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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东庭一句石破天惊的话让所有人同时愣住了。
唐言蹊还蹲在兰斯洛特的墓碑前没回过神来,整个人就已经被他拉了起来,“跟我走。”
满心的悲怆瞬间化为不耐,她冷冷盯着面前的男人,又不着痕迹扫了眼四周的武警,“干什么!说清楚!厉少好大的架势,这是要——”
话都没说完,陵园外又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刹车声。
“都给我围起来!嫌疑人就在陵园里!鸣枪示警,无关人员迅速撤离!”
厉东庭脸色顿时沉下来,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糟了。”
唐言蹊再傻也醒过闷来了,“那些人,冲我来的?”
“好好想想你都干了什么好事!”厉东庭没好气地低斥了一句,迅速招来手下,“把她给我平安送出去,少一根头发我唯你是问!”
容鸢、霍无舟和赫克托匆匆上前,“到底出什么事了?”
厉东庭眉眼阴沉如乌云压城,“庄清时昨晚失踪了,四处都找不到人,怕是凶多吉少。”
唐言蹊脑子“嗡”的一声,还是镇定下来,咬着牙问:“她一个手脚健全的成年人,找不到人是什么新鲜事?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厉东庭瞥着她冷笑,“她失踪确实不是什么大事,怕的是有人想要以此大做文章。”
容鸢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陆远菱?”
“庄清时失踪前有一阵情绪失控,一直疯言疯语地说有人监视她、要绑架她、杀害她。昨晚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点名道姓说出了‘唐言蹊’三个字,被心理医生和一群护士听见了,现在受害者下落不明,第一嫌疑人自然是非唐言蹊莫属。”
冰冷的空气呛进肺腑,唐言蹊几乎站不住。
她用了两秒平息思绪,“外面是陆远菱的人?”
“不然还有谁这么大架势想要置你于死地?”厉东庭依旧冷笑着,“不管庄清时是真失踪还是假失踪,怕是你这次难逃一劫了。”
唐言蹊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前几日让赫克托去复制的庄清时的治疗记录。
那些东西,对她而言,又是一层不利的“罪证”——能证明她确实有“监视”庄清时的嫌疑。
“仰止呢?”唐言蹊问。
提到陆仰止的名字,厉东庭脸上的霜色更浓,“我先安顿好你再去找他。”
唐言蹊心脏“咯噔”一声沉了下去。
这件事来的太突然了。
可是一切的一切又都像是早就策划好的,一步步引她入局。
为什么兰斯洛特死前要留下庄清时的名字把她的注意力引向庄清时?
为什么庄清时前阵子还好好的,突然就精神崩溃了?
为什么陆仰止偏偏就在事发前一天不见踪影?
如果这些都是同一个人做的,为了以兰斯洛特的死来激化她和庄清时的矛盾、诱导她去监视庄清时,想办法控制和支开陆仰止,现在庄清时人丢了,就可以轻而易举地举证证明她确实有加害她的嫌疑和动机了!
是陆远菱吗。
能做到这一切的人,除了陆远菱,不作他想。
“别想太多,先走,千万不能落进他们手里。”容鸢推了推唐言蹊,“快走!”
赫克托亦是发现上套了,气得攥紧了拳头,“走什么走!有没有天理了,有没有王法了!我们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做,就算上了法庭又怎么样!他们还能不讲证据直接判我们个十年二十年?!”
容鸢的动作顿了下,回过头看着他,眸色前所未有的冷漠,“你太小看陆家了。”
赫克托被她眼里的湛湛的银霜看得四肢僵住,表情也绷紧,“你,什么意思?”
“陆远菱根本就没报警。”厉东庭一字一顿道,“门口那些人,都是陆家的人。”
余光里,门外被一群持枪的武警牢牢围住。
霍无舟缓缓启齿,问:“陆家怎么敢私自调用军队?”
“调用军队是什么新鲜事。”厉东庭哂笑,笑意不达眼底,“我不也敢?”
霍无舟眼尾一紧,“你是说,他们在军中也有人?”
厉东庭静静盯着他,“年轻人,听说过陆德勋吗?”
赫克托和霍无舟同时愣住,愕然道:“陆德勋,陆老将军?!”
一脉铮铮铁骨,数载功业千秋。
这个名字,对于他们这些平民百姓而言,是抬头都看不清笔画的遥远。
远在紫禁之巅的人,无非就是那么几个。
深藏在云雾里,只闻其名。
霍无舟看了眼容鸢,容鸢却别开视线,抿着唇,艰难吐字:“陆老将军是我师哥的……爷爷。”
早知道陆家不简单。
却未曾想过,原来是这等的复杂。
“只要他们抓住你,有得是办法逼你认罪。”厉东庭单手插在口袋里,视线冷峻郑重地望着僵硬在原地半晌无言的女人,“你以为军中那些严刑逼供的手段都是花架子?你以为他们会跟你讲理?不可能的,陆远菱如果下定决心要你的命,你能做的就只有逃。我劝你现在马上离开这里,等风头过去一阵再——”
唐言蹊脑子里乱成一团,她所经历过的最大的场面也无非是网络上的一串串数字代码而已,这种光听一听就能感受到其中恢弘跌宕的话题,是个正常人都会被震慑得不知所措。
“仰止呢!”她还是在问这个问题,“他怎么样,他人呢!”
厉东庭闭了下眼,“我不知道。”
他也是昨晚突然接到上头传下来的加急文件,说陆老将军离开了四九城,亲自到了榕城,家里人让他务必去见一见。
“你还是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陆老将军决计不会对自己的亲孙子怎么样。而你,你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
甚至,还是绑架了他孙媳妇的嫌疑人。
“看来你们把该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一阵高跟鞋的声音在石板路上响起,伴随着女人泠泠如玉的嗓音,“也省得我再来解释什么。”
众人一惊,厉东庭手底下的人迅速举起狙击枪从四面八方对准了缓步前来的女人。
她却仿佛见惯了风浪,凤眸掠过四周,反而析出些许看儿戏般的嘲弄。
“厉老若是知道你用这个阵仗迎接他上司的宝贝孙女,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命活到明天早晨。”陆远菱皮笑肉不笑地讽刺。
厉老,厉东庭的爷爷,曾经是陆老将军的副官,左膀右臂一般的存在。
他不为所动地回望着陆远菱,“那是长辈之间的交情,今天就算是我爷爷站在这儿,也别想从我手里拿人。”
“倒是你。”厉东庭薄唇勾了勾,“四十多岁的人了,不想着嫁人成家、开枝散叶,成天和一群小娃娃闹来闹去的,你爷爷脸上倒是好看。”
陆远菱虽然是陆仰止的姐姐,却比他大了足足十六岁。
这事正好戳中了女人的心里,不过她到底是比这些“小娃娃”多吃了几年饭,涵养好得很,并未把怒意作在表面上,而是越过厉东庭的肩头,看向他身后削瘦憔悴的女人,“唐言蹊,五年不见,你是越来越让我刮目相看了。”
容鸢侧身挡住了她的视线,把唐言蹊完全护在后面,低声催促道:“你快走!”
唐言蹊没动。
她着急,情急之下脱口而出,“霍格尔,赫克托,快带她走!”
霍无舟眸色微凝,“你叫我什么?”
容鸢一惊,不敢去触他过于犀利的眼神,“你是想让唐言蹊死在这吗?少废话,带她走!”
赫克托忙上前拽住了女人的手臂,“老祖宗……”
唐言蹊依然没动。
半晌,待霍无舟都忍不住要开口劝时,她才轻轻别开了赫克托的手,一步踏出了所有人的掩护。
就这么堂堂正正地对上了陆远菱机锋暗藏的审视。
“是,五年不见,你也一天比一天上不得台面了。”唐言蹊面上没有太大波动,说着说着甚至眼里还露出了丝意味不明的笑,“先是拿光碟威胁仰止,后又绑架自己的弟妹来设计我,你是有多怕我活着从牢里出来?”
陆远菱被她说得微不可察地一震,眼中划过只有彼此才懂的一丝慌张。
上次在大火里她没有看清唐言蹊的面容。
这一次,大约算是五年之后第一次正式见面。
五年,她老了许多,而对面的女人从岁月里得到的却仿佛都是馈赠,气质更加沉静,容颜也比原先显得更加精致、明媚。
她身上那股抓不住又不会消散的骄傲和冷艳更是深深镌刻在了骨子里,哪怕一言不发,也让人不得不时刻打起十二分精神戒备着。
“托你的福,我最近过得不怎么样。”唐言蹊低低一笑,兰斯洛特的墓碑烙印在她褐色的瞳孔中,化为一道惊心动魄的闪电,锋利骇人,“就像你这五年来夜夜不得安眠一样。不过,我现在暂时没有刁难你的心思,别自找苦吃。”
周围人听得云里雾里。
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霍无舟都不自觉皱起了眉。
他们都以为老祖宗是怕极了陆远菱的。
因为每次在她面前提到这三个字,她都会忍不住地哆嗦一下。
可是为什么,眼下,却好像……
陆远菱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阵,道:“唐言蹊,大话谁都会说。你我斗了这么多年,你的软肋我会不太清楚?原本我打算放你一马,只要清时顺利和仰止结婚,他和你在外面怎么乱来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心思动到清时头上!”
唐言蹊闻言眸色微微一滞。
陆远菱是真的怀疑她把庄清时绑走了?
还是又在演戏?
她仔细打量着对方的表情,不放过一丝变化,可是隔着很远,陆家人又天生一副让人看不穿的扑克脸,她实在很难分辨真假。
如果不是陆远菱把庄清时绑走了,那她人又在哪?
唐言蹊看了眼厉东庭,见对方也是满脸沉思地拧着眉心,想是和她思考到了一处去。
陆远菱一招手,冷冰冰道:“来人,把她给我押起来!”
不待唐言蹊有所反应,厉东庭的手下便迅速在她面前挡了一座人墙。
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空气中无形绷紧了一根随时可能会断掉的弦。
两边都架起了枪,数十条人命只在眨眼之间。
唐言蹊从没经历过这般可怕的场景,神经几乎负荷不住,厉东庭一看她白了的脸色就知道她在逞强,“我让人送你离开,她不敢怎么样。”
只要陆老将军本人不在,光凭一个她,是没资格号令武警开枪伤人的。
唐言蹊攥了下拳,绷着脸,点点头,“你自己小心。”
“唐言蹊!”人群之后的陆远菱忽然叫住她,诡异地扬唇笑了,“我不能对活人开枪,但是你想清楚,若你踏出这个陵园一步,我一声令下,它——还在不在?”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纷纷瞳孔紧缩。
那是,兰斯洛特的墓。
唐言蹊眼底随着她一句话泛起猩红色,五官都扭曲着,隐隐呈现出崩裂的神色。
她想也不想就倾身挡在了冰冷的石碑前,暴露在了无数枪口之下,怒道:“陆远菱,你敢动它一下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