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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荒废佛城,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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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隐藏在云层下数个大小不一的方块状物体,倏忽间出现在李虚络身前。在他还未来得及反应之际,方块与方块之间相互紧贴扣合,组合成丈许大小的巨人。

    代表巨人头部的方块滴溜溜的旋转一圈,两点蓝光突的在它平实无华的脸上出现,四肢也如花苞绽放般从坚硬的方块中伸展开。五指合拢之际,一把带有拇指大小长链、前部管子特别细长,下方还另有两个握手的奇怪物体出现在它手中。

    巨人象征眼睛的蓝点中忽的发出两道白线,自上而下的把李虚络扫描一遍。

    “不符合认证信息,初步判断为入侵者。”

    巨人扛起那奇怪的物体,毫不犹豫的瞄准李虚络的头颅,准备扣动那古怪物体下方的扳机。

    安扶生料想李虚络有宝物护身不成问题,趁他吸引巨人的机会,自己正好方便从背后解决它。

    安扶生犹如鬼魅般出现在巨人背后,黑色匕首欲刺入它体内时,巨人的头颅蓦地往后转动,明晃晃的白光把安扶生的身影整个笼罩其中。

    “不符合认证信息,初步判断为入侵者,现阶段,已知入侵者两名。”

    语调平稳而又淡漠的声音从它身体内部传来,仿照人族的手臂瞬间旋转,五指宛如金石般扣住了安扶生的手腕,那被唐堂称为机关枪的物体,被巨人握在另一只手上,用细长的枪管直指安扶生的眉心。

    它的手指在扳机上缓缓用力。

    无相夺命术,开!

    紧要关头,他终于使用了他极度熟悉又带有不详的术法。

    安扶生的骨骼发出轻微的爆响,血液狂啸奔腾之际,无穷的力量再度降临到他的身上。

    冰冷而包含杀意的枪管中飞出一粒古铜色的圆柱,以极快的速度穿透了空气,眼看就要穿过安扶生的脑袋,一把黑色的匕首忽然挡在了它的轨道上。

    当——

    声音沉闷的像是用中指弹了弹盛满秋水的白瓷碗。

    匕首上传来的巨大反震,让安扶生不由得倒退数步来消减冲击力。他的右手被那称为机器人的巨人擒在手中,还未来的及挣脱,肌肉撕裂间,无数粒金花从火红的枪口中绽放。

    安扶生想也不想屈膝用力,向前一撞,斜着身子勉强躲过最密集的火弹,匕首倒转挥舞,生生从中间破开了飞散而来的火弹。

    挂在枪身上的长链在一息间消失殆尽。

    机器人的攻势随之一顿。

    就是现在!

    安扶生以被擒的右手为支点,反抓住机器人的手腕,回旋一周,左腿照准机器人的面门就是一个猛踢。左手间的匕首与此同时也轻轻一转,如利刃划丝绢,轻巧的斩下了机器人的手腕。

    安扶生如猴子捞月般挂在机器人身上,倒换匕首,正欲一次性解决它时,机器人体内骤的出现了一点红光,双臂也蓦地往前一抱。

    是自爆!

    安扶生瞳孔微缩,毫不犹豫的放弃了这难得的机会,双腿在机器人的胸前狠狠一蹬,兔起鹘落之际,已离它十丈有余。

    机器人并没有去追逐,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体内红光缓缓衰减,面部上的两点蓝光也微微黯淡。

    “自动检测,自动检测。机体损伤程度达百分之二十,无法判断入侵者实力,编号零零一请求支援,编号零零一请求支援。”

    安扶生不明所以,面无表情的微微弓身,防备着它来袭的同时,轻声问着身边的家伙:“机器人就是木偶或者傀儡吧。那它的弱点在哪里?那叫做机关枪的灵器又是什么?为什么发动的时候没有灵气?”

    前路还很长,安扶生不想把精力浪费在这个没有思想、不知疼痛的大家伙上。

    “机器人就是傀儡术造成的木偶,但伊师喜欢叫它们机器人,那叫做机关枪和子弹的玩意也是伊师发明的,在它们体内,伊师还特地画了一个法阵来掩盖灵气。弱点么,只要等它们储存的灵石能量消耗完了就不会动了。”唐堂吐出九一神宗的身份玉牌,叼在嘴里不停的跳,含糊道,“可是真奇怪啊,九一神宗的机器人因为太耗灵石的缺点,早就停产了,而且每个机器人都在核心设置了一条不能攻击九一神宗弟子的命令,怎么这家伙看见了我的身份玉牌没反应?”

    “九一神宗是从第二代机器人开始生产的,那它会不会是伊师亲手做的第一代机器人?”李虚络突然开口,“伊师还没成名时,传说给北羽城白家的某人也送过机器人,那时九一神宗还没成立。而且它堪比筑基后期的身手,很符合当时伊师的实力,说不定……”

    李虚络说到一半,又觉得不对,摇摇头,惭愧的笑了笑:“是我多想了,三万多年过去了,第一代机器人早就不复存在了。它要真是第一代机器人的话,过了那么久没人给它换灵石,哪里还会动呢?”

    呆愣愣的机器人忽然不再发出无意义的求援信号,轻巧的机簧声突的从它的腹部传出,与之前一模一样、装满古铜子弹的弹夹和几十个带着拉环的小巧椭圆状物体,被摆在方盘中弹出。

    “喂喂喂,那该不会是手榴弹吧!”唐堂快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了,“可手榴弹不是因为某群神经病把周朝的都城炸了一半而被仙界禁止研制了吗!怎么这里还有这么多!”

    安扶生虽然不知道那个叫手榴弹的灵器的作用是什么,但从唐堂的反应和话语中判断,这绝对不是什么可以友好相处的东西。

    他双脚踏地,如飞燕般低低掠空而过,果断的躲过了机器人投掷过来的手榴弹。

    手榴弹上的拉环脱落,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度后,猛的炸裂。强烈的冲击波把地下的云层以最暴力的方式驱散而开,细密而又凌厉的金属片朝外高速散射,像是雄赳赳的刺猬凶狠的射出它背上的刺。

    安扶生没想到这手榴弹爆开的威力堪比筑基后期的舍命一击,更没想到最致命的居然还藏在后面的冲击波中。

    他险而又险的错身闪开射向他心脏的碎片,因速度过快而燃烧的金属片沿角微微卷曲,却依旧蛮横的冲向他的身体。安扶生骨骼爆响之际,以人族完全不可能做到的动作,在空中扭转身躯,不断变幻姿势,黑色的匕首飞舞格挡之下,叮当有力的撞击声宛若一曲波澜壮阔的演奏,强弱节怕间互相咬合,接连不断的向他袭来。

    安扶生借着金属片上的力量不断后退,右腕狂抖卸力的同时,不再着眼于防备全身,匕首伸转格挑,勉强带落数片碗口大小的金属片,躲过最后一波攻击后,果断的拉开距离,微微喘气。

    “小师弟,你又在飙血诶。”唐堂探头探脑道。

    也不知是因为安扶生太强还是唐堂二人太弱,那机器人从开始袭击了李虚络一次后,便不再对他们有所攻击,所有的火力都集中于安扶生一人身上。

    安扶生血染白袍,苍白的脸上留着数道细小的划痕,显得狰狞可恐。可他丝毫不在意,边计算着无相夺命术的使用时间,边俯低身子积蓄力量,仿佛一只逼上绝路的猛虎,随时找机会反击。

    “咳咳,这是现代文明成果,第一次以仙界手段施展,是值得纪念的一天。让我们热烈鼓掌。”跳脱的男声忽然从机器人的头部传开,让安扶生微微一愣。

    “啊,对了对了……语言……今天也是秋羽……语言和信息储存故障……生日……初步判断……你要给她……人为导致的不可逆转损伤……唱……关闭语言交流功能。”机器人面部扭曲,代表眼睛的两点蓝光光芒大盛,复又回归正常。

    冲袭至机器人近前的安扶生,眼见它又扛起了机关枪,七八个手榴弹被它的断臂一吸,朝上一喷,像纸片一样散落在他的四周,欲要封锁他的退路后,果断的后撤逃跑,不再做无谓的搏斗,以消耗它的弹药为最先选择。

    一波又一波的爆炸所产生的冲击波,惊得四下飞翔的鸥鸟扑腾腾乱窜,厚实的云层被捅出了一个又一个窟窿。安扶生踩在柔软的云层上,不断躲避着四散的金属片和连绵不绝的子弹。

    时间要到了。

    安扶生在心里微微可惜。

    和机器人的这一场战斗,把他的弱点暴露无遗。

    他虽说有媲美筑基期的实力,但并不意味着他使得出一个正常筑基应有的手段。他的优势在于瞬间的爆发力和近身搏斗,而这恰恰是刚入修行的筑基期所缺乏,所以一旦被他找准时机近身,同境界几乎无人可挡。

    可他的短板也明显得很。

    首先,他还没有修行所以不能使用灵力。一旦被敌人拉开距离,躲在远处攻击他,他的应对方式除了强攻就是引诱,其他选择基本没有。其次,他的武器虽然极其锋利但实在是不合手,对付距离稍远的敌人,只有投掷这唯一的办法,形式单一且无从变化,要是失手则会给自己带来巨大的危险。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可以发挥筑基中期的持续能力实在太短了,一旦超过了自己身体对无相夺命术的承受时间,不需敌人的攻击,自己的身体便先行崩溃了。

    比如现在。

    他还能使用无相夺命术的时间只有十二息了,可那机器人却还有九颗手榴弹,在离他约有十丈的地方,拿着机关枪不断射击。

    安扶生心思急转。

    二开无相夺命术强攻它?不,成功可能性太低,且这古怪的地方危险程度未知,两度使用无相夺命术会使他意识不明,过于危险。诱攻?躲避途中曾试过,但失败。这机器人的思维逻辑似乎与自己相似,再次诱攻成功可能性为零。

    攻击方法无,那只有逃跑了。

    安扶生脚尖轻点在云间,闪过一块带着火光的金属片,毫不犹豫的向高塔方向掠去。

    早前他就发现了,每当自己稍稍靠近高塔,机器人的火力都会加剧三分,也会下意识的远离他几步,似乎那里是它不能靠近的场所。安扶生虽不明原因,但不妨碍他每每借此与机器人周旋,消耗它弹药的同时保障自己的安全。

    可安扶生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和它周旋了,他全身上下的骨骼在微微呻吟,身体已经坚持不住无相夺命术的摧残了。

    五六个手榴弹在他身后不断爆炸,巨大的气流席卷着四周,像是无边的大浪打过,数不清的云片似水珠一般四下跳脱。安扶生借着这股气浪,像离弦的箭一般直直朝那诡奇的高塔飞去。

    随着安扶生的前行,一座沧桑而又威严的城市渐渐的露出面貌。

    这座古老的城市以金色高塔为中心,连绵的寺庙恍若虔诚的信徒,有序的跪拜在高塔四周。各色寺庙又以层高为界,好似夏日白莲,向外围层层扩散。安扶生渐渐接近这座昔日的荣光之城,心里的震撼也越难以抑制,像是卑微的凡人叩响了神佛的大门。

    古城外围的寺庙大多在岁月的摧残下坍塌。青灰色的瓦片随意的掉落在铁黑的云层中,漆红的梁柱无力的倒在飞扬的檐角旁,残破的檐角下则挂着两只螭吻相咬合的风铃。

    每当有风从云端掠过,千千万万的风铃都会随风摇摆,如同千千万万的僧人吟咏佛经,带起一片清宁。

    “嘿,小师弟你也来了。”唐堂在李虚络的怀里和安扶生打招呼,“看你和机器人打的挺开心的,我们就先过来逛逛。”

    安扶生踏入古城的边界时,那难缠的机器人便不在追杀他了,只是静静的站在云层高处,默默的望着他们三人。

    五十息时间,到。

    安扶生脸色苍白的跪伏于地。严重缺血导致的眩晕,让他视野模糊,一时半会难以使得上气力。他轻咬舌尖,疼痛感微微唤醒了他沉沦在疲惫里的意识,理智重新占领了大脑并开始运作。

    “小师弟,没事吧?”李虚络搀扶着安扶生起身,解开挂在脖子上的小袋子,递给了他一颗淡黄丹药,“这颗丹药是我父……是我家长辈赏赐给我的,小师弟你赶紧吃了吧。”

    还未等安扶生开口,猫爪搭在他脉上的唐堂眼睛一亮:“好家伙,居然是可培本固元、重铸经脉的七转归元丹。”

    安扶生不懂七转归元丹的药理,但他懂得七转丹药的珍贵之处。

    丹药从一转到九转,相当于修行的九个阶段,数字越大越是珍贵。七转丹药更是被成为评判仙丹的分水岭,价值之大,百万灵玉都不足道哉。

    “我不要。”安扶生摇头道。

    “小师弟你身体要紧。”李虚络担忧的劝道,“我有家里给的护身宝物,是不妨事的。”

    安扶生依然摇头。

    理智告诉他,他最好的选择是接受,因为李虚络在丹药里下毒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接受不仅可以治疗他的伤势,说不定还能让他的实力更是一层。但安扶生依然选择拒绝,理由很简单——他不想欠李虚络太多。

    他已经欠了莫以然三条命,李奈一条命,而这些他都还没有东西可以报答他们。

    这让他感觉自己很没用。

    他讨厌这样。

    “没事的,李虚络你放心好了,小师弟身体健壮得很。”唐堂猫爪一挥,“只是失血过多,不过……”

    唐堂瞅了一眼沉默着包扎伤势的安扶生,小声嘀咕道:“我怎么觉得小师弟身体里,还有一颗七转归元丹的药力呢?”

    “走吧。”

    安扶生略略休息一会后,决定去探索一下这座古城。

    在他看来,既然都已经进入了这里,也就意味着危险潜伏在四周,最佳方案自是在不逼近那座高塔的情况下,多多掌握一些情报为好。

    李虚络和唐堂自然没有意见。他们虽然不能主动激发护身宝物,但想来仙境以下也没有什么人能伤害他们,所以很是好奇这所诡异的古城里到底有什么。

    “还有……”安扶生加快脚步撇过头,轻声道,“谢谢。”

    李虚络和唐堂一愣,还未有所反应,安扶生的身影就消失在坍倒的寺庙之后。

    “没想到小师弟是个冷脸傲娇。”唐堂捂脸道。

    “可他是个好孩子。”李虚络笑了笑,“虽然他现在的行为举止有点古怪,但他以后肯定会成为一个很好很好的师弟。”

    ……

    缺了只手腕的机器人像是一块亘古不变的石头,沉默又顽固的蹲在柔软的云层上。一只大胆的飞鸟穿过白云,停留在它的肩膀上,小心的啄了啄它笨笨的脑袋。

    兹——

    突如其来的嘈杂声,惊得那只飞鸟赶忙钻入云层中。

    “第三十二遍自动检测,结果为机体损伤百分之二十,语言和信息储存故障。判断不能自我修复,编号零零一请求维修,请求维修。”

    “请求维修失败。编号零零一申请编号零零二至一零八协助调查,申请协助调查。”

    “申请协助调查失败。编号零零一第十二万六千七百三十一次……联系总部,联系……总部。”

    “联系……总……部……失……”

    平淡枯燥的语调忽的消失,欢脱的男声再度断断续续的响起。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白大……笨蛋……生日……快……乐……”

    天地间,再也无人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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