坚定,还拼着最后一口气吊着,他命不该绝,这也是愿意出手相救的原因。
如此一来,穆勒罕在关家住了一个多月,也和关家父女相处的非常融洽,身体也已好了大半,只不过这身体上的病快好了,这心里的病却早早扎了根……他喜欢上这个女子,但是这个开始就是个错误……
关馨儿收回思绪起身收拾好碗筷,走到香案前用帕子擦拭着根本没有一粒灰尘的灵位……
**************
“让我们为顾齐先生鼓掌,恭喜他获得由苏家商贸送出的终极神秘大礼!”
顾齐走在那条只为他一个人提供的“红毯”上,猩红的地毯上一尘不染,大厅里显得格外晃眼。少年迈着有些生疏紧张的步子缓缓前行,一边走还朝着两边的人招招手。
此刻他的内心别提有多激动,甚至紧张的腿肚子有些打颤,好在他新裁做的长袍够宽大遮住他不争气的双腿。
说实话,他爹吏部尚书的身份带给他的无非就是钱和一副副阿谀奉承的求他爹办事的嘴脸,这种仿佛自己是世界中心的待遇他还是第一次享受到,最关键的还是这是自己花了几千两银子得到的成果,太爽啦!
谭一指带着稍显做作的表情走上中央的圆形舞台上,然后特别庄重地把许诺特地找人裱好的素描画奉上,为了保持神秘感,还若有其事地盖上了一块红布。
“这是我们送给顾公子的一点心意,还望不嫌弃。”谭一指轻轻拍拍手,下面的人立刻会意将画作呈上。
“不嫌弃,不嫌弃。”顾齐毕竟还是个孩子,容易满足,他在意只是场面,也就是仪式感。
现在苏家商贸给予他的这种仪式感已经让他很满足了,所以也只是走过场一样的去揭开那块红布。
“等等。”
谭一指地突然出声,吓得他手一缩。
“你干什么呢!吓死本公子了!”
“公子海涵,奏乐!”虽然他也觉得这个步骤很多余,但是在许诺地一再坚持之下,他还是同意了。
一众乐师听到谭一指的指令后,开始吹吹打打起来,两队乐师分居红毯两侧,互相配合吹奏着,乐师拿了四倍的酬劳恨不得拿出毕生所学来完成这一场很特殊的庆祝,乐声响彻云霄,即使人家真做喜事的人也绝达不到这个层次。
此时的文人楼还没有正式开始迎客,也就是说除了一些特殊身份受到邀请的人和愿意掏几十两银子买张票的人才可以站在红毯两侧见证着这场即将名满全金陵甚至全帝华国的活动。
大部分人还被拦在外面,渴望透过两扇半开的大门去探听到一些消息。突然想起的奏乐,更让外头围着的人好奇往里钻。
这种方式的颁奖仪式恐怕是帝华国有史以来第一次了,或许应该被载入史册。
那块红布终于在一阵阵的奏响乐中被掀开,那张神秘的画作也被揭开庐山真面目。
“嘶!”
“哇!”
“这……”
众生哗然,乐师,观众,仆人,顾齐,就连谭一指都在一刹那屏住了呼吸,被这幅画作深深吸引住,找不出任何的词来形容这惊世之作!
这是众人第一次见到用炭笔画出的作,虽然它的色彩单调只有黑与白,但是对于阴影和光线的处理却恰恰反映出一个五彩斑斓的人。
“怎么会?!”起先一些对这场活动不以为然,甚至嗤之以鼻的人都不由地发出一声惊叹!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
那眼睛,眉毛,鼻子,就连一根头发丝都和顾家公子一般无二的,甚至嘴角常挂着的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都被画了出来,那眼神比顾齐的眼睛还要灵动上几分,如一潭清水,秋波荡漾。
就连顾齐平日里隐藏的极深只在不经意透露地有些漠视他人的优越感和骄傲都深深地刻在那双眼睛里,一双涵纳百态的眼睛足以看出整个人物的性格特征。
以形写意,以意化形!
那些乐师看傻了眼,嘴里还憋着一口气没吹,又生生给咽了下去。
“这是谁画的,真乃神人也!”
一声声发自肺腑地赞叹声接踵而来,只是苦了外头那些人,只是隐约看到一幅画,然后大家就都不说话了。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人后悔死当初舍不得几十两银子买张票了!
顾齐惊讶地没收住下巴,双眼死死盯着那幅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画,好在站在门口的李况扶住了他。
刚刚李况在旁边看到画里的那双眼睛时,也是不由一惊,画形并不难,这世上擅长临摹描形之人并不少见,但是当这个作者能够察觉到那份高傲并融合在眼睛里,他就被深深地折服了。
顾齐平日里虽然傲慢,但是大多时候都是温和的模样,即使生气的时候也不会表现出他对别人的漠视,只有在他身边很久之人才会隐约察觉到他偶尔表现出的那份与生俱来的高傲。
谭一指这才反应过来,继续这场活动。
“顾公子,把画收起来吧。一会诗会上的拍卖会,我们会为您拍下您看上的一副作品。”
“哦哦,多谢多谢。”顾齐在好友的搀扶下才回过神来,命人收好这幅神作。
“顾公子,二楼最大的包厢我们已经包下,您可以和好友们休息娱乐,一会儿拍卖会开始我们再来和您交涉。”
顾齐点点头,微微施礼。
谭一指完成任务后也自离开。文人楼的管事也送走了乐师,略微打扫后重新开始布局,为一会儿的中秋诗会作准备。
“先生留步。”
李况快步走上前,请他到偏厅说话,“先生,晚辈对刚才画作的作者心生敬意,想来如果有幸见上一面就无憾了,不知先生可否与我引荐。”
“这画作的作者并不是我,而且我们只是中间人。不过这作者如此才气,会不会在今日诗会上出现也未尝可知啊!”谭一指笑着说道,然后便绕过他离开了文人楼。
谭一指没有从正门出来而是选择走的后门,后门出来正对的是一条巷子,这条街似乎很安静没有什么人,黑乎乎的让他有些发怵。
“先生可是怕黑?”一个女娃娃提着一盏灯笼站在夜色中,隐隐约约地亮着。
“啊,没有,我只是在等人。”在一个女孩子面前承认怕黑恐怕无论是谁都是难以启齿的事吧,这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荣辱观而是作为男人的尊严。
女娃娃听到他的说辞也没有戳破他,提着灯笼走近了过来。
“先生想去哪?说不准咱俩顺路。”女孩子弯弯的月牙眉,笑起来白白的牙齿很好看。
等她走近,借着光,谭一指才看清女孩的模样,正是那日在文人楼门口撞倒的女孩。
“姑娘,咱俩见过的。”
“先生这般岁数怎么还和那些浪荡公子哥儿一样的说辞,莫不是见我一人想欺我?”女孩还是带着微笑,听不出什么生气的样子来。
“不不不,那日也在大门口,是那个门口不是这个门口,我撞到了你,姑娘可还记得?”
“……好像是记得。既然先生真是在等人,那芷月就先走了,再见先生。”女孩提着灯笼微微一屈身,算作告别。
“可是……”谭一指看着女孩走远,那盏照亮路的灯笼也愈来愈远,让他心里一阵难过,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想着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又担心她路上会出什么意外,思忖良久,还是和文人楼借了一盏灯笼……
“大人。”
一声无奈中又带了些后悔的略微沙哑的嗓音响起,片刻,一只白皙光滑的手掀开窗帘的一角仔细朝着文人楼的方向瞧了瞧。
“怎么了?算盘。事情不是办的挺好的嘛,不错,后面也没人跟着。”
“大人啊,哎,我觉得我这辈子怕是娶不到妻子了,我们老谭家要断在我这里了!”谭一指爬上马车,对着靠在一边休息的许诺一阵哭诉。
“那你的意思是我能帮到你吗?”许诺含笑说道,“我们谭先生要相貌有相貌,要财富有财富,怎么会有追求不上的女子呢?”
“大人,你如何知道我有心仪之人了?我刚才也没有说啊。”
“看你那副要死要活的表情我就知道了,是谁家的大才女入了您的法眼啊?”
刚刚的时间谭一指都待在文人楼并没有其他活动地点,所以许诺才会下意识认为他的心上人是文人楼邀请的参加诗会的贵宾。
“不是,其实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人。我是在后门口那儿遇到她的,她提着一盏小小的灯火,问我要不要顺路送我……只隐约听的她叫芷月……”
听到这里,许诺算是明白了。合着这姑娘的信息谭一指是一点没掌握,不过孤身一人行走在幽深的巷子里还主动搭讪单身男子……怎么看都觉得是女妖怪啊!
“那你这还是一场风花雪月的邂逅啊,老谭,你听我说这个缘分呐不可强求但是也不可不求,这样,我到时候找人去查一查附近一带的人看看有没有什么更具体的信息?”许诺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毕竟当着一个男人的面亵渎他的梦中情人这事估计再好的关系都得凉。
“duang”
“duang”
“duang”
锣鸣三声,一年一度的,广交天下爱好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的才子佳人们的中秋诗会正式拉开序幕!
中秋之夜除去文人楼这个去处,还有一个值得一看的好地方——灯会。
秦淮河畔,桨声灯影,歌舞莺莺,画舫夜游,文人墨客,齐聚一堂,或流连灯景,或寄思佳人,或饮酒作赋,好不热闹!
虽然在后世,灯会一般是元宵节的庆祝活动,但是这个国度的百姓却在中秋就开始兴起。
如果说文人楼是很高档的私人会所,那么这沿街的热潮便是赶集的集会,难得的热闹和喜庆!
比起拘束不自在的文人楼的故作姿态,许诺更喜欢这里的随意有趣,走走停停,垂涎于那些隐藏深井的街边小吃,终迷于民间能人的稀罕玩意儿……
一些手头宽裕的仕子往往集资租一艘大小刚好的画舫,和三五好友游船品诗,即使平日里生活再拮据的人为了这一年一次的庆举也会咬牙出一份子钱。
“诸位看官,凡是能猜出这灯上所题之谜底,在下定有好礼相赠。”
在延河的街道上,这种猜谜底的摊位并不少见,毕竟不是人人会吟诗作对,这种相对来说更加通俗平民化的游戏倒是会吸引不少人。
“三个铜宝猜一次,如果你的心里已经有答案了,还等什么,快来参与,赢得花灯博美人一笑。”老板卖力的吆喝着,引得不少人驻足观望,但是答题的人并不是很积极,似乎这一题有些难。
“遇水则清,遇火则明。打一字。”许诺停下脚步,望着那谜底嘴里不由地念出了声。
“公子,有兴趣一试?”老板立刻殷勤地上前问道。
“可是我身上没有带钱?”
这是实话,今天出门的时候是被谭一指催着走的,又换了身新衣裳。想着四处逛逛应该也不会用钱,和谭一指分开的时候也没有向他讨要。
“这位公子,这钱我替你出了。你尽管一试,错了也无妨。”一个青年模样的人站了出来,替他丢了三个铜宝出去。
他不认得许诺,许诺却认得他。
此人正是顾齐的表哥顾城,没想到他竟然没去参加文人楼的诗会,而是来这秦淮灯会,按说他的身份应该是受邀请之列的,竟然会舍大取小。
“好,那我姑且一试。老板,借你文房四宝一用。”
许诺走到摊位一侧,那里摆放着纸笔,想来是老板出题用的。
提笔,沾墨。
一笔一划,一个正楷体的“登”字,工工整整的字体虽说不上什么龙飞凤舞,神来之笔,但确实赏心悦目。
“登遇水为澄,遇火为燈。老板,我这迷猜的对是不对?”放下纸笔,许诺挽袍负手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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