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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还是这月色，繁星再多也是伸手不及。
文冕坐在树杈上，透过枝丫间的树叶仰望夜空，便入神的幻想着，似乎望着这漫天繁星总能激起心里不少愿望。
傍晚，落日与晚霞染红天际，群山乌翠，青山与峰峦之间被霞光镀上了一层金边，山峦的轮廓黢黑一片，每每此时文冕便跑到村东头，爬上老槐树，坐在树顶树杈上，直到月黑天高繁星四起，他便望着天空，开始幻想着自己酝酿了一天的白日梦。
他很享受此时的安逸，也没想过这么多梦想，能实现哪一个。自打出生时父亲被抓去充兵后便杳无音讯，他只知道父亲去了大變国土北疆，如今自己都已十三岁。乡亲总说他的父亲，大概是死了，也不知道死了多久，这些年也没有收到皇廷给家里发来烈士补贴。而文冕总觉得多半是没死。
文冕家在史家坳村里也算得上经济宽裕，祖辈几代经营着村里最大的米店。他父亲文成十三年前被抓去充兵后，据传是死在了北疆沙场上，母亲忧郁成疾，在文冕五岁能跑能跳时，便舒了一口气长气，跳井寻了短见，被乡亲发现时尸体都灌满了水，涨的像个羊皮囊。文家从此便寥落了，却好在多年经营，不至于没落，只剩爷孙俩穷不缺饭吃。
文老爷，祖辈躲避战事，便迁到安阳史家坳，虽是外来户，可多年家中为人慷慨，也常救济贫困，对上门乞讨之人也常施舍。算是村里有德之户，即便家中寥落，夜不闭门，也没有强盗悍匪摸进家门。
文家多年传承书香之气，又有习武之风。文老爷虽已年过古稀，每日粗茶淡饭之余，在门前练武强身，一套文家玲珑掌打的是虎虎生风，路人无不喝彩，门前老松树树干上这么多年被留下了不少掌印。习武之余，文老爷八仙桌一横，宣纸一摊，墨宝奉上，狼毫挥动之间，写的一手苍虬有力的好字。受家风影响，文冕这么多年也是跟着学了不少，可这文冕是文家出了名的异类，写字也只算个规规矩矩，不附风雅；身子骨长得弱不禁风，习武却一无所成，半个时辰马步都扎不稳；不过这小子却画的一幅好画，并配的一首好诗，独善人物肖像，再善花鸟图，对画画的造诣和悟性也是公认的超过了文老爷。对此文老也是哭笑不得，有时配诗还得请得文冕。
“嘿，文冕~~快下来，做什么春梦呢，快下来，好事。”正在树上愣神，一道压了很低的声音自树下响起。
探头一看，是史海。
“先说啥事？”
“窥玉。”
“哪里来的玉？”
“肉铺史大头。”
“卖肉的能有什么好玉，祖传的吗？”
“肉玉。你快下来。”
“肉玉？！”文冕一边慢条斯理的下属，一直纳闷着这“肉玉”为何玉。当年据说大變军队从西疆征服部落贼匪，得到一块极好的蓝丝玉，传为佳话，可这肉玉是什么品种，文冕一直没有想明白。
下得树来，文冕迫不及待拽着史海的肩膀，问道：“海哥，你说的肉玉，可是史大头从猪身上用刀尖剜出来的奇玉？”可史海只是笑而不答，直说：“你说的那是猪宝，等会儿别出声响，窥看便是。”
心想这卖肉的史大头还有啥宝贝，于是两小子一路小跑，到了史大头家后院墙外，爬上围墙，发现今日史大头家提前关门闭户，而平日里此时，史大头一定在后院架一口锅，一边喝着小酒，一边吃着锅里的猪内脏，吃完便在后院骂骂叨叨。而今日他家只有卧房灯亮着。再看史海，只见史海一脸坏笑，怂恿他快进院去。
待二人进入后院，史海示意文冕别发出声响，二人蹑手蹑脚摸到了史大头卧房窗沿下。刚蹲下身子，文冕便惊掉了下巴，只听到屋内传出有人说话。
“死鬼，莫急嘛。你当日所说之言可是当真？”
“嘿嘿，我怎么会骗云娘你呢？……再过三个月，最多不超过三个月，等我远方兄弟过来，你到时只要里应外合，杀了史老五那厮，荣华富贵都是我们的，嘿嘿来嘛……”
“嗯……哼……我就知道你不傻，看你每日送肉来贼眉贼眼的瞧我，就知道你这死鬼恋着人家……”
是村中大户史老五的婆娘，原来和这屠夫史大头有这么一腿，还密谋这么凶狠的事情。文冕和史海震惊之余，终究是忍不住冲动，悄悄扒开窗户，看到了香艳的一幕，就是这肉玉！还真亏史海能想出这么有文化的名字。而眼前此起彼伏的画面，让这两个青春期正在成长的少年，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冲动，浑身上下不自在，可又舍不得走，大脑不听使唤，不自觉的想把窗户开大一点。
“吱……呀……”刚刚扒动窗户，这不默契的木窗架便发出一声脆响。
“谁？！他娘的是谁？！”史大头陶醉中惊醒，绕出房门提起猪头刀冲到院里来时，只见两道瘦小的身影，跟猴子一样爬上了院墙，一个跳了下去，一个正待跳下，史大头怒眉倒竖，眼眸里闪过一抹冰冷，照着墙头身影，举手便将猪头刀扔了出去，猪头刀在空气中急速旋转，夹杂着风声破空而去———“砰！”一声闷响，砸在了墙头身影的小腿上，只见墙头上身影闷哼一声，顺势栽下墙去，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个背一个顺风跑掉了，等史大头提着大柴刀寻出来时，已然不见了踪影。
二人没有回村，一个劲的跑进了村外小山头，史海一路背着文冕，边跑边一个劲的问有没有他有没有事，而文冕一直蹙眉不说话，这把史海急的，一口气跑上了山头，才靠着大树放文冕下来。
此时文冕一直两手捂着小腿，不停揉捏，也不理会史海一个劲的问他，过了半晌，腿上疼痛感有所缓解，文冕长舒一口气，叹道：
“海哥，这就是肉玉吗？为了陪你看这肉玉，老弟腿都差点没了。你知道刚才史大头那厮朝我扔的是什么吗？猪头刀啊！幸亏是刀柄砸在我腿上，那要是刀头过来，我这小腿哟，可就被他捡着回去红烧了呀……”
听到这话史海也是一脸惭愧。
“你也别自责，我这不是没事嘛。这肉玉，确实好看，下次有好玉还得叫上兄弟啊。”看史海一脸难过，文冕嘿嘿一笑，也是安慰道，不过转头一想，又问道，“话说你是如何得知这肉玉之事？”
见文冕无恙，史海心里压着的石头也算落了下去，便幽幽说道：“你有所不知，我老早便发现史大头和史老五那婆娘眉来眼去，有次还见着史大头拍她屁股，白天里我瞧见史大头早早收摊，换了身衣服穿得似个秀才去街上买酒，而今晚史老五去了安阳城里，天黑时见着云娘鬼鬼祟祟出门朝史大头家方向去，所以便猜着了。”
“海哥，听说你今年的武考不错，说不定今年有机会进呢。要考进去了，老弟以后就难见着你了。”想到此，文冕伸直了身子，靠着树躺了下来，望着星空，对于身边这发小，即将出去更大更远的地方，心里尽有些不舍而失落，“或许，你以后还会去更远的地方，去大變皇朝的都城上都……”
听着这话，史海心里也不是滋味。拍了拍文冕的肩膀，叹了口气也是说道：“我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顺利，不过希望还是蛮大的。你也别太难过，再过两年，等你十五岁了，你也可以去参加文殿，或者参加艺试，我想整个安阳，甚至整个大變，就论绘画丹青之术，同龄的你也不怕谁呢。”
“可是我并不想做一个斯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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