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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图在此跪拜母亲大人:
母亲,离家时尚是春初,写此信时竟已夏末,半年光阴转眼即逝,不得不叹。当初孩儿私自逃走,实属无奈,鲁莽之举,还望母亲见谅。如今,孩儿正在巫山修习巫术,学有小成,身体康全,望母亲宽心,不必多虑。
只此半年,所阅所历,初尝之富,实非前十八年平淡韶华可比。
初时,观尸嗅魂,于亡者记忆中尝遍消亡临别之苦,后天资尚可,嗅魂有成,幸得掌门收入内门,得其亲传,再后,孩儿奉师命于红陨坠落之地一探,惊识苍穹伟力,近来,蜀山绘世先知领我见死神真容,言孩儿注定是诛杀死神、逆天改命之人,孩儿惶恐之至,茫然无措。
若如绘世先知所言,诛杀死神,便可长生,但人生苦短,永生未必幸运,孩儿料想,绘世先知对长生也无太大兴趣,她目中的疯狂,应该是源自怀疑人生只是天神的虚幻游戏而带来的恐惧,孩儿在见到死神真容后,这种恐惧也折磨我十多日,最终想来,假作真时真亦假,梦境过长便是现实,人生之真假,凡人实在无法忧虑。
入巫山以来,孩儿每日都会见识各种死亡惨状和离别痛苦,黑水战场,前几日孩儿也曾亲临,见华殇战士被屠戮残杀,孩儿内心悲痛万分,但却无能为力。现在,孩儿才真正意识到,修行之路并不如我年少时想象的那么华丽,其现实只是践踏生命的残酷无情。写此信时,孩儿忍不住会想,若是当初遵从您的意愿,做一个普通商人,我的人生又会是何种状貌。不过,若是重来,孩儿依旧会选择这条不归路,人生如白驹过隙,孩儿不愿庸碌,甚至不愿普通。
生,应如夏花之绚烂;死,应如秋叶之静美。
有一事说来有些可笑,最近,孩儿开始信教了,信的是巫山的三眼乌鸦,教义言:所有如蝼蚁般的生命都只是通往真理和原力的阶梯,所有的牺牲都是真正理解自然秘力的代价。我不希望因头脑中太多的生死记忆而质疑自己的选择,更不愿意因受不了尸山血海的惨状而疯狂,最终被关进小黑屋,不见天日,三眼乌鸦的教义对我有用,我便愿意去相信它,我实在算不上一个虔诚的信徒。
夏末酷热依旧,家中杂事多留于下人,不必事事躬亲,保重身体。年末第一场雪至,便是巫山年考之时,之后,孩儿便会踏雪归来。
勿念!
沉铸王七年八月二十七日
倾吐完心事,告知家中平安,海图又得继续自己的修行了,修炼控尸与驭尸术,内门弟子都有权力在巫山坟场挑选最“新鲜”的尸体。坟场的掘坟老人主管宗门所有尸体的调配,名叫“掘坟”,是因为用钱买到的尸体不够用时,他经常带领一些弟子出去偷挖人家新坟,在巫山之外的村落里,掘坟老人可以说是臭名远扬,一提起“掘坟老人”,那些村民必会向地上淬一口唾沫。名声虽然不好,但是对巫山术士的修炼,他也是尽心竭力了。
尸体如垃圾般被堆放在石屋外,今天的尸堆比往日的要高大许多,“最近天麻盛行,尸体就多了。”掘尸老人站在石屋门外,敲着他的旱烟烟枪,然后他佝偻着慢慢走近,“这个就是新收的内门弟子对吧?”
“是的,前辈,我叫海图。”
掘尸老人上下打量海图,没再多言,便蹒跚着转身,“挑尸体的,随便挑,自己运,推车在那边。”说着,老人用他摩挲的油亮的烟枪指了指堆放推车的位置,“用药布蒙好口鼻,不要染了病,死了我可不管埋。”
尸堆里,老人小孩,男男女女,病死的老死的,毒死的摔死的,各种各样的死法,应有尽有。初学者研习控尸术与驭尸术,选择年轻的尸体,因为其记忆较少,思虑不重,灵魂反抗力不强,老人的尸体身躯干硬,动作不便,对于内门弟子而言,最适用的就是中年人的尸体,记忆比较复杂复杂便于锻炼自己的操控能力,身体健壮,动作迅速,就有一定的战力。
海图挑了一中年男子,那尸体手抱一小孩儿,都是得天麻而死,海图将男子僵硬的手臂掰开,将男子拖到推车上,从石屋墙角的大玻璃瓶里抓了一把绿色粉末,均匀地洒在男子身体上,用以消毒。然后将尸体推到宗门分配给自己的修炼房间,将尸体搬到尸床上,一灯,一椅,墙边是十字架和长长的锁链,墙角还有巨大的铁笼,一条条铜棍有人手臂粗壮,活脱脱是一间刑牢。
海图与尸体在这昏暗的房间里一待就是十多天,一遍一遍地去感受亡者灵魂的情绪,与亡者沟通,厚厚一沓控尸黄符被慢慢消耗。饿了就囫囵吞点,困了就在尸体旁边躺地休息。十多天后海图出关回到他的卧室时,乱糟糟的头发和胡须纠缠在一起,衣服黑黄,满身的臭味。海图打了几桶水倒在水缸里,自己脱衣跳进去,水顿时黑了,换了好几次水,直到水清,海图才擦干净身体,缩进被子里,一睡就是两天两夜。
醒来时,海图的室友铜泉坐在桌前,呆呆地看着那半瓶鹰血,十分好奇。
“那是鹰血,画飞鹰符用的。”海图伸了个懒腰,全身舒爽,起身下床。
“飞鹰符?就是能驾光翼腾飞的那种?哎呀!海图,快快,给我画几张玩儿玩儿啊!”
“只剩这半瓶啦!再用就没啦!我们得去弄点新的,月钱领了吧?借我用用,我请你去酒馆喝酒。”
铜泉斜眼看着海图,“借我的钱请我喝酒?去河城跑一趟,你难道在海边游泳啦?”
“什么意思?”海图疑惑。
“脑子进水了呗、、、”
巫山的小酒馆既是巫山弟子喝酒吃肉吹牛皮的地方,也是买卖交换物资的地方,还是一聚众赌博的场所。海图、铜泉安坐,点了牛肉、猪耳朵和两壶酒,两人悠闲地享受起来。
一旁,几位大汉赤着胳膊吹牛,“我跟你说,当时啊!那妖怪比这房子还高,两只眼睛亮堂堂的比灯笼还大,它两手一挥,掀起的狂风就能把你吹飞啰!它那拳头啊!比这桌子还大,一巴掌,就一巴掌就把蜀山那个莫屠的小山一样的土拳给干的稀碎,要不是棕凛师兄及时用魂兵剑召唤出无数亡魂去牵扯那妖怪,那个莫屠早就被妖怪给拍成肉饼啰!”
海图在一旁喝着小酒,听得直翻白眼,他端着酒壶走到大汉的身边,“兄弟,我听到的故事可和你的不一样,那妖怪啊!没这栋房子高,棕凛师兄也没有召唤出亡魂战士,不过那妖怪身体坚硬如同钢铁,而且力大无穷,最后棕凛师兄和蜀山那几位都战不过它,只能用飞鹰符逃走啦!”
那大汉不信,醉醺醺地和海图争吵起来,海图表面一副喝多了的痴汉样,内心却高兴的不得了,“你要是不信,那敢不敢和我打赌,我赌我两个月的月钱,待会儿我们去问棕凛师兄,看谁说的对。”
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儿多的人顿时起哄,海图乘机拉拢周围的看官也来下注,当然,因为不认识海图,大多数人都把钱押在了大汉一方,海图又请酒馆的酒保来做公证人,这酒保干惯了这事,轻车熟路,“买定离手,不得反悔。”
当一众人找到棕凛师兄时,他正在灯阁擦拭长明灯,“海图,你不好好修炼,喝那么多酒干什么?”
那大汉惊讶,“海图?你就是海图?妈的,你去过河城,还和我打赌,你这不是坑我嘛!不赌啦!不赌啦!”说着,大汉和在他身上押注的人就想从酒保那儿取回本钱。
每次打赌,无论那方胜利,公证人都能抽成,酒保怎会答应大汉,只见他单手挥起一把三米长的大刀,刀风呼呼,一阵耍玩后,他轻轻松松的把大刀往肩上一扛,“买定离手,不得反悔。”
大汉等人酒意都被吓醒了,只得硬着头皮赌下去,当然最后只能是输个精光。赌局结束,海图领来一大包钱,又多抽出两成给了酒保,酒保十分满意的点点头,指着海图,“你大大滴狡猾,不过,我觉得小伙子你很有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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