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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背阴山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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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冥界重开天日,乃是千年不遇的大事。虽然真阳出现的时间短暂,却足以震动五方鬼域。

    血战过后,阴间大地终于暂归平静。中央鬼域赤帜城,已经彻底沦陷。兵刀停歇之时,一切都显得异常宁静,只剩下打扫战场的兽鬼族部队,在四处倒腾着散落遍地的兵器和机关人零件。众鬼显然还未从方才鬼帝昼乞散尽全身法力重开天日的辉煌中回复过来,无数兽鬼被真阳日光照得面目全非,不成人形。

    此时,天上日光已被乌云完全遮盖,却不知从哪里的云层中透下的点点阴光,让整个幽冥大地可以借光视物,与刚才强烈的阳光照耀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很有股盛极必衰的味道。

    在那幽暗的崇山峻岭之间,一道白色的人影在快速穿梭着。那是白无颜的身影。他几乎是贴地漂浮,一路从抱犊山北坡下来,追赶着鬼帝昼乞化成的火焰流星的踪迹,径直往生死平原奔行。那劲敌宿风鬼,早已在昼乞化身真阳时逃匿于清风之中,而红姑和季康的身影也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这一刻,白无颜只有一个心思,那就是找到阿蕊,救回阿蕊,不让她受到伤害。

    可是佳人已渺,到哪里去寻?眼看着天空那道红色流星坠入前方远处的背阴山脉,白无颜更是心急如焚。要知道背阴山怨魂谷的轻生崖下,便是那十八层地狱的万丈深渊。

    寻常亡魂过十八层地狱,要由鬼差押送,被折磨掉几层皮之后,几乎脱胎换骨,才能踏上轮回之路。而阴间之鬼要是不慎进入,未得酆都大帝的通关路引,便会被那十殿阎罗打入十八层地狱深处的异域空间。传说在那个地方,从来没有人能够活着回来,不论是亡魂还是鬼魅,是妖怪还是神仙。一切都会被永久封印,失去转生之机。

    白无颜一刻不停,一直奔到那背阴山下,已是精疲力尽。

    抬头再往天上看时,那天空早已一片阴沉,没有了火球的踪迹,就是那流星划过留下的气流尾巴,也已融入了层层乌云之中。背阴山没有流星撞地的巨响,没有火焰爆炸的强烈光辉,一切竟是出奇地安静。莫非,阿蕊真的随着这落日流星,坠入了万劫不复的地狱深渊?

    想到这里,白无颜只感到一阵透心的凉意。难道这千年的等待,处心积虑的谋划,从此全都付之一炬?

    白无颜身心俱疲,漫无目的地走在背阴山的山道上。

    忽然天空中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一阵雷鸣声,转眼便是雷电交加,下起了暴雨。冥间降雨,并不多见,何况还是在云开雾湛,真阳出岫之后。

    白无颜随手扬起八卦龙须幡,让那旗幡撑起为自己遮挡雨水,继续走着。

    这是背阴山的后山,好像从来没有到过这个地方,四周尽是满目疮痍的古树长草,山道忽隐忽现,不知通向哪里。

    再往前行,不远处半山崖上,出现了一个山洞。那山洞被一股奇异的白气笼罩着,若隐若现。白无颜忽然想起阿蕊身上的雾露乾坤网,心中一动,暗道:“阿蕊身怀异宝,应该不会轻易跌入地狱深渊之中吧!也许是躲在了这个洞里?”一边自我安慰着,一边朝那洞口飘了过去。

    这石洞内宽有十丈,里面十分干燥,石壁为坚硬的黄岩所开,壁面上现出斑斑斧痕,显然年月已久,其上都生有一层毛茸茸的青苔。洞里居然置有石桌石椅,高矮适度,看似纯然天成。其实如经留意,也却能看出人工所加诸的巧妙安排与独具匠心。

    淙淙的流水声,引导着他走向洞角,使他意外地发觉到一股粗如儿臂的清泉,怒蛇也似地由地面涌起,在积满了五尺见方,半尺深厚一个贮水池之后,才向外开始溢出。

    想是方才那一阵山雨,泉水大盛,满溢的流水,顺着洞边的沟渠潺潺流出。

    白无颜弯下身来,一只手掬起一捧水。不意他手指方一触及水面,顿时才发觉到水质温热,敢情竟是温泉?

    这一突然的发现,使得他心里猝然一惊,想起当日在那凤凰山天池之畔,阿蕊躺在那雾露洗髓池的温泉之中,沐浴的情景。睹物思人,当下不假思索纵身入池。

    当他双足踏实之后,才觉出地底石质其热异常,整个的贮水池简直就形同是一具大鼎釜,无穷的地热就似釜底柴薪。妙在水温达到一定的温度之后,即不再升高,沐浴其中,无限乐趣!

    白无颜原是忧心仲忡,有些儿神不守舍,无意中触此奇兴,先时的困恼愁肠,一股脑地抛向九霄云外,遂即大肆开怀的在水里洗起澡来。

    原是一池静水,被他尽兴地一搅,蒸腾起一片茫茫雾气。洗了一刻,只觉得全身上下血液流畅,无限舒服,只是浸泡略久,即有一种昏沉沉的过度之感。这倒使得他暗吃一惊!

    白无颜一向体力极佳,以常情而论,沐浴片刻似乎还不至于有如此感觉,但是那种突然加诸的昏沉感受,的确是再实在不过,迟疑片刻,更是加重其势,几乎是立刻挺受不住,即要昏倒池内的样子。

    这一突然的感受,顿时使他大为惊心,当下慌不迭地跃身池外。身子方一离开,人可就情不自禁地就着池边躺了下来,顿时他就感觉出无比的舒泰,即使这一块眼前供自己躺卧的石面,也似乎绝非偶然,人躺其上,只觉得长短光平正当,曲直适度。

    这的确是怪极了。莫非这一切,竟是浑然天成,还是有前世异人的慧心运用?

    就在他方动念的一刹,眼睛却奇妙地发现到洞顶有一件怪事。敢情在峥嵘不平的洞顶之间,凿雕有一具凸出的石像!

    若非是白无颜恰恰睡在这个地方,若非是他的视线正好由这个角度看上去,他万万不会有所发现!现在偏偏却正好被他发觉到了。

    那是一具奇妙的平仰睡姿,虽然雕凿得并不精致,但是却使人很清楚地可以看清一切。

    图面显示着的形象,是一个人平仰睡姿,一只右手抚按在小腹肚脐上,另一只手却横搁在前额,形状很奇,亦不知是什么缘故?

    白无颜看得奇怪,不自觉地学着浮凸的样儿比试了一下,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忽然觉得那雕像旁边虚影一闪,似乎又有一个雕像浮现出来,但随着他结束了那个动作,旁边虚影又消失不见,还是只有先前那尊奇怪的石像。

    白无颜正要再试,就在这时,忽然他感觉到洞外传来了一些声音,情不自禁偏过头来。

    殊不知这一看之下,使得他心里怦然大动了一下!目光所及,只看见一个同样身穿白衣,高挽发髻的道姑,仙气氤氲,正自翩翩而来。这道姑想是压根儿也不曾想到,石洞竟然会有外人,但见她长得眉目如画,一身白衣纽扣及丝带尽解,宽宽松松的样子,看来像是正要沐浴的神态,不意忽然发觉到白无颜的存在,顿时大现惊异!她蓦地后退了一步,眼睛瞪圆了,直直地看着洪折颜,表情不胜惊讶!

    白无颜慌不迭地翻身坐起来。就在这一刹,他只觉得眼前白影子闪一闪,再定目时,才发觉到那个道姑已遁出洞外。

    这一个奇异的发现,不啻使得白无颜大吃一惊!

    脑子里不假思索,他身形一个快闪,湿漉漉地从泉中起身,迅速扑向洞外。目光所及,对方那飘拂的白色衣裙,却似己拔身在百十丈高下的峻岭高峰。适才雷电交加的天气,此时已然放晴,可以清楚地看到白色影子在山间飞跃。

    白无颜这么快的身法,却只看到了此道姑临去时的一个背影。

    那种起落的速度,的确是出乎意料的快,不过是晃了两晃,又行揉升了十数丈高下,像是白云飞升般顷刻消逝在山岭间浓林密处,顿时失其踪影。

    白无颜如非亲眼所见,简直难以相信,也万万难以想象,这深山野岭人迹罕至的冥界鬼域,居然会住有如此仙气逼人的一位道姑。这洞口的白烟仙气,莫非也是这道姑所为?

    在洞外呆立了一会,再也不见那个道姑现身。

    这个石洞,热泉,浮凸……简直无一不奇,现在更加上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仙姑,顿时使他如陷身五里雾中,一时方寸大乱!

    白无颜返回石洞,坐到池边的青石板上,脑子里的思绪由阿蕊转向方才那个翩翩若仙的道姑身上。

    这一切发生在阴曹地府,的确是件令人不可思议的怪事!

    回忆着方才她初入石洞的情景,不难测知她也是来洗澡的,忽然发觉到自己的存在,才会张惶地逃走。由这个人的奇异出现,不禁使他联想到,此人与这个石洞的特殊关系,从而使白无颜此刻联想到,这座石洞内的一些东西,敢情正与对方有不可化解的关系。

    想到了这些,白无颜一颗心,更加忐忑不已。

    对方那个道姑,虽然匆匆一现身遂即消逝,但是白无颜却把她观察得十分清楚。

    这个人是谁?她何以存在在这里?

    一道闪电强光穿洞而入。石洞里顿时大放光明,这却使白无颜才恍然警觉到自己的立场,不禁暗自好笑地思忖道:我自己的问题够多了,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去理论这些?这道姑与我非亲非故,我又何必管她?心里这么思忖着,遂即不再多想,只是却掩不住原有的好奇,又转向方才沐浴的温泉池边,躺下来向着洞顶的那座浮凸细细地观看一番。

    经过他一番研究之后,遂即断定了那浮凸人像,存在洞顶绝非偶然,这其间必然大有学问!

    一个念头,陡然闪电也似地升起。

    白无颜忽然想到了常闻人言及深山大泽之内每多仙人异迹,这类人以道术焙炼真元,最终却能炼成元婴,身外化身,以至于出入青冥,飞升天界,莫非眼前这座石洞,正是道姑修真之处,先时那个白衣仙姑,也正是修炼上乘道法的异人不成?

    他仰身在先时躺卧处,目光直直打量着那个浮凸,越看越觉得涵有真义,当下情不自禁地又依样地将两手置于额、脐。

    不意之间,他方自学样而为,遂即却兴起了浓重的睡意。

    一种极度的疲倦的感觉,再一次地袭上身来,那种困迫感觉,简直真是令人难以招架得住!恰于此时,他听见了身边一阵细微之声,由不住转过目光向洞口注视过去。一看之下,顿时使得他心里又是一惊!敢情前此所见的那个白衣仙姑,又自出现眼前。

    这一次较前一次略为不同,前次这道姑是衣衫不整地进来。现在她却是衣衫整齐——束发高髻,鬓边插有一根白玉凤钗,全身白色绸布道袍长裙,闪闪有光,看来质料高贵,十分清洁,浑身上下不染纤尘,而且隐隐泛出一圈圣洁的光芒。

    这道姑正如前述,一张白净如玉的脸上丝毫不着血色,倒是那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看来颇具神采,似乎亦同白无颜一般,满存好奇心,向着白无颜直直逼视着,神态奇异之极。白无颜按说应该立刻起来,与对方弄个明白,无奈那种突袭的困倦感觉,实在太浓了,根本不容他脑子里转过念来,遂即呵欠一声,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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