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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
月牙泉畔，古寺。钟声惊落塔顶的积雪，光秃秃的树杈不堪重负折了一截，掉在结冰的石阶上，正好堵着庙门。
没有人出来把树杈移走，和尚们都躲在禅房里烤电热片呢，这么冷的天，别说人了，连鬼都不愿意出来。
何小鹏站在二楼，手扶着木质的栏杆，远眺着被白雪覆盖的鸣沙山，王涛从堂屋里走出来了，手里掐着半截烟，他把烟头摁灭在栏杆上，嘶的一声，雪被融了一个小洞，王涛叹了口气，“还想什么，都到这里来了，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咯。”
“嗯，”何小鹏也叹了口气，问道，“其他人都在房间里嘛，赵龙有没有再说什么？”
“没有，赵龙出去了，小虎和丁家兄弟在一个房间里喝酒呢，有他在，咱们还是别想了。”
何小鹏又嗯了一声，眼神略有失望，他从怀里摸出烟点着一根，深深的吸了一口，吐出长长的一条烟雾，不再言语，心知策反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计划没有变化来的快，当他们一行数人被安排到古寺里时候，何小鹏就知道逃跑已经没有了可能，这里远离集市，又有赵龙小虎两大高手坐镇，庙里的秃子收了好处，每一个和尚都起到了探头一样的存在。
“涛子，你说万一我们倒戈，丁家兄弟会不会支持”
“我看这事难说。”
王涛谨慎的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我托阿飙暗地里查了一下，他们的老婆孩子都还在省城，咱们又不好单独接触这哥俩，估计他们没想过要叛变。”
说完，他挑了挑拇指，“还是小鹏哥有先见之明，早早的把嫂子转移走了，不然咱俩比他们也好不了多少。”
提到杨娜，何小鹏难得浮现一丝笑容，不过也仅仅只是一瞬间，脸上又是愁云密布，眉头紧缩。
如果没有出档子破事，他再过几个月就要做爸爸了，哪里用得着千里迢迢跑到这风沙肆虐的地方来受罪，此刻他应该喝着小酒，搂着娇妻，享受的做他的黑老大才对。
“小鹏哥，你以前来过大漠没有？”
“没有啊，怎么了？”
“我来过……”
王涛点着一根烟，望着被冰冻结的月牙泉面，思绪穿越回了遥远的少年时代。
“我十几岁的时候，跟女朋友阿莲一起来旅游过，这边的景点基本上都去过了，莫高窟，飞天壁画，鸣沙山，若非后来出了事，还打算去玉门关玩来着。”
何小鹏还是第一次听王涛说起过去的事情，多少有点好奇，“后来怎么了？”
“后来”
王涛的话音忽然有点哽咽，眼睛里有雾气朦胧，似乎在想着什么，又像是在极力的逃避的什么，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语气略带颤抖，讲述了一段令人唏嘘不已的往事：
“当年我在读大一，说是大学其实也只是大专，不过那时候的大专不比现在，含金量还是很高的，也不亚于现在的普通本科了，阿莲是同班同学，每天朝夕相处，不知不觉的产生了感情。
大家都是农村的孩子，也没什么钱，平时恋爱连逛街都很少出去，看着别的情侣都在玩浪漫，为了不亏欠她，我给一些有钱的同学做散打教练，每天辛辛苦苦的教拳，总算在暑假时候凑够了几千块钱，带她出来旅游。”
手上的烟灰燃烧了半截，被风吹断了往下飘，王涛看着散落的烟灰，眼角湿润了，“可是我万万没想到呀，就是次旅游，让她永远的回不来了……”
死了？何小鹏心里一惊，看着王涛强忍着眼泪，给他递了一张纸巾，“哭吧，心里难受哭出来会好点……”
王涛点点头，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也就在何小鹏的面前，他才会这么的失态。揉了揉发涩的眼角，接着说
“都是农村人，也没见过什么市面，许多东西都不懂，走了许多的冤枉路才到敦煌，因为准备的不怎么充分，路上的花费超过了预算。”
“虽说十年前几千块还值点钱，也禁不住这么花呀，在旅馆住下的时候，我和阿莲算了算帐，如果想按照计划的游玩，就必须要节衣缩食才行，除了必要的东西，能不买就不买，坐车之前要多打听打听，别又再遇到黄牛了。”
“这事儿虽说是出师不利，但却成全了我和阿莲，原本我俩的感情进展很慢，这不为了省钱，晚上住旅馆的时候只好开一间，你想呀，孤男寡女十岁的年纪，哪能受得了，也就在那时候，我有了人生里第一个女人……”
说到这一段，王涛有点不好意思，但是能看得出来，他挺怀念那个女孩，人生的第一次嘛，哪能说忘就忘。
何小鹏点点头，他经历人事太早了，初中的时候，就告别了处，男生涯，后来玩的女人多了，对这种东西根本就免疫了，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情怀在里面。
“凡事开头难，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尝了禁果之后，后面也就自然而然了，白天我和阿莲到处玩，晚上回来就躺被窝了，几天的旅游，让两个人的感情取得了突飞猛进的进展，约好年底回家就把亲事定了。”
“嗯，那后面又出了什么变故呢？”
听到定亲两个字，何小鹏心里触动，也想起来几年前的往事，那时候父母还在世，家业还很兴旺，他也曾对金婷婷许诺过，年底，我一定娶你……
如今时过境迁，沧海桑田，什么都回不去了。
“古人说乐极生悲这话也许是有道理，用现在小年轻的话来讲，那就叫秀恩爱死得快，也许是老天注定要我们分开，当时我看钱所剩无几了，就和阿莲商量着游玩玉门关之后就回家，可谁曾想路上出了事情。”
“由于是第一次出来玩，我们都不知道大漠里的风暴有多可怕，玉门关不像是月牙泉，多多少少还有人工种植的绿化带，当年的玉门关，那可是名副其实的大荒漠，游客都没有几人愿意去。”
“我和阿莲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稀里糊涂的搭个路过的货车去玩，结果下车的位置离目的地还有很长的一截路，要走两个小时才到。就在我和阿莲走了一个多小时的时候，忽然就起了沙尘暴，险些把我们都吹走了。”
“然后我们发现自己迷路了，原先的脚印被风沙掩盖了，大漠里一片苍茫，前后看起来都差不多，我们走了三个多小时也不知道去了哪儿，后来看到一顶帐篷，我们想着可能是别的游客，也就进去问路了，谁知道闯进了贼窝里。”
“帐篷里有五六个悍匪在里面，每个人都有枪，我们两个去了无异于羊入虎口，很快就被他们绑了。那领头的小混混看我俩没什么钱，就想着把我杀了，把阿莲留下来，阿莲眼看没有活路了，求那领头的放过我，不然她就绝食自尽……”
后面的话王涛没说了，泪水已经湿了他的眼眶，手里的香烟早就熄灭了，他还夹在指间，好半天过去，王涛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哽咽道，“都怪我没用，保护不了她……”
安慰的话多说无益，何小鹏拍了拍王涛的后背，作为好兄弟，他心里也很难过。
良久过后，王涛的情绪平复了一点点，他苦笑一声接着道，“要说人吧，好死不如赖活着，要不是我做了一件错事，阿莲也不会死。”
“错事？”何小鹏一楞，“你当时不是逃出来了嘛，怎么会……”
“逃是逃出来了，但是走之前我杀了两个人……”
王涛冲何小鹏笑笑，毕竟是陈年往事了，伤心的劲儿就那一阵子，过了就好了。
“那领头的同意了，让人给我松绑了，并且还给了我三万块钱让我带给阿莲的父母，我当时已经饿的快死了，就在帐篷里吃了点东西，就在这当儿，那个领头的把阿莲抱到隔间里快活去了。当时帐篷里只有三个人，我吃饱了后也有了力气，仗着功夫放到了两个，冲进去和领头的打了起来。”
“原本我以为凭我功夫救走阿莲问题不大，谁知道人外有人，那领头的悍匪功夫比我更厉害，没几招就把我撩趴下了，就在他要开枪打死我的时候，阿莲不要命的抱住了他让我快跑，等我跑出去的时候，就听到了枪声，阿莲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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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男人都沉默了，何小鹏没想到王涛还有这么悲催的一段经历，此刻他忽然想懂了，为什么王涛都三十岁了还孑然一身。
初恋的爱人，死去的爱人，这也等同于最珍贵的爱人了，谁也取代不了这个位置。
何小鹏问，“那你有没有找到那个人报仇呢？”
“有，但是我能力不够。”
王涛苦笑，“从甘肃回来后，我大学也没读了，加入了黑帮，原先想着混出一番事业去报仇，谁知道遇到小虎这么个老大，一直都起不来，手底下没人，怎么和人硬拼？”
说的也是，何小鹏点点头，他有舅舅王东的面子，一来就能见到葛九，而王涛这种没关系的人，只能一步步往上爬，偏偏运气还不好，一身的光芒都被小虎掩盖了，得不到重用。
何小鹏忽然有点同情王涛，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次如果咱俩能活着回来，我帮你报仇！”
“谢谢兄弟，其实不用了。”王涛说。
何小鹏不解“为什么？”
积雪在湖面的反光下有点晃眼，王涛指了指远方的大漠，语气略有兴奋，“我今天得到了消息，咱们这次要对付的敌人，就是大漠里的悍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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