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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呵…”
依连开始冷笑，他身上满是伤口，每笑一下都会牵动那些伤口，疼得他抽搐一阵子，可他还是笑着。
虽然他现在很虚弱，但意识很清醒，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可笑，很可笑。
一年之前的此刻，他还是一位衣食无忧的贵族少爷。此刻恰是新年夜里，他还陪同父亲一起在府邸正厅招待被请到府中演唱的吟游诗人。那时罗斯特在饭桌上又向父亲提及他和卡蕾娜的事，被父亲赶了出去，依连心里还在偷偷笑话他。
一月之前的此刻，那时，他每晚都要与罗斯特一起，趴在沙盘前分析战事，推演他们独自领兵时遇到各种情形时的对策。那时罗斯特刚刚失去挚爱，每当依连看到他时，都很不舒服。但至少，他的心中仍然相信，他可以和大哥一起，从战争中活着回去。
…一天之前的此刻，他还抱着可爱的莉夏，甜甜的睡着。她靠在他的怀中，时不时还用小脑袋在他怀中舒服的蹭蹭，莉夏睡觉的时候总是这样不老实。
那时，依连很幸福，心中充满了希望。
而现在，他已经失去了所有一切，躺在这个他也不知道名字的地方，等待着自己最后的结局。
“父…亲……我没法…回去…了…”
他的父亲，是他最仰慕的人。阿瑞尔托斯国陆军最高指挥官，波斯塔利安家族的家主。也是依连心中的砥柱，永远不会倒下的护盾。
然而此刻，父亲还一定在等待着他和罗斯特回去。听之前的士兵说，父亲受了很重的伤，依连好想去看看他，陪在父亲身边。
可他回不去了。
杂乱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知道有多少革命军的士兵和人偶朝这个方向冲来。
刚才那么大的动静，革命军的士兵不可能没有注意到。听这脚步声，恐怕过来敌人的要远比两个泰坦更多。
“弗莱娅…你好傻啊…”
依连瞪着什么都看不见的眼睛，看向前方。那里，是记忆中弗莱娅最后还站着的方向。
这个傻女孩，还认为牺牲了自己可以保护到他。可是，她的牺牲只能为依连拖延一丝时间。真的只有一丝而已…
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可是弗莱娅…依连对不起她。
从一开始，依连就是在利用她。在罗罗里亚庄园时，他接触弗莱娅，是为了了解人偶这种新鲜事物。而刚刚，他对弗莱娅说的那些话，不过是想让她陪自己度过最后一段时间而已。
虽然，他后来想让弗莱娅离开，不要陪他死在一起。
但实际上，他只是害怕看到相信自己的人，再度死在自己面前。
这短短几天，他看到太多相信自己的人死在他的面前。他的部下，他的大哥，他的莉夏，全部都是这样死在他的面前。
那些，或者痛苦，或者绝望，或者憎恨，或者悲伤的眼神。他们临死前看着依连的眼神，依连害怕在看到。
尤其是…弗莱娅，还有一双蓝色的眼睛…
依连的下巴没有力气再支撑在地面上，他的脸贴在地面上，雪地下的沙子钻到依连的口中。
他的眼中，有鲜血涌出来，眼泪，在这两天早就已经流尽了。
——可是弗莱娅，你真的没有必要为了我而死啊！
我不是你的主人啊！我从来没有在乎过你啊！
依连恨人偶，那些该死的东西夺走了他挚爱的一切。在战场上，无论是外表多么可爱，多么单纯的人偶少女，他都可以毫不犹豫的杀死。
就连弗莱娅，在他刚刚遇到她的时候，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也是——杀了她。
因为，他原来一直相信——人偶是没有感情的。听从主人的命令，就是为人服务的傀儡，听从战场上的命令，就是杀人无情的机器。
可是，他遇到了弗莱娅。她会哭，会笑，有她自己喜爱吃的东西，喜爱和同伴玩的游戏，也有喜爱的人。
她就像是一个真正的人类少女，有感情，会难过。
她还说过，自己还有同伴。她的同伴，也是人偶吧？那些人偶，也一定是像她一样有感情的。
依连想到那些在战场上被他杀死的人偶少女。她们每个人，在被杀死之前，似乎都想对他说些什么…可是，他没有给她们说话的机会，在她们开口之前，依连已经对她们残忍的下手了。
她们临死的时候，眼中也浮现出过哀求，痛苦与绝望。依连原来以为那只不过是她们预制的一种装可怜的机制。现在想想，她们，难道也是拥有感情的？
她们，到底想对自己说什么？她们，会有什么苦衷吗？
——不过，那些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哇…”
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依连感觉嘴角不断溢出鲜血，夹杂着不知道什么东西一起从口中涌出来。腹中翻江倒海，胸肺也如同岩浆般灼热，四肢头脑都在剧痛痉挛。这种感觉很痛苦，可依连却笑了。
意识越来越弱，依连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他的身体中消失。到最后，果然还是他一个人。
革命军的士兵越来越近了，依连可以听清，那些脚步声少说也有上百人。至少是一个小队，还夹杂着“泰坦”沉重的脚步，他们还是真的看的起自己。
——不过，不管怎么说，弗莱娅，谢谢你…
谢谢你帮我拖延了这一点时间，让我不会感到被人杀死的痛苦了。
他已经坚持不到那些革命军的士兵走到面前了。他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能坚持到现在，就算是奇迹了。
——弗莱娅，如果你也有灵魂的话，到了那边，我在想你道歉吧…
如果还能在那边相遇，你还是一个人偶，莉夏也同意的话，请让我来做你的主人吧！
好么？
依连闭上眼睛，都结束了。弗莱娅牺牲了自己也没办法帮他拖延太多时间的，革命军的人还是来了。
不过，那些已经不重要了。他们会对自己做什么，都无所谓了。
“都…结束了…”
“终于…可以…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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