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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依连与罗斯特(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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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骗人的吧…

    我现在应该是在度假对吧?

    “呜…呜呜…”

    这个哭泣的声音不是我的。

    ——这些不是真的!

    对吗?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神明啊!

    我不想要在战场上证明什么了!请把大哥还给我吧!!

    请把大哥还给我…

    好吗?

    “呜…呜——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依连猛的仰起头,喉咙间挤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绝望哀嚎。

    他跪坐在那里,跪在满是血浆与脂肪的大理石路面上。深绿色陆军军装的裤子,已经被地面的鲜血浸得发黑,他依然毫不知觉。

    依连眼中只有那条熟悉的手臂。

    袖口绣着金色玫瑰花纹的手臂。

    他大哥罗斯特的手臂。

    在那熟悉手臂的另一端。

    ——没有大哥欺负他时,那张无赖般的笑脸。

    ——没有大哥用手臂夹住他的脑袋时,他讨厌的那一抹多少香水都盖不住的腋臭。

    ——更没有在战场,大哥拼命掩护他时,那一闪而逝的坚实臂膀。

    没有!

    那一端…什么都没有。

    空荡荡的…

    没有脑袋,没有脖子,那只是从左臂到左腿三分之一的身体。

    断裂的躯干犹如被什么猛兽撕开的一般破烂。参差不齐的狰狞断口处,惨白的肋骨从皮肤中戳出,翻卷的碎肉与破碎的骨骼之间,带着黑色的血液和骨髓不断从中渗出来。

    依连抱着他的“大哥”疯狂地冲出了近百米才停下来,内脏鲜血洒了整整一条路,仅剩的胸腹飘飘荡荡,什么都没剩下。

    四处弥漫着的,尽是筋肉断裂的声音,希望破碎的声音,痛苦嚎叫的声音。

    这里是依连曾经期待的战场。

    不!

    是地狱!

    这里是最可怕的地狱!

    而依连,此刻就身处在地狱之中!

    此刻,是星罗历760年12月27日晚23点18分。

    …

    17小时零28分钟前。

    27日清晨5点50分。

    圣福尔雷。

    环形结构的巨大都市,阿瑞尔托斯国的首都,依连出生并长大的地方。

    城市由三个环形区域组成,最外层是面积较小,战时负责抵御外敌的防御区。中间层基础区占圣福尔雷超过三分之二的面积,大多数居民居住在这里。最内层的贵族区是王宫与部分贵族府邸的所在地,对国家有突出贡献的人也会被允许在此居住,除此之外,一些高档消费场所也设置在这里。

    由外而内的三层区域地势由低到高,每两个区域之间的连接地带都会有明显的海拔变化,区域之间由数条宽广的阶梯相连,层次分明。远远看去,整个城市犹如大地的王冠一般。

    如今,这个依连记忆深处最深刻的城市,已经有一大半被所谓的“革命军”占领。

    基础区与防御区临近的一片小巷中,罗斯特与依连率领的国立陆军暂第七大队,正趁着黎明前最后一抹夜色,无声地前进着。

    他们这次肩负着截断敌军弹药补给的任务。部队共有四百余人,分两队同时进军,在黑夜中,悄悄绕过了敌军的主力部队,向着敌人后方杀去。原本就是早就策划好的方案,一路前进都十分顺利。

    只要将没有多少防备力量的敌人运输部队消灭掉,他们就可以撤回到位于贵族区的防御圈内,享受胜利的美酒。

    一路上,没有人抱怨,也没有人多说话。这场持续了半年的战争,改变了许多人,也改变了依连的大哥,罗斯特。

    依连默默的跟随在罗斯特身后,看着他的大哥沉稳的发号指令。坚毅的面庞,从不退缩的眼神,与之前总是玩世不恭的罗斯特判若两人。

    这幅模样要是放在原来,依连怕不是要嘲笑出声,可现在他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因为他知道,大哥这幅模样,不是装出来的。

    一个多月前的一场攻防战斗中。罗斯特的挚爱,那位之前在罗罗里亚庄园舞会上依连见过一面,金发碧眼的薇尔希琳小姐——卡蕾娜·薇尔希琳,为了掩护罗斯特,死在了他的怀中。

    那时依连与罗斯特刚刚加入战场不久,被派去观摩战斗学习经验。很安全,国立陆军也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可在打扫战场时,一个隐藏在尸体中的狙击手,却狰笑着向罗斯特开出了最后一枪。

    一颗子弹,本该夺走罗斯特性命的子弹。当时罗斯特一动不动,对死亡的恐惧让他双腿发软。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卡蕾娜扑到他的身前,用自己的身体为爱人挡下了致命的子弹。

    她是一名远比罗斯特出色的战士,可身体不过是娇弱的女孩子。

    凄艳的红玫瑰从她胸前盛开,她偎依在罗斯特怀中。子弹打穿了她的气管,她在罗斯特怀中痛苦地抽搐。那双美丽的碧眼中满是痛苦和悲伤,她一直在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罗斯特像是被定格了一般,他看着卡蕾娜,眼睛像要从眼眶中瞪出来。他就一直呆呆地抱着她,直到怀中的颤抖渐渐停止,直到她咽下最后一口气。

    依连记得,罗斯特曾兴奋的给自己看他衣袖上的金色玫瑰。告诉他那是卡蕾娜为他绣的,他要永远带在身边。

    依连还记得,上次罗罗里亚庄园舞会后在回家的马车上。醉醺醺的罗斯特对自己说,他想和卡蕾娜一起,离开圣福尔雷,到遥远的乡下去过平凡的日子。

    他是那样爱她。

    她是那样爱他。

    “依连,大哥可不想上战场。”

    “战争,会夺去我们挚爱的人。”

    那天罗斯特的哀嚎是那样的凄惨。从战场上撤下来,他还是保持着那样的姿势抱着卡蕾娜,两天两夜,无论是谁都不能靠近他们。

    从那以后,罗斯特的脸上再也没有出现过恐惧与迟疑。他成为了年轻一代最出色的指挥官,手中的大剑一次次无情的撕碎敌人的**,一往无前。

    因为出色的表现,罗斯特被破格授予了中校军衔,依连作为波斯塔利安成员和罗斯特的副手,也被授予了少校军衔。

    在往日,眼下的罗斯特无疑是依连最想成为的人,就像那些颂诗中描绘的英雄形象,引人向往。

    现在,依连才知道那些颂诗的作者是多么愚蠢。他只想把他们从精美的扉页间揪出来,按在沾满鲜血的地面上,用手中的枪抵着他们的脑袋,让他们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战争带来一幕幕的地狱景象!

    战争,无论出于怎样的目的,披着何种虚伪的外衣,本质都是残酷的,血淋淋的。

    都是杀人!然后占据他们的一切!

    依连一刻也不想待在战场上,他一点也不想再证明些什么,他只想早一点回家,回到原来的生活。

    曾经不希望战争的罗斯特,现在已经变的无所畏惧。

    曾经无限向往战争的依连却很害怕…

    他很害怕…

    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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