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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有才在丰阳县教育局有熟人，宋万顺经常托他到县教育局办事。自己虽然是个小学校长，可是和高有才这个中学教师相比人际关系方面还差得很远。平常都是求高有才办事，这一次人家找到自己门上来了，还人家一个人情是理所应当的。于是就说：“竟天这孩子学习很好，不！应该说非常好。考试成绩经常是全班第一，是同学们学习的榜样。”
高有才高兴地说：“宋校长，我不想听你唱赞歌，想听听竟天的缺点。”
宋万顺拍拍脑袋为难地说：“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缺点？都是不懂事儿的孩子。孩子们的天真活泼任性顽皮不能算缺点。我们把孩子们管得像小老头似的怎么让孩子们成长？”
高有才说：“宋校长说的很对，学习成绩好是最基本的，还要全面发展。不能把孩子培养成死啃书本的书呆子。”
宋万顺说：“对对对！我们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高有才睁大眼睛盯着宋万顺问：“这个‘保送生’的指标你打算给谁？”
宋万顺敲了几下办公桌说：“当然给咱侄子高竟天啦！”
高有才问：“会不会有人跟咱竞争这个指标？”
宋万顺说：“竟天这孩子如此优秀什么人也别想跟他争。”
高有才说：“不要太轻敌了，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建议你还是和老师们私下里做做工作。”
宋万顺不以为然地说：“在这个学校里我从来是说一不二的当家人，向来没有人敢跟我较劲儿。你就放心吧！”
高有才见宋万顺如此表态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他紧紧地握着宋万顺的双手激动地说：“宋校长，拜托了！改天到县里一定请你喝一壶。”
宋万顺说：“高老师太客气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三天后宋万顺收到丰阳县教育局的红头文件，他打开文件一看一丝惆怅萦绕在心头。因为高有才口头上给他报告的消息和文件上的规定有很大的差距。
文件上规定要公开公正地选拔推荐最优秀的毕业生保送到丰阳县一中上学。必须经过严格的笔试口试程序推荐3-5为候选人，由全体教师讨论选拔确认。而高有才并没有提到推荐的具体程序。然而，这件事难不倒精明圆滑的校长宋万顺，经过几天谋划宋万顺有了掌控局势的对策。
宋万顺决定推荐候选人时不再执行专门的考试程序，从毕业考试中选择成绩最优的五个人作为“保送生”的候选人。高竟天的考试成绩还是不错的，进入候选人名单谁也不会有异议。然后，他找了几个有威信的老师征求意见，把自己的想法给他们说明白。这些老师虽然对宋万顺的做法有意见，但是碍于情面谁也没有当面顶撞校长。宋万顺觉得下面的工作已经做好了便召开了全体教师会议。
一番冠冕堂皇的大道理讲完之后，宋万顺便切入正题：“按照教育局下发的文件精神，我认真检查了今年毕业生考试卷，选出了5位学习成绩最优的学生作为“保送生”的候选人。这5位同学是高竟天、苏醒、李金锁、李保怀、杨志勇。经过反复比较我觉得这个保送生的名额给高竟天最为合适。请大家发表意见！”
听到宋万顺校长的一番讲话，教师们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发表意见。既然校长已经有了推荐意见谁也不敢唱反调，如果顶撞校长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宋万顺见有点儿冷场便向教导主任赵千秋使眼色说：“学生的考试成绩你最清楚，你就带头发表个意见吧！”
赵千秋看了一眼宋万顺又环视了沉默不语的老师们说：“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六年级的班主任老师先说说吧！”
宋万顺见赵千秋当了“缩头乌龟”，心里很不痛快：“昨天晚上说得好好的让他带头发言，今天却给我耍滑头，太不够意思了。”
冷场，长时间冷场，会场上安静地呼吸声都可以听见。
过了10分钟没有人发言，宋万顺决定快刀斩乱麻强行通过自己的方案。于是便清了清嗓子说：“既然大家没有什么意见，我就把高竟天报上去了。散会！”
宋万顺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东西站起身来刚要走，潘老师开口了：“宋校长，我们能不能看看教育局发下来的文件？”
宋万顺愣了一下看看潘惊梦老师说：“可以啊！文件不保密谁都可以看。”说罢将红头文件扔到潘老师的面前。
潘惊梦52岁，曾在丰阳县一中任教。向阳坡小学创立时缺乏教师，他毛遂自荐辞别丰阳县一中的工作到向阳坡小学任教。当时，向阳坡小学只有一个班一个教师。后来陆续招来了15个教师扩大到六个年级20个班800个学生。潘老师胸怀坦荡嫉恶如仇，对看不惯的事直言不讳不留情面。他知识渊博文才出众不愿和投机钻营溜须拍马之辈为伍。凭他的资历早就应该当校长或教导主任，然而他无心当官只想着教书育人。他出生于本村本土，立志发展教育事业，希望通过培养下一代人才改变贫困山区的面貌。
潘老师看我勤奋好学对我分外喜欢。我遇到不懂的问题经常向他请教，他总是耐心细致地给我讲解。
潘老师看完文件后瞅了一眼宋校长问：“宋校长，能不能把文件向教师们传达一下？”
宋万顺心里猛然抽搐了一下犹如尖刀刺痛的感觉。心中暗想：“这老家伙怎么了？我平时对他不错啊！我对他向来非常尊重，遇到什么问题总是先和他商量。”
教导主任赵千秋见宋校长愣神便追问一句：“宋校长，你看能不能把文件给大家传达一下？”
宋万顺从窘态中清醒，不好意思地说：“对对对！你看我都忙糊涂了。应该先传达文件再讨论具体问题嘛！赵主任，你宣读一下教育局下来的文件。”
赵千秋接过潘惊梦手中的文件从头到尾一字一句念了一遍就交给了宋万顺。然后向大家点点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宋万顺心中忐忑不安，但是还得故作镇静。他咳了两声提高嗓门儿说：“文件也传达完了，有意见的快说，没有意见就算通过了。”他想故技重演快刀斩乱麻结束战斗。
当宋万顺收拾起文件要走的时候潘惊梦又开口说话了：“宋校长，文件中提出选拔‘保送生’要德智体全面发展择优推荐，不知道你是怎么考虑的，能不能给我们介绍一下。”
宋万顺瞥了潘惊梦一眼说：“我们推选的5个候选人身体都很健康，思想品质都非常好。学习成绩方面高竟天比较突出，每次考试都是班里的前三名。这一次毕业考试语文算术都是100分。我觉得推荐这样的学生是优中选优符合教育局文件上的要求。”
潘惊梦说：“高竟天屡次打架斗殴，学生家长经常找学校告状。上一周他把同班一个女同学的头打破了，至今还在家里养伤不能上学。选他做‘保送生’恐怕全校师生都不服气。”
宋万顺犹豫片刻笑着说：“小孩子顽皮一点儿是再所难免的。他们的年龄小思想单纯，需要我们去教育引导。爱打爱闹爱蹦爱跳天真活泼是孩子们的天性。总不能让我们的孩子们都像小老头儿一样温文尔雅规规矩矩吧！”
“是的，孩子们天真活泼是可以的，但是活泼到经常打人的程度就不好了。”潘惊梦老师不以为然冷冷地说。
宋万顺说：“这就是我们老师的责任了。说服教育耐心引导使孩子们走上正道是我们教书育人的职责。如果孩子们没有缺点都还要我们这些老师干什么？”
潘惊梦不想和宋万顺纠缠这个话题，这是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的。他无奈地摇摇头说：“咱不说高竟天打人的问题了，就说说学习成绩吧！”
提到学习成绩宋万顺似乎更有信心了。他得意洋洋地说：“高竟天毕业考试成绩语文算数都是100分全班第一，难道这还不是好成绩吗？”
潘惊梦冷冷地说：“我们学校这次毕业考试题目容易，得双百分的同学有11位。如果排名次的话高竟天只能是并列第一。”
宋万顺盯着潘惊梦问：“你的意思是让毕业班的全体同学再考一次？”
潘惊梦说：“这倒没有必要。可以在每个班里推选一名优秀学生接受我们的当面考核就行了。”高竟天和我不在一个班里，学习成绩都是全班第一，列入候选人名单都没有问题。
宋万顺说：“你的意思是让高竟天和苏醒过来接受当面考核。”
潘惊梦点点头说：“对，这样才能体现出公正公平公开，才能推选出最优秀的学生。”
宋万顺觉得我这个人虽然学习成绩优秀，但是性格内向不善言谈胆子很小。每次见了校长都非常紧张，总是心慌意乱说话结结巴巴。面对这么多老师，很难发挥出自己的水平。
于是，便得意地说：“好啊！那就叫他们两个过来，我们进行当面考核。”
然后，对赵千秋说：“赵主任，马上通知高竟天和苏醒过来接受考核。”
几分钟后，高竟天兴冲冲地来到会议室，进门就大声问：“宋校长，你叫我来干什么？”
宋万顺指了指后面的座位说：“你先坐下，等一会儿再问你。”
高竟天坐下来看看教师们的表情都很严肃，觉得准没有什么好事。他想起前几天打人的事儿心里有点儿发虚。可是，转念又想：“这能算什么事儿，大不了赔偿点儿医药费就行了。”
高竟天正在思考对策，赵千秋带着我走进会议室。见到屋里十几个老师都直愣愣的盯着自己，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我正在门口犹豫的时候，潘老师迎上来拉住我的手让我坐在他的身边。潘老师知道我胆子小，见到这个阵势肯定紧张。他扶住我的肩膀小声对我说：“不要怕，不要紧张，老师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我使劲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可是心里的颤抖总也停不下来。
宋万顺见两个同学都来了，就站起来说：“对高竟天和苏醒的考核现在开始，首先比赛背诵课文。高竟天从第一课开始背诵，高竟天背诵完第一课苏醒背诵第二课，就这样连续背下去。各位老师把六年级下册的语文书准备好，纪录每个人背错的地方。”
宋万顺看到我紧张兮兮的故意大声说:“这是选拔‘保送生’的关键时刻，你们都要注意啊！快站到讲台上！”
我被潘老师搂在怀里觉得心情好多了，一旦上了讲台就紧张起来。我感觉到两条腿微微发抖，脸也有点发烧。
我正在手足无措的时候，宋万顺笑着说：“开始吧！高竟天先背第一课。”
高竟天虽然调皮捣蛋学习成绩还是很好的。五十年代对小学生的要求很简单，就是会背会写。听到高竟天朗朗地背书声感染了我。我心中暗想：“不就是背书吗，太容易了。”
当我背完第二课的时候紧张的心情完全消除了。当我流利地背完第八课书的时候，觉得比赛背书太没有意思了。我鼓足勇气说：“宋校长，这些书我们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了，这么多老师听我们背书太浪费时间了。”
宋万顺不耐烦地说：“不考试你们背书考什么？”
我说：“背点儿课文以外的东西不行吗？”我的意思是背古诗词什么的。
宋万顺没有理解我的意思，问教导主任赵千秋：“有没有初中的语文书，找两本儿来考考他们的记忆力。”
几分钟后赵千秋拿来两本初中语文书。找到“孔雀东南飞”这一篇长诗分别交给我们两个说：“给你们10分钟时间能记住多少就背诵多少。”
高竟天拿到书紧张地看着这篇长诗头也不抬一下。10分钟后，宋万顺问：“高竟天，你能记住多少？”
高竟天看着宋万顺的脸慢慢地摇摇头没有说话。看到他为难的眼神就对我说：“苏醒，你背一下这首诗吧！”
我说：“好吧！”我把书藏在身后看着面前的老师们朗朗背诵着这篇长诗。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十七为君妇，心中常苦悲。君既为府吏，守节情不移。贱妾留空房，相见常日稀。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三日断五匹，大人故嫌迟。非为织作迟，君家妇难为!妾不堪驱使，徒留无所施。便可白公姥，及时相遣归。”
老师们听着这熟悉流利富有感情的背诵都惊喜万分。大家都很诧异，几分钟内能把这篇长诗背得如此熟练真不容易。”
我向大家笑了笑说：“老师们可能有个疑问，为什么几分钟内我能背熟这篇长诗。我坦白地告诉各位老师，我已经自修完了初中一年级的语文和数学。这篇诗我早就背熟了。如果要考试我们的记忆能力，请教导主任另选一篇我们都没有读过的文章吧！”
听到我这一席话，老师们都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教导主任也被我这一番话感动了。他高兴地说：“苏醒说的很对，我找一篇新闻报道给你们看看。”
几分钟后他找出两张人民日报，给我们俩一个人一张说：“我给你们10分钟时间看人民日报社论，看你们谁记得多。”
10分钟后，宋万顺说：“高竟天，你先背吧！”
高竟天傻愣愣地看着校长觉得很为难。他想：“人民日报社论这么长，念一遍也得半个小时。给我十分钟让我背诵真是开玩笑。”
宋万顺见高竟天沉默不语就鼓励说：“不是让你们全背下来，能背几句算几句。”
高竟天又看了几眼人民日报社论开始背诵，背了三句就想不起来了。
宋万顺有点儿生气便挥挥手说：“算了算了，苏醒背吧！”
我接着高竟天又背了十几句也想不起来了。
这一次宋万顺没有怪我，对我点点头说：“行了，你坐下吧！”
宋万顺和赵千秋低声耳语了一会儿，赵千秋说：“不要背书了，我们想听听你们背诗。”
宋万顺得意地小声问我：“苏醒，会背古诗吗？”
我对他点点头。
在比赛记忆力中高竟天显然非常被动，宋万顺心里窝火又无法宣泄。他心中暗想：“高竟天是知识分子家庭出身，从小就喜欢背诵古诗，少说也能背出几十首。我的父母是一个字不识的文盲，绝对不会教我背诗。这一回肯定能把面子捞回来，叫我出出洋相。”
于是就兴奋地说：“高竟天先背诗吧！每人一首不要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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