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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寒窗,却迈不过“秀才”这道门槛,会是什么心情?
姜毅把自己关在西屋已经两天了。
姜毅父亲去世的早,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儿子将来靠科举光耀门庭。为了这个愿望,娘亲张氏含辛茹苦十多年,除了读书,几乎不让儿子干任何脏活儿累活儿。也许是学问不深,也许是时运不济,已入弱冠之年的姜毅,竟然还是没能成为一名秀才。
为了供姜毅读书,张氏几乎把家里的一切都搭上了。姜家堡是个穷村,家家闹饥荒,万般无奈,张氏只好嘱咐儿子去蓟镇贾姓亲戚家借粮。张氏知道,儿子好脸面,不愿手背向下,但实在是没辙了,只能向这户富裕亲戚求援了。
都说穷在闹市无人问,更何况姜家穷在深山。不出张氏所料,姜毅碰了一鼻子灰,蔫巴巴地回来了。看儿子那脸色,定是遭受了一番羞辱。张氏不好细问,满面愁容地看着儿子默默走进西屋。
姜毅心里承受着难以言表的压力。落榜是一方面,他心里更加痛苦的,是娘亲为自己辛辛苦苦付出多年,却没有得到丁点儿回报。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姜毅躺在炕上,闷闷地想着。
张氏看着儿子不吃不喝,心下很是焦急,却又无可奈何。
姜毅的恩师,教私塾的何先生来了,他知道自己这个学生的脾气,没去劝他。进了东屋,对张氏道:“老嫂子,别着急,姜毅不会有事的。”
张氏惴惴地问道:“何先生,这次应试,莫非还是县衙的乌教谕从中作梗?”
何先生默默地点了点头:“我估计,问题还是出在姓乌的这里。我教出来的学生,我还不知道?依毅儿的学识,考个秀才本应是十拿九稳的事,可为什么每每失败呢?”
张氏叹了口气:“毅儿他爹已经去世十多年了,想不到这个乌教谕还是耿耿于怀,竟然报复到了毅儿身上。他爹过去在县衙当小吏时,不知道哪里惹了他。人已经没了这么久,乌教谕还是不依不饶。”
何先生道:“唉,谁让姜毅遇到了小人呢?这都是命呀。”
咣啷!门扇一响,姜毅从西屋出来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进了东屋,“恩师,娘,我想好了。我要去京城。”
“京城?”何先生、张氏都愣住了。
“孩啊,你去京城作甚?”张氏满面担忧地道。
“恩师,娘,不瞒你们,对于科举考试,我早就厌烦了。娘,我不是有个舅舅在京城吗?我要去投奔他。京城那么大,我想去闯闯。”
张氏茫然地看向何先生,何先生颔首道:“毅儿父亲去世前留下的那点积蓄,怕是你们早就用完了吧?如此下去,会坐吃山空的。你们娘俩没个营生,终不是长久之计。让毅儿出去散散心,或者干点事情,也未尝不可。”
……
置身京城教坊司的官舍里,尽管心下有些焦灼,但姜毅显然已经沉静了许多,全没有了刚进门时的惴惴不安。
张氏有个弟弟,名叫张仲年,在京城教坊司里任左司乐。这次,姜毅就是奔着舅父来的。
从姜家堡出来半个月了。这一路饥餐渴饮、晓行夜宿,从没出过远门的姜毅也算经受了历练。
初入京城,满路繁华,满目锦绣,姜毅大开眼界,心下紧着念了几声阿弥陀佛:还是出来的好,要是一直窝在姜家堡,怎会见得如此世面?只是不知道舅父能否收留自己。
帘外有脚步之声,一个中等身材、面白如玉的三十多岁的男子走了进来,他上下打量姜毅,面呈喜悦之色,问道:“你是毅儿?”
姜毅早已起身,听他叫“毅儿”,不禁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眼泪止不住簌簌而下,道:“想必是舅父大人了?毅儿这里给您叩头了!”
张仲年扶起姜毅,很是高兴,赞叹道:“自我那老姐嫁到姜家堡,就再没见过面。想不到我家毅儿已是一表人才了,难得难得。”他退后几步,又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番,笑道:“都说外甥随舅,果然不差,还真是与我有几分相像。”
姜毅腼腆地道:“在家时,我娘就总说我相貌生的像舅父呢。”
看着眼前一表人才的外甥,张仲年不禁暗暗叫苦。心道:我的老姐姐呀,您只知我在京城为官,却怎知我做的只是个从九品的小官,而且,在世人眼中,还是个不入流的专管官伎乐户的官。我在教坊司混口饭吃也就罢了,您怎让外甥前来投我,这不是害了他吗?我总不能让他一辈子在花间柳下厮混吧?
看舅父低头沉思,半天未言语,姜毅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莫不是舅父不想收留我吗?
“张大人,宫里的刘公公来了。”外面一个老仆扣了扣门帘。
“知道了。”张仲年向外面应了一声,转过脸来对姜毅道,“毅儿,你先在教坊司住下,将来是继续科考,还是谋个营生,咱们再从长计议。”
张仲年起身道:“一会儿有人带你去安排饭食、宿处,我还有些事,先去下。”
听舅父安排自己在教坊司住下,姜毅不禁心下狐疑:按照常理,舅父应该先把自己领到家里呀,我还没有拜见那从未见过面的舅母呢。可是,看舅父根本没这意思。真是奇怪。
老仆带着姜毅出了教坊司,往西来到了仅隔一条胡同的一个青砖院落里。院落很大,几进几出。拐弯抹角走到西北角,一棵梨花树下又有个小院,进了月亮门,眼前是几间小房。姜毅住的屋子不大,很是干净。“少公子,你先洗把脸,歇息一下,一会儿有人送饭食来。”老仆说完话,转身要走。
“哎,老哥哥,”姜毅叫住老仆,“这是什么地方呀?”
“这里也是咱教坊司的地儿,用不了几天,你就熟了。”老仆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用过晚饭,看天色还早,姜毅出了屋门。站在院里,望着东边天空上的晚霞,他不禁想起了娘亲。出来已经半个多月了,不知道娘过得咋样?她一个人在家里会不会孤单呢?姜毅记得恩师何先生曾对自己说过,父母在,不远游。是啊,娘亲虽年纪不大,但膝前总应有尽孝之人。想至此处,姜毅不觉眼角沁出了泪水。
正想着心事,耳边忽然传来了悠悠的琴声,甚是沧然,抚琴之人似有满腹的心事。姜毅想,这琴声怎么和自己当下的心情这么契合呢?是谁在弹拨?
循着琴音,姜毅走进了另一个跨院。琴音吟猱真切,如在眼前。哦,是这间屋子了。驻足门外,倾听良久,姜毅一时竟忘了自我。
“嗨,谁在偷听?”一个银铃儿般的声音在身后叫起,姜毅的肩膀被人猛地拍了一下。
姜毅一惊,回头一看,又是一怔。只见身后站着一个豆蔻年华的粉粉嫩嫩的可人儿,两弯笑目,一抹红唇,水荷色襦裙系出一捻儿的腰身。乍一见如此天人一般的美人,姜毅竟然应答不上,脸腾地红了。
姑娘上下打量姜毅,问道:“咦,我怎么没见过你呀?你是谁呀?”
姜毅赶紧施礼回道:“姑娘,实在对不住,我是听了琴声冒然入院的。教坊司左司乐张仲年是我的舅父。”
“哦,你是张司乐的外甥呀!你也会抚琴吗?”姑娘小嘴儿一翘,故意现出不屑的神情。
“小茹,你又在调皮了。”琴声止住,一位老者走出屋门,“快请客人屋里坐吧。”
“爷爷,他哪是什么客人,他分明在偷听你抚琴。”小茹姑娘假装不依不饶,一双俏眉冲着姜毅蹙了蹙。
“妹妹,是我不对了,我这里给你赔礼了。”姜毅赶忙一揖到地。
“呵呵,”小茹姑娘觉得姜毅有些好笑,小声嘀咕道,“这么大的人了,看见女孩子还脸红?嘻嘻……”
“行了行了,客人快进屋吧。”老者热情地招呼道。
进了屋子,姜毅注意到,这间房与自己住的那间,格局大致相同,不同的是,老者的屋子里摆放着许多乐器,除了条案上一架黑红老旧的瑶琴外,墙上还挂着柳琴、竹笛、玉箫,以及叫不上名字的其他乐器。
老者见姜毅不错眼珠地打量瑶琴,遂问道:“公子,莫非你也擅长此技么?”
姜毅道:“我家里倒是也有一架瑶琴,是我父亲留下来的,做工比不上您老这架。我们村只有我的恩师、教私塾的何先生会抚琴,我和他学了一段时日,但学艺不精,技艺一般。”
“你也会抚琴?不如来上一曲,也让我等聆听一番仙乐?”小茹姑娘打趣道。
姜毅知是小茹姑娘调侃,忙不迭地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真的不行。”
老者看姜毅文质彬彬,不像是个混迹市井的俗人,心下已是有了几分喜欢,遂言道:“既是张司乐的亲戚,那就不是外人了,今日我的琴声能够吸引公子驻足,也算有缘,咱们切磋一下,也是一番雅事啊。”
姜毅见老者诚邀,心想,自己的琴技肯定不如人家,如能请教一二,也是自己的造化,何必拘泥于脸面呢?“好吧,那我就献丑了。”
小茹姑娘见姜毅痛快地答应了,一把拉住老者道:“爷爷,他真的答应了。我去焚香,这叫焚香抚琴。”又冲着姜毅眨眨眼,“哎,你可不要辜负我的一番美意呀。”
姜毅正襟危坐,略试了试琴,便弹拨起来。开始,姜毅还有些拘谨,待两个小节过后,便洒脱了许多,一曲《梅花三弄》从指下潇洒律出。虽没有绕梁三日之感,但姜毅感觉是自己超常发挥的一次。
琴曲终了,只见老者手捻银髯,微微点了点头。小茹姑娘却在端上茶后,掩着小嘴儿吃吃地笑了:“呦,你说你会抚琴,我还以为定有一番功力呢,想不到……”小茹姑娘摇了摇头。
姜毅赶忙起身道:“姜毅现丑了,还请老伯和妹妹指教一二。”
小茹姑娘刚要说话,被老者拦住了:“小茹,不可造次。”老者转向姜毅道:“公子到底是学过抚琴的人,指下功夫还是很不错的。”
“我自知在老伯面前是班门弄斧,不过,我是真心想请教的。”姜毅道。
“谈不上请教,公子有此雅兴,他日我们一定好好切磋切磋。”老者道。
姜毅看天色已晚,想自己首次登门,就在这里抚琴,已是唐突了,再说人家这里还有一位美貌少女,真的不宜久留,便拱手道:“老伯,天色晚了,我实是打扰了,就此告辞。”
“怎么,公子要走呀?小茹,快送送公子。”老者吩咐道。
小茹姑娘像灵巧的羽毛飘至门边,冲着姜毅夸张地道了个万福:“有送公子!”说完这句话,小茹姑娘自己竟先笑了。
姜毅倒是非常喜欢小茹姑娘的大方娇俏,忙回礼道:“不劳小茹妹妹相送。老伯,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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