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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坦”的炮弹远远飞出,落入远方革命军的人群中,在拥挤的人群中碾出一条血路。
四散的玫瑰花瓣,化作断裂的四肢,糜烂的躯体,血肉,内脏,纷纷从天空中落下。
依连拼命仰着头,温热的鲜血浇了他一脸。失去知觉的双腿支撑着他站起来,带着他疯狂的跑着。他看到了她,他向前纵身一跃,稳稳的把她接入怀中。
小小的“她”,更加小小的她。
即便是那颗金色的小脑袋还算完整,依连也不敢相信,怀中这个仿佛是从地狱最深处扒出来的可怕“东西”,之前是那样娇小可爱,又坚强善良的少女。
莉夏,莉夏只剩下头颈和一小部分胸腔,胸脯以下的部位全都消失不见了。曾经饱满的胸部一半被截去,她身上为数不多人体脂肪混合着血液顺着依连的衣服流落到地上。半截肺部的断口处不断冒着血沫,小小的心脏一大**露在身体外面,还在慢慢的跳动。
她的小嘴微微的张着,她还活着。
在过去,依连看过许多许多战争颂歌与英雄小说,当中也有许多关于战场上美丽的少女不幸凋零的描写。
在书中,她们总会在临死之前说上许多话,会流许多眼泪,在她们将对英雄们的思念叙说的一干二净之后,带着凄婉的笑容离开。
而莉夏…
她的小脸狰狞的扭曲变形着,想一个怪物那样丑陋,难以想象的剧烈痛苦在折磨着她。
她躺在依连怀中剧烈地抽搐,失去四肢与腹部的她,就像一个不断蠕动的肉块。
依连小心的抱着她的脑袋,呆滞地看着她,她的小嘴急促的开启闭合,尽力在呼吸,可是根本没有气体从那薄薄的双唇间经过。反倒是每一次开口,胸腔中肺部的断口处都会溅出大片的血沫。
不要…
别再呼吸了,莉夏…
求你了!
你的肺,已经没有了啊!
依连痛苦的闭上双眼,泪水止不住的从脸庞滑落。他像原来一样,用手轻轻地抚摸着莉夏的脑袋,原来她最讨厌依连把她当成小孩子摸她的头了。
如果放在原来她早就要威胁他了,可她再也不能开口说话了。
滴答。
泪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是这么清澈。
放在原来的话,她可能要用暴力对付他了呢…
可是…她曾经纤细优美的四肢,现在也不知道散落在哪了。
滴答…
莉夏,我要完整的你,我不要你一段一段的啊!
滴答…
滴答。
怀中曾经剧烈的颤抖停止了,依连睁开眼睛,莉夏紧闭着小嘴,正在看着他。
也许是不再张嘴带来的痛苦小了些,那张脸恢复了原本的样子。美丽…可爱…却带着凄惨的惨白与不详的暗红。那双从始至终都没流露出一丝痛苦的冰蓝眼眸中透露着浓浓的悲伤,一丝丝清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慢慢的,努力着,依连看到,那片碧蓝海洋中慢慢露出一丝依连熟悉的威胁神色。
少女张开嘴,嘴唇轻轻的动了几下,又慢慢的闭上了。
最后一丝泪水没能溢出眼眶,而是随着瞳孔的放大渗回了眼睑。少女突然猛地张了下嘴,大口的鲜血从口中喷出,她的胸腔中也同时喷撒出大片鲜血。
那双眼睛中所有依连熟悉的神色的飞快的逝去,慢慢的,变的犹如人偶一样空洞。慢慢的,这个坚强的少女用最后一丝力量,合上了自己的双眼,依偎在依连怀中。
像二人重逢的那个夜晚,中央大街旁的那个小房子中,少女强行靠在他怀中取暖的样子。
喂!莉夏,你不要死!
莉夏,我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对你说!
莉夏,张开眼睛好么?
“莉夏!醒醒!”
“别睡了…喂…呜呜,别吓我…莉夏。”
“莉夏…呃呜呜,莉夏!!”
无论依连在嘴上在心底怎样呼喊,怀中的那个人儿都不会醒来,那双美丽的眼睛再也无法睁开了。
少女生命的最后,她努力对他说话,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依连还是从她的口型中看了出来。
她说。
“依连,别哭喔…”
依连,别哭喔…
别哭喔…
依连疯狂的哀嚎着,他的哭声足以让人刚到恐惧,可他自己已经听不到了。
他此刻什么都听不到了。
莉夏早已不再跳动的鲜红心脏扯着几根血管从胸腔中滚出,落在满是碎石与尘土的地面上。
“啪…”
那颗心,摔成了几瓣。
咚咚…
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颗心碎裂的声音,是那样的巨大,足以让眼前真实的世界,瞬间崩溃。
在依连眼前——
坍塌的钟楼大钟轰鸣,碎裂的城墙,圣福尔雷燃烧着熊熊烈火从半空中轰然落下。
炮弹爆炸震耳欲聋,无数来自地狱的恶魔从余烬中站起,用手中的巨剑撕裂彼此的**,互相啖食着斩落的躯干。
扭曲的泛着异光的几何空间,素衣少女和锦衣老人上下颠倒着身子行走在平行光束构成的道路上。他们相视一笑,互相拧下对方的头颅放在自己的脖子上,放声的狂笑。
巨大的纪念碑漂浮在半空中,上半段金碧辉煌,下半段挤满了一张张诡异的人脸。他们没有皮肤,脸上长满了暗红色的腐肉,黑漆漆的眼窝拼命的瞪着,不住的哀嚎。长着翅膀的恶狗从上段飞下来,啃食着下面的面孔,脓血顺着狰狞的利齿流下,一直垂到地面上…
…
无数怪异荒唐的不符合自然规则的景象在依连脑中飞快的闪过,各种各样的巨响充斥着他的脑海,他的脑袋就像要爆开了一样。
人,所能承受的悲痛是有界限的。
依连的世界,消失了。
他麻木的站起身子,解下自己破烂的披风,将属于莉夏的一切,慢慢包裹进披风里。
这具已经失去意识的行尸走肉,在枪林弹雨中,机械般的寻找着她散落在各处的肢体,或许此刻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将做后一块属于她的“东西”包进披风,他将披风系上了扣子。
这么小小的一包,就是她的全部。
“哈…哈哈。”
依连呆呆的坐着,突然,他笑了几声,笑的十分开心。
“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凄厉的笑声回荡在天地间,笑声的主人已经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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