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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辞世冷眼看着这一幕,此时此刻,她是真的怀疑起自己的身世。再看向刘氏,她和谢江一样,都是高个子,方脸粗眉厚嘴唇,可她……却打小长了张巴掌大的鹅蛋脸儿,眉眼弯弯,肤色凝白!身量也只到刘氏下巴处。这不熟识的人要是见了,是决计不会将他们认成一家人的。
谢辞世能察觉到的,沈氏也看出来了,她心里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越看方明堂跟谢江长的越像,越看谢辞世跟谢江和刘氏长的越不像。而谢辞世……那死丫头长的虽然不像她,可是却像极了她记忆深处那张尊贵端方的脸。
那丫头……
想到某种可能,沈氏心里涌出一阵浓浓的惶恐和排斥。
她强行将自己脑中那个越来越强烈的念头剥离出去,然后冲着谢辞世怒道,“死丫头你别妄想挑拨我和我儿明堂的关系,他就是我的亲骨肉,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不会认错!你说他长的跟你爹有几分相似,那是因为明堂像他亲爹不像我!”
方明堂像他亲爹?
这点谢辞世还真没办法反驳,她又不认识方明堂他亲爹!
淡淡的扫了牢房中四人一眼,她想,就先在他们心里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吧,具体真相,她随后再慢慢去查。
若是她真和谢江刘氏没有关系,那她也就不用为孝道所累,收拾他们还要借刀杀人了。
这般想着,她侧头给了予禾一个眼神。
予禾会意,两人同时转身,往外走去。
牢房四人见状,着急的大喊,“辞世,记得向贵人替我们求情!”
谢辞世对身后的叫喊充耳不闻,脚下步子走的更快。
出了大牢,她吩咐几个衙役,“赏方明堂三十鞭,然后将那四口人扔到城外,告诉他们,以后最好不要再回京城,否则的话我定让他们尸骨无存!”
“是,姑娘!”衙役利落的答应。
谢辞世“嗯”了一声,转身欲走,却见予禾忽的拧起眉来,看着面前守大牢的几个衙役道,“方才外面不是八个人吗?怎么少了一个?”
“是这样,刘成儿他去方便了,姑娘勿怪!”为首的衙役解释,停了下,又小声嘟囔,“这家伙以前当值时也没这毛病,这两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姑娘,我们走吧!”予禾将衙役的嘟囔记在心里,然后提醒了谢辞世一句。
谢辞世颔首,两人一前一后离开。
“姑娘,走这边!”当行到大牢外甬道尽头时,予禾给谢辞世指了个相反的方向。
谢辞世突然福至心灵,眸光发亮的看着予禾,“你的意思是那个衙役被人收买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予禾温婉一笑。
谢辞世想了片刻,唤出两个暗卫去原路查探,然后她和予禾重新雇了辆马车,绕了半个京城,去生药铺又抓了药,然后才回王府。
回到绿竹苑,谢辞世前脚刚嘱咐予禾出去煎药,暗四后脚便现了身,行过礼后,拱手禀道,“姑娘,如您所料,永兴街上果然有郑国公府的人在等着,是郑大公子亲自带人。”
话顿,他怕谢辞世不了解郑大公子,又补充道,“郑大公子名叫郑持荣,是郑国公和郑国公夫人卢氏的老来子,年方十八,比郑大小姐郑持玉小了整整十五岁,性子却和郑大小姐如出一辙,十岁那年,便心机狠辣到将郑国公如夫人所出的庶子郑持瑾推入荷花池中……后来郑持瑾死里逃生,郑大小姐依仗自己嫡长女的身份,主动替弟弟顶了罪……从那之后,郑持荣便对这个长姐异常信服!”
所以郑持玉上辈子是拯救了银河系吗?谢辞世嘲讽的想着。这辈子明明草包一个,三十来岁还嫁不出去,却得到了爹娘、弟弟姑母所有人的疼爱。
她无声叹了口气,过了会儿又问,“那……那个衙役呢,是被郑持荣收买了?”
“正是!”暗四点头,道,“郑持荣许诺纳刘成儿的妹子刘苑儿做侍妾,让刘家人都成为皇亲国戚,再提出这事儿,刘成儿想都不想就应了。”
卖妹求荣,六亲不认!
谢辞世眼前闪过这八个大字,沉吟片刻,又问,“那郑持荣没有截到我,有什么反应?”依他乖戾肖似郑持玉的性格,只怕不会跟刘成儿善了罢!
果然,暗四随后便道,“郑持荣堵不到姑娘,恼羞成怒,立刻让人抓了刘成儿过来,刘成儿拼了命的磕头解释,嘴皮子都快磨破了,郑持荣才松口说,再给他最后一个机会,让他三天之内将姑娘引出王府!”
“唔……”谢辞世点头,想了会儿,抬头笑问暗四,“现在,你认为我该怎么做?”
“将计就计,痛打落水狗!”暗四一脸高冷的说。
谢辞世笑了笑,“便听你的……若是没有旁的事,先下去吧。”
“是,姑娘。”暗四答应一声,闪身离开厅堂。
又过了半个时辰,予禾端着避子汤药进来,递到谢辞世手里。
谢辞世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将温度适宜的药汁凑近唇畔,仰头一饮而尽。
喝完后,她将瓷碗递回给予禾,抱怨了句,“真苦!”
予禾接过碗,回头又给了莺时。莺时往外退去,予禾从袖子里取出一只荷包,打开后,拈出一颗渍青梅给谢辞世。谢辞世将青梅搁进嘴里放了一会让,那股子苦意才慢慢散去。
“京兆府大牢的事要跟王爷说一声吗?”待谢辞世紧皱的眉头舒展后,予禾试探着问了一句。
谢辞世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道,“说也可,不说也可。”
予禾便笑了笑,“还是等到要王爷出力的时候,奴婢再替姑娘跑腿儿罢!”
谢辞世“嗯”了一声,又问她,“汤峪山那边,最近有没有消息传来?”这几日,她给橘颂的信就没断过,日常的吃穿用度也送了好几车过去。
予禾知道,谢辞世这是惦记橘颂了,便将那边的情况简单提了一下,道萧豫不但给汤峪的庄子拨过去不少上好的药材,还派出大量的暗线出去寻访传说中能起死回生的神医张百草,看能不能治好橘颂脸上的伤疤……而橘颂,因为萧豫的看重和谢辞世的惦记,现在也绝了寻死的念头,开始积极配合大夫诊治……
谢辞世听她这么说,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到实处,松了口气。
过会儿,又琢磨起这次给橘颂送些什么。
她想,最好是能够帮她舒缓心情,一整天都能陪着她的……
叭儿狗?谢辞世脑中出现了一个雪白的轮廓,不过很快,又被她自己给推翻了……叭儿狗太闹,橘颂脸上有伤,见不得风,根本没工夫出去溜它……
那送什么呢?她皱着眉,又想了很久,突然眼前突然一亮,喊了声“有了!”
“有什么了,姑娘?”予禾在旁,一脸疑惑的看着谢辞世。
谢辞世仰起头来,道,“我想到送橘颂什么,能让她开心起来了!”
“嗯?”予禾疑了一声。
谢辞世并未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而是卖了个关子,让予禾先去准备笔墨。
予禾领命而去,很快将笔墨取来,谢辞世吩咐予禾磨墨,然后她提笔画了起来。
比照着自己以前接触过的形象,谢辞世一口气画了十几只公仔的雏形出来……最后收笔时,又添上一只最具治愈能力的“萌神”大白。
予禾在旁看着,忍不住赞了句,“姑娘画的真好!”
谢辞世画完最后一笔,又在公仔每个部位标注了颜色和尺寸,然后抬头冲予禾微微一笑,道,“等做成了,我送你几只!”
“……”予禾一脸疑惑。
谢辞世便将制作公仔的方法跟予禾说了一遍。
予禾听完后,当即点头,道,“好,奴婢这就安排绣娘去做!”
谢辞世颔首,将图纸给了她。
予禾带着图纸出去,一个时辰后再回来,怀里抱着一只软萌可爱的粉色猫咪公仔。
“姑娘,您看可是这个样子?”她将公仔递给谢辞世,谢辞世试着抱了抱,虽然没有那种毛茸茸的感觉,但是触感却异常丝滑,绣出来的五官也十分逼真可爱。
想来是极好的绣娘用上好的丝绸做的。她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做得很好,等绣娘全部给橘颂的这一批后,让她们再做一批……到时你和几个绣娘人人有份。”
“奴婢谢过姑娘!”予禾欢喜的福身,又陪着谢辞世说了一会儿话,然后才离开……
次日,做好的公仔全被送去了汤峪山。
隔日,绿竹苑的寝房和暖阁也都摆上了萌态可掬的公仔玩偶。
萧豫来看谢辞世时,瞧到了,便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谢辞世注意到萧豫的眼神,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得意道,“王爷要是喜欢的话,我也送你一个!”
萧豫移开眼神,皱眉看了谢辞世一眼,不悦道,“本王又不是闺阁女儿,怎会喜欢这些!”
“唔……”谢辞世闭嘴。
过了会儿,萧豫咳了一声,出言解释,“本王方才是在想,你做的这些东西,若是搁在铺子里卖,是否会有人肯买。”
“肯定会有人买啊!”谢辞世一脸自信道,“只要是女人,下到三岁小姑娘,上到八十老奶奶,都无法抗拒这些公……布偶的魅力的。”
“当真?”萧豫拧眉。
谢辞世看向予禾,“王爷若是不信,可以问问予禾!”
萧豫便看向予禾。
予禾知道萧豫的意思,福了下身,笑着言道,“姑娘说的是,奴婢和府上的绣娘、小丫鬟们都极喜欢这布偶……奴婢私心想着,若是街上铺子里有得卖,京里那些小姐们想必也都会买的。”
“嗯。”萧豫冲予禾点头,随即目光又落回到谢辞世脸上,一脸严肃的问,“阿辞,你可还能画出别的图纸?”
谢辞世点头,“自然。”
萧豫便颔首,“那本王便先放一些布偶在铺子里试着卖。”
谢辞世听萧豫这么说,眼睛都亮了,喜滋滋的追问,“那铺子若是火起来,我也有分红拿吗?”
萧豫闻言,淡淡扫了谢辞世一眼,缓缓诘问,“本王少了你吃穿?”
“不曾。”
“那你要什么银子!”萧豫肃然反驳。
谢辞世低头对了对手指……萧豫这么严厉,她能怎么说呢,难道要告诉他,自己攒钱是为了有朝一日远走高飞吗?
不不不,肯定不能这样。
她正腹诽着,燕序从外面走了进来,行过礼后,低头禀道,“王爷,姑娘,外面来了一个姓刘的衙役,行色匆匆的,说是姑娘的爹娘在出城路上发生了些状况,要求见姑娘。”
谢辞世等了整整三天,终于等到刘成儿到来。
她侧首看了萧豫一眼,知道这事瞒不过他,只能先让燕序下去,然后将她和暗四的打算简单跟萧豫提了下。
萧豫听她说完,目光沉沉的看了她一眼,道,“若是今日本王未来绿竹苑,你就要瞒着本王出府……单枪匹马去会郑持荣?”
“不是还有暗四……”谢辞世小声解释了一句,表示她才不是单枪匹马。
萧豫听完,脸色更沉,“你还有理了?”
谢辞世有理没理都不敢再开口,只是低下头去,跟霜打了的茄子一般。
“本王再给你三十暗卫!”
不知过去多久,萧豫突然开口。
谢辞世闻言,心中一喜,突然起身凑到萧豫面前,勾着他脖子就是深深一吻。
两人分开口,萧豫面色微僵,他看向屋里伺候的两个婢女,轻咳一声,道,“身为女子理应矜持、端庄,你……下不为例!”
谢辞世正要反驳。
萧豫又道,“否则《女戒》、《女则》各抄写一百遍!”
谢辞世一听要抄书,立刻三缄其口,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冲萧豫道,“王爷自便,我先去会会郑大公子!”说完,带着予禾拧身就走。
萧豫看着谢辞世走远,直到消失,然后起身回了前院书房。
书房中,清风已经等候许久,待萧豫落座后,拱手禀道,“王爷,何素素已经安排进郑国公府了!”
“嗯。”萧豫点头,顿了顿,又道,“让她用最快的速度俘获郑嵩,令卢氏无暇分身再随意往宫里跑。”
“是,王爷!”清风领命,随后又跟萧豫禀报了一些事,然后才离开。
他走后,萧豫看着桌上的两副画像冷然勾唇。
左边一幅,年代久远,是郑嵩年少早夭的未婚妻子赵愫的画像,右边一幅,是他让人照着赵愫性情模样训练出来的暗子——何素素的画像。
多年调教,何素素已经和当年的赵愫有十分相似,她们的生辰在同一天,眼角有同样的朱砂泪痣……赵愫死的时候十六岁,何素素今年亦是十六岁。
这是他为郑嵩准备多年的一招杀棋,也是为他娘亲报仇的第一步!
想到生母,萧豫下颔愈加紧绷,眼底的暗沉,浓的几乎要溢出来。
郑嵩,郑青兰……还有萧徵,总有一天,他要让这三人付出代价,让他们跪在他娘的灵牌前忏悔!
萧豫情绪低沉了很久,才缓过来,他收起桌上的两幅画像,回内室换了一身玄衣,然后离府而去。
半个时辰后,城外十里坡。
谢辞世踩着车梯下了车,顺着刘成儿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三丈开外处,有十几个黑衣人将刀架在谢江四人脖子上,一脸冰寒的看着她的方向。
谢辞世没有理会那四人哀求的眼神,直接支开刘成儿,让他先过去交涉。
刘成儿一派轻松的朝黑衣人走去。
谢辞世看向暗四,低声问,“那些黑衣人中可有郑持荣?”
暗四在马车停下的那一瞬间就将十几个黑衣人的身份和武功路数摸清了,听谢辞世问起,当即给了她一个准信,道,“站在沈氏和方明堂只之间,身量中等,肤色最白、眼神最邪的那个就是郑持荣。”
谢辞世闻言颔首,吩咐道,“待会儿动起手来,就逮着他往死打!”
暗四闻言,深深的看了谢辞世一眼,然后点头。
两人正事刚说完,刘成儿又颠颠儿的跑了回来,拱了拱手,弯腰冲着谢辞世道,“姑娘,那伙贼匪说,给您一炷香的时间,要不您过去换他们四个,要不他们就当着您的面杀了方明堂和你爹,然后再……强占了沈氏和你娘!”
“……”谢辞世听到最后一句,心下想笑,可顾及到在场众人,到底没好意思,只咬牙切齿的说,“死道友不死贫道!”
牺牲她的清白和性命去救那四个……她做不到!
刘成儿也没想到谢辞世会这么心狠,他嘴角抽搐了一下,一脸急切道,“那您就忍心看着您的爹娘和……”刘成儿想说你前夫、前婆母受苦,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只能拼命的挤眼,想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想法。
谢辞世直接选择视而不见,然后吩咐他,“你过去告诉他们,换人不可能!”
“姑娘,你真的不再想想?”刘成儿为了自己的小命和成为皇亲国戚的美梦,仍试图游说谢辞世。
谢辞世却不给他任何幻想的机会,直接果断道,“我意已决,你不必多说!”
“如此,那就只能……怪你自己了!”后半句,刘成儿是歇斯底里的喊出来的,然后从袖中掉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攥在手里,冲着暗四就砍了过去。
暗四目光一沉,侧身躲过匕首,然后一肘顶在刘成儿胸口。
那一瞬间,谢辞世听到了胸骨碎裂的声音。
刘成儿一口老血喷出,还没来得及再出第二招,便被暗四一脚踹飞丈余远……
对面,郑持荣见暗四身手如此之好,有过片刻的迟疑,不过很快他又因己方人数自信起来,冷斥一身,甩开谢江四个无用的累赘朝谢辞世三人攻去!
暗四在对方十几个人动了杀机的那一刻,就已经准备好,他嘱咐了予禾一句“照顾好姑娘!”,便拔出腰间精钢软剑与迎面奔来的黑衣人战在一起。
黑衣人本来是不将暗四当回事的,想着一人一招都能将暗四活活砍死,可没想到,暗四出起招来,那叫一个风卷残云,速度之快,他们根本看不到剑光,只能瞧到一道又一道的残影。
转眼间,便挑断好几个人的右手手筋。
黑衣人又要应敌,又要顾着保护郑持荣,愈渐自顾不暇。
郑持荣见情况不对,喊了声“撤”,转身便想走,可不知何时,他们身后十丈处,又多出一波黑衣人。
他并未多想,只当是郑嵩接应他的,带着两个暗卫就要朝那伙黑衣人奔去。
暗四见状,连追都懒得追,就那样一身落拓,持剑迎风飒飒而立。潇洒的眼看着郑持荣三人被萧豫派来的三十暗卫拦住,然后扭捆着又送到谢辞世面前。
郑持荣的面巾在挣扎间已经被扯掉,谢辞世打量着他过分白皙的脸,瞧那眉眼,竟是跟郑持玉有七分像。
罢了罢了,没机会揍郑持玉,就姊债弟还吧!
这般想着,他冲暗四使了个眼色。
暗四会意,上前一脚将郑持荣踹的扑在地上,吃了一嘴的土。
郑持荣长了十八岁,还没受过这种屈辱,他呸呸吐了两声,然后一脸暴怒的看向暗四,“你敢踹我,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吗?我是郑国公府的大公子郑持荣!”
“你是郑国公府大公子郑持荣?”暗四难得多话一次,嘲讽的扫了郑持荣一眼,毒舌道,“我在京中呆了这么多年,只听闻郑大公子是个温润少年,风靡万千京城少女……却不知道,郑大公子什么时候对半老徐娘也感兴致了?”说着,意有所指的扫了不远处的沈氏一眼。
“你……”郑持荣被暗四堵的说不出话来,一时间,承认自己的身份不对,不承认自己的身份也不对。
暗四趁他语塞,又一脚踹在他背上,冲身后的三十暗卫喊,“这孙子竟然敢冒充郑大公子,兄弟们一起上,我们将他打个半死,然后去向郑国公邀功!”
三十暗卫一听,应和一声便冲上前来。
混乱中,不知谁顺便还堵了郑持荣的嘴。
一顿车轮战群殴。
等最后散去时,郑持荣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的皮肤,头肿的像猪头,两个眼窝子黑紫一片……还有两颗牙混着血沫躺在地上……
谢辞世看着差不多了,又朝暗四使了个眼色。
暗四便让三十暗卫退下。
走之前,他蹲在地上,捏起郑持荣的下巴,看着他的眼睛,意味深长道,“我的身手你也见识过了,以后再敢对我主子不敬,我可有一百种法子能不动声色的结果了你!或者……你要是不信,我们就再试一次,三天后,你身上要是还有一根毛在,就算我输!”
“不不不,我信你,我信你,我以后再也不敢打谢辞世的注意了!”
郑持荣带着哭腔承诺,他是真的被打怕了,面对暗四时,整个身子都在哆嗦。
暗四哼了一声,起身示意谢辞世上车。
谢辞世颔首,正要和予禾一起上车,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颤颤的声音。
她回头,却见方明堂不知何时到了她附近,正一脸讪笑瞧着她,似乎有什么事要求她。
“有事吗?”谢辞世抱臂问了一句。
方明堂忙道,“以前的事,是我做得不对,辞世,我想跟你道个歉。”
“嗯。”谢辞世哼了一声,表示自己接受,转身又要走。
方明堂一急,又喊了一声,“等等!”
“还有事?”谢辞世拧眉,眼中有不耐闪过。
方明堂抽着嘴角又干笑了一声,低声道,“我还想求你一件事!”
“不帮!”谢辞世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这次,没再停下。
方明堂看着谢辞世头也不回决绝的上车,眼中闪过一抹怨恨,用力的咬了咬下唇。
暗四在谢辞世和予禾上车后,也跳上车,“驾”的一声,驭车按原路返回……
土坡上,郑持荣看着马车消失不见,终于松了口气,他硬生生的被打断了几根骨头,手下侍卫又都断手断脚,眼下想要离开,只能向唯一健全的方明堂求救。这般想着,他端着架子朝方明堂看去,冲着他道,“明堂,你送我回我郑国公府,我保你后半生荣华富贵,怎么样!”
“郑大公子,你这话当真?”方明堂闻言眸光一亮,眼神灼灼的看向郑持荣。
郑持荣极快“嗯”了一声,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想给方明堂一点甜头。
方明堂看着那沓银票,眼睛果然一亮,正要凑上前去将郑持荣扶起来。这时,远处的谢江突然大喊一声,道,“明堂,别听他的,你见过他如此落魄的模样,他若能回国公府,只会杀你灭口!听叔的,你杀了他,然后将他身上的银票全抢过来,嫁祸给刚才那一伙人,然后我们去江南,过好日子去!”
方明堂没想到谢江会这么说,顿时停下脚步,看看郑持荣,又看看谢江,不知道该听谁的。
郑持荣也没想到半路会杀出谢江这么个程咬金,他恨恨的咬了下牙,道,“刚才那一拨人可是豫王府的暗卫……方明堂,你也是读过书拜过官的人,你觉得你冒充得了他们吗?……何况,郑国公府就我这么一个嫡子,我要真的横尸在此处,你觉得我爹和我姑母会不追究?他们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一定会让你偿命的,到时候云朝十大酷刑都得用在你身上!”
“……”方明堂听郑持荣这么说,好像那十大酷刑真的用在了他身上,浑身都发起抖。
郑持荣见状,再接再厉道,“要我说,你应该杀的是他们两个,你杀了他们,再毁尸灭迹,作为交换,我回去后完全可以给你安排一个新的身份,不但赐你千金,还能奏请皇上将你放到别的州县为官……”
“真的吗?”方明堂一听郑持荣要替他改头换面,还给他求官做,整个人惊喜的差点跳起来!
郑持荣闻言,正欲点头,另一边谢江已经痛心疾首的喊道,“明堂,叔和你婶对你那么好,这么多年来,对你比对亲生骨肉还好,你不会答应他的对吗?”
方明堂眼下已经被做官的冲昏头脑,哪里还有心顾念往日的恩情,看见郑持荣点头后,便捡了把刀朝谢江和刘氏走去。
谢江已经被方明堂如今的模样气的脸色铁青,他很想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是又怕连累了方明堂,心中痛苦极了。
刘氏倒是没那么多顾虑,她心一酸,张口便冲着方明堂道,“明堂,我的儿啊,我是你的亲娘啊,你真要对你的亲娘下手吗?”
方明堂因刘氏的话一顿。
谢江眼底一片深沉,暗道一声蠢娘们儿,然后突然转过身去,一巴掌打在刘氏脸上,怒吼道,“瞎比比什么,明堂要真是咱的孩子,咱会将他送人!你要求明堂饶你一命,也不是这么个求法!你这是挑拨明堂和沈姐姐的关系,你让沈姐姐怎么想!你这样会害死明堂的!”吼到最后一句时,他声音都颤抖到劈叉了。
吼完,他深吸了口气,又看向方明堂,目光对视间,心里已经有了决定,良久,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冲方明堂苦笑一声,苍凉道,“明堂,叔知道,叔和你婶再活着就挡你的道了……你放心,叔和你婶不会这么做的……孩子,你以后要好好的!你……别忘了叔和你婶儿……”
说完,他又看向郑持荣,不过转瞬之间,眼神却突然变得阴冷又可怕,仿佛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面容狰狞,一字一句威胁道,“郑大公子,你最好记住你今天所说的话……否则,我和我婆娘就是化成鬼也不会放过你!”
话落,他突然拔下沈氏头上一根银簪,转头用力刺向刘氏喉管。
刘氏没想到谢江会这么做,她怔怔的看着他……死不瞑目……
谢江看着刘氏断气,眼眶有点儿湿润。那是陪了他一辈子的老婆子啊!但凡有一点儿办法,他都不想对她动手的。
良久后,他颤抖着抬手,替刘氏合上眼,随后,又当着众人的面,用力将簪子刺进了自己的喉管。
他到死,目光都追随着方明堂。
方明堂目睹两个比至亲还亲的人如此惨烈的死在他面前,浑身都哆嗦起来,攥在手里的刀也啪的一声掉落在地。
“谢叔,谢婶!”许久后,他跪倒在地,眼角有一点晶莹顺着面庞缓缓滑下……
沈氏看着方明堂这样,莫名有些嫉妒。
她慢慢的从地上爬起,走向方明堂,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抱进怀里,低声道,“儿啊,害死你谢叔谢婶的不是你,是谢辞世,那个死丫头,她若是肯施援手,肯帮你……我们哪里又会落到这个份儿上!”
方明堂听沈氏这么说,却没有开口回应。他直挺挺的跪在那里,直到谢江和刘氏的尸体都僵硬了,他才起身,踉踉跄跄的朝郑持荣走去。
“你,会履行你的承诺,给我滔天的富贵,对吗?”方明堂赤红着眼睛,逼问郑持荣。
郑持荣被他的样子吓到,忙不迭的点头,“自然是真的,我不骗你,我发誓!”
“那好!我就信你这一次!”方明堂说完,转身去找马车。
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刚走,沈氏后脚就听郑持荣的,从地上那些侍卫怀里取了火折子,将所有人叠在一起,点了火……
微风中,火势越烧越大。
有被烫醒的侍卫挣扎着想逃,可他们的手脚筋,都被挑断,根本跑不了……
那场火,足足烧了半天,才熄灭。
等方明堂找来马车时,天已经黑了,他看了眼那堆焦黑的尸骨,什么都没有说,直接扶郑持荣和沈氏上车,然后驾车回城。
三人又用了一个时辰才赶到郑国公府。
郑府管家见郑持荣伤成这样,脸都黑了,一面唤府上门童去请太医,一面让人去禀老爷夫人小姐,然后自己亲自扶着郑持荣往郑持荣所住的居安堂走去。
郑嵩和卢氏来的比太医早一步,看到床榻上独子浑身青黑,惨不忍睹的模样,卢氏没忍住,当即就嚎哭起来。
郑嵩也是板着脸捏紧了拳头。
卢氏不晓得郑持荣近日的行动,他可是晓得的,原本他以后……儿子不会出问题,可没想到,结果竟然会被打成这样,郑嵩现在只后悔,没有拦着儿子,派别的人去十里坡。
“荣儿,娘的荣儿!是谁把你害成这个样子的,你告诉娘,娘抽他的筋,扒他的皮……娘的荣儿啊,你怎么这么恓惶……”
卢氏哭的时候,沈氏和方明堂就站在不远处,但是两人谁都没有动。
直到太医匆匆赶来,卢氏的哭声才停下。
太医令婢女将郑持荣身上的衣裳全部脱光,然后细细的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大碍,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郑国公和卢氏道,“国公爷,夫人,公子身上多是皮肉伤,再就是小腿骨折,肋骨断了两根,并无性命之忧,好好养着,三个月内就能痊愈!”
“好,有劳太医了!”郑嵩冲太医点头,然后让管家带太医出去开药。
卢氏听闻郑持荣没有性命之忧,也松了口气,转过身用帕子拭眼角时,才注意到了方明堂和沈氏。
“你们是?”卢氏瞟了眼两人身上脏污的衣衫,一脸的冷傲。
沈氏嗫嚅了下唇,没敢说话,方明堂却勉强扯出个笑来,冲着卢氏道,“小可明堂,和家母在城外十里坡时,碰上了奄奄一息的郑公子,便叫马车将他送了回来。”
“哦,你们当时也在十里坡?”卢氏听闻两人对郑持荣有救命之恩,这才稍微客气一点。
方明堂点了点头,略顿,又道,“听郑公子说,害他的是豫王府的暗卫和一个叫谢辞世的女人。”
“谢辞世,又是谢辞世!”当着外人的面,卢氏的直接便发作了,她瞪着眼暴怒道,“这个贱人,毁了我女儿的名声,又毁了我儿的身子,她这是跟我郑家有仇吗!她是恨不得我死吗?”
郑嵩到底爱面子,冲卢氏身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两个嬷嬷会意,上前连哄带劝的将卢氏请到了隔壁暖阁里去。
卢氏前脚刚走,郑持玉后脚就到了,她脸上带着抹可疑的红,身上衣裳也微微散乱。
郑嵩见了,不悦的皱起眉,替掌上明珠遮掩,“看你跑的急的,脸都红了!这么大的人,就不知道稳重些。”
郑持玉讪讪一笑,问郑嵩,“爹,荣儿他怎么样了?”
郑嵩便将太医说的话重复了一遍。顿顿,又指着方明堂道,“这是送你弟弟回来的恩人。”
郑持玉闻言,朝方明堂看去。
方明堂见郑持玉看他,温和的扬了扬唇角,想表现出自己玉面公子的一面,可他却忘了,自己现在脸有多黑,衣衫有多破旧。
导致郑持玉根本不将他这个乡巴佬放在眼里,只看了他一眼,就别过头去,从鼻翼里发出一声轻哼。
方明堂听见,一下子红了脸。沈氏没有什么反应,还是一副木然的样子。
郑持玉两步走到床前,看到郑持荣浑身是伤的模样。登时就怒了,回头,厉声问方明堂,“是谁伤的我弟弟!”
“还是那个谢辞世!”郑嵩不想耽搁萧豫和女儿的姻缘,便只提了谢辞世的名字。
郑持玉听完,比卢氏方才还要生气,她话不多说,直接冲红缨道,“去,把皇上赐给我的五十郡主虎贲卫召集起来,我要替荣儿报仇!”
红缨没敢应正在气头上的主子,却是看向郑嵩。
郑嵩冲红缨点了点头,红缨这才出去。
虎贲卫很快召集好,郑持玉一脸怒色,领着五十人雄赳赳气昂昂的往豫王府赶去。
半个时辰后,一众人在豫王府门外停下,一挥手,立刻有一队虎贲卫上前,和王府侍卫战作一团。
郑持玉则带着其他人直闯进王府,抬腿就往绿竹苑走去。
有人拦,便留下几个虎贲卫挡着。
当她怒气冲冲的赶到绿竹苑时,谢辞世正和萧豫用完晚膳。
“谢辞世,拿命来!”郑持玉首当其冲,步进正厅,就要朝谢辞世走去。
萧豫见状,直接将谢辞世护在身后,然后带着一身肃杀,一脸震怒的看向郑持玉,嗓音里如同裹了冰渣,寒声道,“郑表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要这个贱人的命!”郑持玉看向谢辞世露出的一片衣角,厉声道,“敢伤荣儿,我让她活不过今夜!萧豫,我劝你最好别拦我,否则的话……你信不信我连你也一起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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