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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疾恶、申彪出生的日子里,滁州独角镇又搬来信阿芳。
信阿芳,就是信都芳。濠州人氏。濠州地跨淮河两岸,为南北分界线,中原朝廷,与江淮朝廷经常冲突,百姓深受其害。信都芳虽然不穷,但距离富裕还差很远。父亲留下的几亩田地,好年景略有节余,坏年景就要以节余补充。
这一年,父母为信都芳办了婚事,接着双双生病,阿芳花光了家里所有积蓄,也未能挽救双亲的生命,而且欠下了仆固颓的阎王债。
“屋漏偏遇连阴雨,人穷适逢润月年。”这年大旱,收成大减。阿芳和妻子燕小霞拼命劳动,虽能保证不挨饿,但仆固颓的高利贷,连本带利却滚到了四十缗。
这年年底,仆固颓带着爪牙上门讨债,阿芳无力偿还,情愿以田地抵押。
但仆固颓经营高利贷,不要田地。
仆固颓借贷的规矩是:债务到期必还,概不赊欠。还债的方式是:有钱还钱,无钱用妻女顶账。到有钱时,交钱赎人。凡进入仆固氏家中的女人,不但要服繁重的劳役,还要尽妻妾的责任。所以欠债者宁愿卖田卖屋,也不使妻女进入仆固氏家中。
今年,仆固颓看中阿芳的妻子燕小霞,决心不惜一切手段弄到手。所以,一见阿芳出钱犹豫,便下令爪牙抢人。小霞的哭声揪心,他要抢回妻子,被仆固颓的爪牙打倒。小霞被绳捆索绑拉走,仆固颓留下话:“三天之内,拿钱赎人,过了三天,我就卖人顶账。”
小霞的哭声很久才消失。阿芳心痛已圾。到处求借。穷人无钱可借,富人有钱不借。只得忍痛把田地全部卖掉。当他拿着卖田的钱赎妻子时,得到的答复是:“你来晚了。小霞以为你不要她了,已经跟我上了床,成了我的人。我不会把自己的女人送给别人。不过,她已顶了账,我们今后两不相欠,井水不犯河水。”
“是说好了的,我拿钱赎人,你为何说话不算数?”
“我说是三天,今天已是第四天,能怪我么?”
“我昨天来时,你避而不见,故意拖延,存心不良!”
“你来晚了。我说三天之内。意思就是一天、两天,到第三天时,她以为你不要她了,就跟我上了床。昨天你来时,她正和我在床上亲热。我能见你么?”
“小霞不是那样的人。我不信,我要问她。”
“想得美!我的女人能见别的男人?死了心吧!”
“抢占别人的妻子!畜生、禽兽、无赖、卑鄙、无耻!”
“胆敢骂我?来人!把他打出去,若敢再来,杀了他!那女人若敢见他,也让她挨刀子。我不信,你敢翻天!”
“我一定把她夺回来!”阿芳气愤已极。只恨自己不会武功,抵不住仆固颓的爪牙,眼睁睁地看着妻子被人抢去,却无能为力。他暗下决心,投师学艺,回来杀了仆固颓,夺回妻子。他四处打听,听说北方有名师。于是,将卖田钱托付给女友赖福香,一路北上,在沂州找到名师。
战乱年代,离家学武的不多,武师比较清闲。武师听说,阿芳妻子被人抢去,也很气愤,很乐意收阿芳为徒,教好功夫,帮他抢回妻子,但要求他不得乱杀无辜。
阿芳很刻苦,抓紧一切时间苦练。他出身农家,有的是力气,腰酸臂痛的难关很快过去,武功日有进步。尽管如此,从初学到高手,还是用了三年。
这一天,师父将他叫到无人处,开言道:“今天放开打。战胜我,就可满师,回家救妻子。不能战胜我,再练三年。”
师父以从未有过的狠招向他进攻,阿芳不得不狠招防守,渐渐地占了上风,最后一脚将师父踢倒在地。
“杀了我!”
“师父。我不能。”
“你已尽得我的真传。功力胜过我。杀了我,你就是泰岳刀的唯一传入。泰岳刀刀法诡密,很少有人抵挡,以你今日功力。可以纵横天下,少有对手。可以自立门户,成为开山师祖了。”
“我不想为师,只想夺回妻子。”
“妻子离你三年,说不定已经生了孩子。她恐怕已经和孩子的父亲同心同德了。”
“我妻子不会那样。”
“如果有了孩子呢?”
“只要是她的孩子,要与不要,由她决定。我承认现实。”
“好!我没有看错你。三年心血没有白费。你为人老实忠厚,现在的本领,夺回妻子不是问题。祝你们夫妻团圆,子孙满堂。走吧。还是那句话,不要滥杀无辜。”
“谨遵师命。”
仆固颓之妻沈氏是个既善良,又勤谨的女人。尽管丈夫不喜欢她,她仍然恪守妻子的责任。每夜就寝之前,巡视院落,查看前后门,保证家宅安全。
这天,她照例巡视后门,见后门虚掩,好像有人进出。她料定是家丁,也未在意。将门紧锁后,转身离开。
忽然她发现小霞屋里有哭声,似乎还有男人的劝说声。她很好奇,小霞已经两年多不哭了,莫非她和别的家丁勾搭上了?于是蹑手蹑脚来到小霞的窗外。静静偷听。
里边的哭声继续。过了许久,哭声停止,低声呜咽道:“阿芳!你为什么那么狠心,把我丢给仆固颓不管,任由那畜生作践?“
男人的声音:“天地良心!你是我妻子,我忍心让你受人作践么?三天内我凑不出四十缗钱,当第四天,我卖了田,来赎你时,那畜生说,时间已过,你已成了他的人。”
“你就是第二天来也晚了。抢我来到那天夜里,那畜生就毁了我的清白。”
“当时我想:反正你已**,就再委屈你一些时候,等我学了武艺,回来报仇,杀了那畜生,把你夺回来。谁知学武功那么难,尽管我拼命苦练,还是用了三年。今天才到家,晚上就来见你。小霞,这几年你受苦了,都是我不好。对不起你。”
沈氏知道,这是小霞夫妻会面,她无意打扰。
“尽管我失了身,可是心还是你的,无时无刻不想你。希望你不要嫌弃我,把我赎回去!”
“为什么要赎?那畜生说过,有你顶账,我和他已经两不相欠。我要把他打个半死,逼他乖乖地把你送出来,可是,有人告诉我:他不在家,无法教训他,只好用别的办法,洗雪夺妻之恨。”
“什么办法?”
“他怎么对我,我怎么对他!”
沈氏立刻毛骨悚然。仆固颓抢小霞来的那天夜里,是当着自己的面强奸小霞的,她阻止仆固颓,挨了一耳光,被狠狠推开,摔了一跤,小霞的哭声,至今犹响在耳畔。若是有人当着另一女人的面对自己施暴,自己会怎么样,难道这灾难今天真的要落到自己身上么?
“不可!你不能那样对大娘。她虽是大娘,却没有过上几天好日子。那畜生嫌她长相不美,床上不会风流,结婚一年就和她分了床,刮上了阿秀,阿秀未婚就成了畜生的姘头,二人打得火热,从此不再光临大娘的门庭。你想:丈夫不跟自己同床,而眷恋别的女人,妻子心里什么滋味?两年之后,畜生抢了我,多数时间在我屋里。我不方便时,才到阿秀屋里。仍然不到大娘屋里。这种熬活寡的日子能好过么?”
沈氏十分欣慰。小霞真好,平时没有白痛她,为自己说了这么多好话,阿芳即使不对我用强,我也愿意跟阿芳,虽有私奔之羞,也强似熬活寡。
“不难为她可以,只是这口恶气无法出。”
“我是说,你不可用强。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打动她的心。她会坚决拒绝么?她说过,等你有了消息,她跟我一起私奔,找你去。和你做夫妻。你自己送上门,她能不喜欢?不过你要保证,成事之后,你不能抛弃她。”
沈氏想:我说过这话,小霞刚被抢来,天天哭,我怕她自杀,说这话安慰她,她还未忘记。沈氏喜忧参半。喜的是小霞真好,未成好事,先定规矩;忧的是,仆固颓心狠手毒,能允许妻子跟别人走么?
“我保证对她和对你一个样。只要她愿意跟我,我也会把他做妻子。明天晚上就去找她。”
“不可!阿秀那东西碍眼。要先把她摆平,堵住她的嘴。”
“跟不相干的女人上床,我拉不下那个脸。”沈氏暗想:看来这人不是见花必采的色鬼。
“不对!她和那畜生是一条心。我被抢来之后,畜生天天在我屋里,她醋劲大发,说我抢了他的男人,老和我过不去,若不是大娘和我站在一起,我肯定吃亏不少。她见硬争不行,又向我哀求,求我劝畜生到她屋里走走。他因为争不到男人,就和家丁阿狗通奸,被我抓住了,她又跪下哀求,求我千万不要告诉畜生,以后再不敢与我争男人了。”沈氏想:是有这回事。我也见到了。
“我若和她上床,她怀孕怎么办?”沈氏想:此人顾虑得有理。
“放心!他不会怀孕。大娘说过:阿秀十几岁,就和许多男人不干净,从来没有怀过孕。你和他只做几次露水夫妻,怎会怀孕?”沈氏想:是这么回事。
“你还没说:阿秀怎样与仆固颓一条心。”
“畜生出门时,将箱笼钥匙都给了狐狸精。”
“为什么给她”
“还不是狐狸精床上卖力!在畜生眼里,她比大娘重百倍。前年那畜生出门,家里的箱笼钥匙,都给了狐狸精。”
这件事沈氏最气愤不过,自己是老大,是原配,不能拿到钥匙,阿秀不过是情妇,是姘头,却拿到了。这不是本末倒置么?
“看样子,仆固颓对你很好。”沈氏想:这话问得有理。头饰和服装可以看出来。
“什么好不好?还不是为了那种事?因为我比他们两个年轻,又长得像个人样,畜生喜新厌旧,就天天住在我屋里,讨厌死了。我来了一年,他又厌烦了,前年出去,到现在两年不回来,也不知在哪里风流呢?”
“他给你吃香喝辣,穿金戴银,两年了,你难道不想他?”沈氏想:应该有此怀疑。
“我恨不得杀了他。要不是他搜出了我藏的剪刀,我早就刺死他了。”
“三年了。你未怀孕生子?”沈氏想:这话该问,如果小霞有了孩子,感情就不一样了。
“大娘没有,狐狸精没有,他奸过不少女人,没有一个怀孕的。那畜生做坏事太多,老天罚他断子绝孙。他请医生诊脉,医生说他先天不足,后天失调,无药可治,命该绝后。”
“现在看来,救你出去不难,难的是:出去怎么生活呢?你被抢后,我为了凑钱,把田地全卖光了。卖田的钱,托赖福香保管,她也不见了。我们出去吃什么呢?”
“大娘说过:凭你的勤劳,和她自己的积蓄,够我们三人一辈子过小康生活了。只要你把心给她,她不仅给你心,也会带来财富。”不错,我说过这话。沈氏想。
“这样说我又不忍伤害她了。我和她偷情,不仅对不起你,也使她背上淫奔的恶名。”
“我和她一起想办法,让那畜生休了她。她就能光明正大地和你结婚了。只要成了夫妻,婚前偷情又算得了什么呢?”沈氏想:我也是这个想法。
“这话不错。可是婚后要生子女,她带的财产能够养活子女么?”沈氏想:对!此人有心。
“不如这样。”屋里的声音更低了,窗外无法听到。最后小霞高声道:“只不过,你不仅要当奸夫,还要当小贼,为了我和大娘,只好委屈你了。”沈氏想:奸夫已经知道,小贼又是做什么?
“小霞!你离开我三年,不仅没有忘记我,还长了不少心眼。”
“以前跟着你,一心一意过日子。以为天下都是好人,从不担心别人危害,更不想危害别人。到了这个地方,环境污浊,随时提防遭受危害,不得不多长个心眼,以便趋利避害。你回来了,快带我离开这地方,我一天也住不下去了。”
屋里声音更低了,时而发出“嘻嘻”之声,时而出现喘息之声
沈氏知道,他们夫妻分别三年,如今团聚了,该亲热了。我不能打搅他们。随即返回卧室,躺到床上,辗转反侧,反复考虑一件事:
我要不要背弃仆固颓,接受阿芳┅┅
我要不要遵守妇德┅┅
仆固颓是否还有留恋之处┅┅
我怎样离开这个家┅┅
我和他到哪里安身┅┅
我和他今后怎样生活┅┅
仆固颓发现我们居处怎么办┅┅
他和小霞是结发夫妻,会不会排斥、歧视我┅┅
我容貌不如小霞,能不能和他白头到老┅┅
每个疑问,她都从几个方面考虑。经过终夜思虑,最后终于下定决心,仆固颓实在无可留恋,只得抛弃旧物,委身新人。
第二天夜里,她仍然巡视前后门,然后有意到阿秀窗外听房。屋里的床响声和喘息声,说明那人已光临。此人色胆包天,这么早就跟狐狸精上床。
她和小霞的心是想通的,整整一个白天,她并未点破小霞的好事。特别是小霞为她说了不少好话,她十分感激。如今,她也不想“捉奸捉双“,因为那样会使未来的情人难堪,她只想捉淫,让这个狐狸精闭上嘴。为小霞,也为自己创造个安全环境。
屋里的声音停息了,过了一阵,传出女人的声音:“你真棒!是个真正的男子汉。”
“我该走了。”
“这么快就走?在这里住一夜把。”
“时间长了,会被大娘发现,不好。”
“真舍不得你走。明晚再来呀!”
“再说吧!“接着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大概是穿衣。
沈氏连忙隐身。屋门响处,从屋里出来个黑影,匆忙走了。
她随即进入屋里,摸索着进入里间。床上又发出声音:“怎么又回来了?离不开我把?”
沈氏一言不发,摸着自来火,点着灯,转身看着阿秀。
阿秀慌了神,急忙穿起内衣,又慢慢穿上外衣。坐在床沿上,听侯训斥。
“那人是谁?”她明知故问
“阿芳,老三的丈夫。不知姓什么。”
“连姓什么都不知道,就跟他上床?”
“我┅┅”
“小霞本来不是当家的人,与丈夫相会,于情于理,都无可指责。你就不同了,你是当家的女人。他怎么知道你的卧室?怎么上了你的床?还约他以后再来?”
“我┅┅”
“老实说!”
“是老三同意,我┅┅领他来的。”
“你和阿狗已不是一次了。我假装不知道,放过了你。如今又勾引小霞丈夫,我若再不管,这个家就变成淫窝子了。女人偷男人,是什么罪,你清楚。说吧,要不要家法伺候。”
阿秀从来不怕沈氏,但阿颓不在家,只有沈氏当家,家丁都听她的。现在又被她抓住丑事,只能服软,随即跪到地上,紧紧抱住沈氏双腿,求告道:“大娘!饶了我吧,再不敢了。”
“饶你可以。但要少管别人的事,特别是不许把小霞夫妻会面的事说出去。我也是女人,知道无男人的苦楚。你需要男人,可以找男人过夜,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见。若是播弄是非,我就把你和阿狗的丑事告诉阿颓,看他怎样收拾你!”
阿秀战战兢兢,道:“我不敢胡说八道,一定听大娘的话。”
沈氏冷笑一声,转身而去。在门外,她遇见小霞,小霞耸耸肩,伸伸舌头、做了个鬼脸,沈氏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小霞的脸。这表示,二人心照不宣。小霞随即返回卧室,将阿芳带回来的钥匙制成蜡模。
阿秀十分庆幸,她不但未受惩罚,还获准今后继续与男人偷情,无异得了大赦令。
半个时辰之后,小霞又将阿芳送来了。轻声道:“要玩,就玩个尽兴。不要蜻蜓点水一阵风。男人是我的,我借给你。大娘的话,我听到了。她不会再管了。”
阿秀得到沈氏和小霞的允许,放心和阿芳相处,情迷意乱。以致钥匙丢失半个时辰都未发觉。
第三天天黑之后,小霞带着钥匙和阿芳到了沈氏屋里,三人低声谈论许久,最后,小霞留下钥匙和阿芳,独自返回卧室。至此沈氏才明白,“小贼“是什么意思。此后她用手中的钥匙,取出了箱笼中的的银两,由阿芳带出去,藏在妥善之处。
一夜春风,吹散枕边仇多少。压在阿芳心头的夺妻之恨,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化解这一仇恨的,竟是仇人的妻子!接下来是深深地自责和内疚。认为:他与仆固颓的怨恨,应当以男人的方式面对面解决,不应当假手于人,尤其不应当假手女人。现在作孽的仆固颓未受任何惩罚,无辜的沈氏受到了伤害。即使无人知晓,也足以使她蒙羞终身。
无论出于什么目的,沈氏都无可非议,穿针引线的小霞也不应该指责。因为他们是弱女子,别无他法。自己是男子汉,即使不是英雄,也不应该以这种卑鄙手段复仇。即使沈氏真心相许,自己也难逃引诱之责。
他恨自己被怨恨迷失了心窍,铸成大错,木已成舟,无可挽回。唯一能做到的,是把沈氏作为妻子,终身爱护。他抱着羞愧心理,与沈氏与小霞商量:等仆固颓回来,自己负责制住他,逼他写下认罪书,赔偿小霞**损失二千两,沈氏和他闹分家,逼他休妻,以大部分家产赔偿沈氏,眼看着沈氏与阿芳结婚,使仆固颓人财两空。
等了数月,仆固颓没有回来,沈氏却有了身孕,不能再等了。
正在他们贮备离开时,家丁阿狗回来了:要银子。
沈氏气愤道:“他是出去讨账的,不往家里送银子,还要从家里取银子。岂有此理。”
“东家讨账也讨了,讨来的两千两银子花光了。只得往家里要。”
“干什么花那么多银子?”
“东家先是**,把扬州名妓嫖遍了。后来包了一个妓女,那妓女很会笑,笑起来特别动人。东家喜欢她笑,所以花钱买笑。今天买衣服,明天买首饰,钱就这样花去大半。后来东家厌烦了,又看上一个私窝子。”
“什么私窝子?”
“就是公开卖身的暗娼。那暗娼非常美,原来有个徽商包她两年多,徽商破产走了,私窝子没有主顾,东家就想补这个空缺,谁知那暗娼多机谋,只与东家闲谈、说笑、喝酒、吃饭,接受礼品、赠与,就是不上床。东家没钱了,命我回来取钱。”
“家里人要穿衣、要吃饭,他两年不往家里送银子,我们坐吃山空,哪里有银子?”
“东家说:箱子里有的是银子!”
“他临走把钥匙交给了阿秀,我没有钥匙。既然箱子里有,不要找我,找阿秀去!”
阿狗去了片刻,又回到沈氏身旁,道:“阿秀说:每个箱子里只有一两个小锭银子。全部加起来也不过一白两。离东家要的五百两差多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劝你也不要再跟仆固颓了,跟上他不会有好结果。你现在回去,就说我不给银子,要他休了我。你拿回来休书,我给你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银子!有人奔忙一生也难得此数。“真的?”
“我何时骗过你?”
“不要管了!十天内见休书。”阿狗不再迟疑,立即离家上路
果然,第十天头上,阿狗送回了休书。他高高兴兴地领了奖,沈氏不再是家里人,大白天和阿秀做鸳鸯去了。
仆固颓为什么外出呢?
他将小霞抢到家后,经过半年的欢爱,不见小霞怀孕,十分奇怪,请医生为小霞诊视。医生耐心切脉之后道:“尊夫人身体健康,并无疾患。”
“为何我们相处半年,不见喜讯呢?”
“妻子不育,多半是丈夫的问题。”
“请先生为我诊脉,看看如何?”
医生切脉许久,喃喃说:“阁下先天不足,后天失调,有绝后之虞。”
“我是早产儿。先天不足可以理解。后天失调,倒要请教。”
“成年之前,房事过早。成年之后,房事过密,损害了生机。”
“能够补救么?”
“肌体损害,无药可治。只有自我控制。三年之内断绝房事,多吃滋补品,或可部分恢复。但要健如常人,难矣。”
仆固颓不信医生所言,他以为:只要辛勤耕耘,总会有收获的。因而不理会医生告诫,我行我素。除小霞外,又不断奸淫欠债人的妻女,犹如深入泥潭,越陷越深。半年后,再请医生诊视,医生经过望、闻、问、切,一句话不说,收拾药箱,提起就走。
他彻底失望了。妻子沈氏不生育,是因为自己不与同房她,不能获得生育条件;阿秀不生育,因为她成年前,与许多男人乱交,损害了生机。小霞不生育,竟是我自己不行,且无法挽救。
没有后代,这么大家业,谁来继承?还不如衰老之前,好好风流一番,阅尽天下美色,将家业挥霍一空。三个女人不生育,饿死你们!因而借讨账名义外出,一去两年。他利用讨账的银两,出入扬州各个妓院,嫖了最有名的妓女,后来包下一个妓女,除了吃饭、睡眠、游玩,就是交欢,过了一年最舒心的日子,后来厌烦了这个妓女,看中一个开私窝子的阿香,这阿香确实很美,美得使人神魂颠倒,原来是徽商承包过的“马子”。阿香美则美矣,却十分机敏,给她银子,她收了;和她谈天可以,给她礼物可以,为她买衣服、买头饰可以,请她吃饭、喝酒可以,一说到上床交欢,就避而远之。但是阿香太迷人,他抱着一线希望,继续与之周旋,总希望有一天把她攥在手里。
他在阿香身上花了大笔钱,却没有丝毫收获。不得已,派阿狗回家取钱,阿狗很快回来了,说:“大娘不给。让我找阿秀,阿秀也说没钱。大娘说,她是大娘,不能管家,还不如阿秀,又不生育,想要改嫁,要求你休了她!”
“就她那个样子,还想改嫁?谁要她!好!休就休。将来饿肚子了,别来找我。”
阿狗一天未停,又拿着休书往回跑。
阿狗一走,仆固颓立即发觉问题:沈氏是管家能手,她一走,无人管家,阿秀靠不住,小霞无能力,家中还是缺不了沈氏,沈氏一走,这个家就完了。思前想后,自己赶快回家,讨回休书,劝沈氏留下来,即使不做妻子,做个管家婆也可以。
但是,当仆固颓回到家中时,不仅沈氏不见了。连小霞、阿秀都不见了。询问家丁阿猫、阿鼠、阿兔。回答是:“小霞的丈夫回来了,在家里住了几个月,后来大娘怀了孕,小霞的丈夫就带着小霞和大娘走了。随后阿秀收拾家里的重要东西,跟着阿狗也走了。大娘给阿猫、阿鼠、阿兔我们三个留了一个月吃的,要不然我们三个就饿死了。”
仆固颓查看家中财物,银子一点不剩,重要家具也不翼而飞。
他未料到,自己在外边风流,家里竟败落至此。不知是谁将家里洗劫一空,他很怀疑是阿秀所为。阿秀和阿狗关系不正常,说不定是二人合谋所为。但是没有证据,只要找到一个人,就可以知道家庭败落原因。于是他以房屋做抵押,借了一笔钱,踏上寻人道路。
他预计:阿秀是贪图享受之妇,阿狗也是追求享乐之徒,二人一定逃往城市,所以在濠州附近的州县城寻找。结果毫无发现。后来到远处查询,在庐州见到了阿秀。
阿秀由街上进入一个院落,仆固颓跟了进去。
“阿颓!是你?”
“你怎么在这里?”
“我跟阿狗来的。我从家里带来的钱,被他一夜赌光了,还欠了别人大笔债,无钱还债,就把我卖给别人做妾。我正等着那人来领我呢?”
“我在箱子里存放了好多银子,你都弄到哪里了?”
“箱子里哪有好多?只有一两锭小錠银子,加起来才五十多两。出来时我都带上了。未想到被阿狗输光了,还欠了债,把我也卖了还债,还不够。你听!那人来领我了。”
说话间,进来一帮人。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道:“就是她,名叫阿秀,卖给我,一次也未睡过,原封不动再卖给你们。”
“你又把我卖了?”
“对不起!我老婆容不下你。她说:现在女人有的是,要纳妾,应要买个黄花姑娘。吃别人嚼过的馍,有什么味道?还可能败坏家风。我惧内,就是怕老婆。老婆说过的话,我不敢不听,只好将你卖到妓院。他们就是妓院的人,跟他们去吧。”
“我不去!”
“由不得你。”
“阿狗呢?”
“死心吧!他正割肉还债,痛得要命,顾不上你了。”
“阿颓!救救我┅┅”
“┅┅”仆固颓只能看着阿秀被拉进妓院。“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无可奈何。
正是:只顾风流欢乐事,哪知家中败落情。
未知仆固颓能否找到人,下章自有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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