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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儿语气越说越重,朦胧夜色之中能隐隐看到她的脸色一片苍白。柳峰倒也觉得能体会到她数分心情,因为自己对武神山也有莫大仇恨,想来两种心境也相差无几。
尽管如此,他对二目客栈仍有诸多不明之处,经这霜儿一番陈述,这个客栈自不必说,便是两年前突然出现在这荒村野岭的豪华楼宇,但不知为了何故,一干男子竟会流连其间,甚至不惜挖去双眼为代价。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却也未免牺牲过大,其间定有蹊跷。而那章盈在客栈之中摆赌卖肉,细想之下只觉得是多余之举,无论怎么想,二目客栈无疑与毁灭风刀堂的两股势力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此刻霜儿就在自己身旁,只需再多问几句,心中诸多谜团兴许便能迎刃而解。
“他们逼你在客栈中做那种事情?”柳峰问道。
霜儿轻轻点头,目光至始至终未曾有过移动。
柳峰正待再问得仔细一些,耳中忽然传来答答的脚步声,背后一阵凉意袭来,心中咯噔一响,低声噫道:“快,快躲起来。”
霜儿耳力不及柳峰,忽然听柳峰这么一说,只道是章盈已经找上门来,心中怦怦乱跳,手脚一软,竟动弹不得。
柳峰猛然翻身坐起,这一剧烈动作让他顿感肋下骨头犹如炸裂,疼得几近晕倒。霜儿这才缓过神来,连忙起身扶住柳峰,柳峰缓和一下,咬紧牙关,将手搭在霜儿肩膀上,借力一压,霜儿也使出浑身力气一抬,总算将柳峰扶了起来,摇晃两下,好歹没有再摔倒。
“现现在怎么办?”霜儿情急之下方寸大乱,六神无主。
柳峰死死咬住牙关,硬生生压住疼痛,额头大汗直流。他四处扫荡一番,模糊的视线中隐隐看到一块凸起的土丘,伸手指了指,霜儿也顾不得许多,搀着柳峰一跌一撞往土丘后方行去。
二人伏在土丘之后,霜儿全身一软,瘫倒下来,屏气凝神,不敢说话。
待听得脚步声越来越响,霜儿方知柳峰刚才一番举动全然不假,心下竟对柳峰的灵敏嗅觉暗暗惊叹。那脚步声既重又急,且还不只一人,像是些粗鲁大汉所发出,不是章盈。
脚步声到得二人原先所躺空地便停了下来,霜儿猜想并非是章盈,心中不安也大大减弱,便探头出去一看究竟。
淡淡月光下,三个持刀壮汉兀自站在那里,三人似乎在找寻着什么人,左顾右盼,四处张望。霜儿忽然感到一只手在拉自己的衣服,心中一咯噔,吓得魂不附体,转过头去看,竟是躺在土丘后的柳峰。柳峰经过刚才一番折腾,全身肌肉颤颤发抖,已是人困体乏,再无半分力气。他这番拉扯几乎用上了全身之力,示意霜儿不要探头去看。
霜儿虽不认识这三个持刀大汉,但见柳峰阻止,便也蹲了回来,不再去看。
“大哥,这里似乎有人躺过的痕迹。”
“没错,那姓柳的肯定来过这里,看来那几个人没有骗咱们,这身形,错不了。”
“但人去了哪里?”
“听说村中有个客栈,客栈的老板娘貌美如花,无数男子从五湖四海赶来只为一睹芳容,没想到我们哥几个去客栈却扑了个空,那娘们儿居然跟柳峰跑了。”
“跑不远,你们两个看仔细了。地上沙土有刮蹭痕迹,这说明姓柳的身负重伤才躺在这里,起来的时候站立不稳险些摔倒,脚印一大一小,显然两人就在附近。”
三个大汉说罢,当即静了下来,空气仿佛凝固一般,显然他们已经开始找人。霜儿从三人谈话声中猜想是柳峰的仇家找上门来了,心中大惊,当即扭头看向柳峰,只见柳峰捂着肋下,双目微闭,嘴唇发白,神情异常疲惫,仿佛便要睡去。
霜儿赶忙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伸手凑到柳峰发干的唇边,示意要喂他吃下去。柳峰虽然疲乏,却也知晓其意,想必这瓶中所装的便是“失攻散”的解药,当即将嘴唇裂开一条缝,将头稍稍往后仰。随着瓶子的倾斜,一股恶臭味道扑鼻而来,眼看着有什么物事要从瓶中倒出时,柳峰的眼角瞥到一个人影,那人影兀自站在霜儿身后,霜儿尚未发觉,柳峰出于本能,倏转过头,药瓶中一些白色粉末收不住势,倒了一些在柳峰身上。
霜儿顺着柳峰目光转过头去,这一看犹如见到妖魔鬼怪一般,耳畔顿感惊雷响起,脑中一片空白。只见站在二人身旁的不是别人,正是章盈。
章盈端站在那儿,俯视着这一男一女,面无表情,夜色朦胧中依稀能看到她眼角若隐若现的紫色,稍瘦的身形像是映在一块漆黑画布之中,如鬼如魅。
空气还未凝结半晌,只听数个脚步声急急响起,三个持刀壮汉出现在章盈的身后,三人便是官道上一路追杀柳峰到此的那几个。三人脸上一阵诧异,完全不明是什么情况,但看见柳峰之后,倒也欢喜了不少。章盈知道身后有人,却并没回头。
“姓柳的!可找着你了,今天看你还要往哪儿跑。”粗眉说罢,三人齐刷刷将手中砍刀举起,摆好阵势,欲待要砍将过来。
这时候,只见章盈伸出一只纤细手臂拦住了身后三人,她依旧面无表情,也不说话。
粗眉大汉脸现不悦,恶狠狠骂道:“你找死?”
章盈并不答话,仿佛根本没听见什么声音。
粗眉大汉正要发作,他旁边一人眼珠一转,目光打量着霜儿,说道:“大哥,那个女的定然是客栈的老板娘,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我看不如”说着嘴角一扬,露出怪异笑容。
粗眉大汉一听,似乎十分满意,咧嘴一笑,很是赞同,喃喃说道:“果然名不虚传哪。”
另一大汉也笑道:“面前这个女的背影也漂亮得紧,嘿嘿,今天咱哥几个可是艳福不浅。”三人心有灵犀,达成某种共识,完全沉浸在幻想之中。此刻,章盈的表情也有了些微变化。
“先把那姓柳的砍了!”
声音响罢,粗眉大汉伸出左手,粗鲁地推向章盈后背,欲待将她推到一旁。但怎料,手还未触碰到肌肤,章盈已然侧身躲过,一袭红色纱衣随身而动,半空中飘然起舞。
“臭娘们儿,还会点招式。”
粗眉大汉一个踏步向前,左掌倏地击出,打向章盈。他不想用刀,怕一个不小心把面前的美人儿给砍伤,到时候血肉模糊的也就没什么兴致了。
掌力径自不弱,速度也快,章盈右手一甩,粗眉大汉的左手没入红色纱袖之中,往外侧弹开。那粗眉大汉收回左手,脸上表情凝重起来,往后退开一步。其余两个大汉见大哥往后退开,自知面前此人武功非同小可,紧跟着也都与章盈拉开了身位。章盈端站在原地,面对着三人,背对着柳峰和霜儿,一副不慌不忙的姿态,似乎显得游刃有余。
粗眉大汉凝神屏息,缓缓举起砍刀,忽然猛地向前踏上一步,其余二个大汉紧跟其后,三人配合得十分默契,齐齐砍向章盈,三个方位出刀,全是要害。
章盈纵身一跃而起,气流擦着纱衣发出唰唰声响,速度奇快无比,未等三人刃至,已然身在半空中。粗眉大汉但见章盈消失不见,心知不妙,连忙几个跟斗往后翻去。其余两个大汉也非草包,知道章盈已在自己头顶,将刀收回,凝神屏息。待得章盈跳落在地,三人又举刀砍将过来,章盈这回也不再施展轻功,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条粉色缎带,与三个大汉缠斗在了一起。
再说沙丘后的霜儿,已然被章盈吓得魂不附体,呆呆地看着四人打斗,也不知有没有看进去。柳峰又拉了拉她的衣袖,霜儿缓过神来,扭头看着柳峰。
“快快把药给我。”柳峰有气无力地说道。
霜儿这才醒悟过来:章盈与那三人势均力敌,无暇分身顾忌这边,此刻只待柳峰能恢复内力方能逃脱,不然,依章盈的武功,二人根本没有机会,再说柳峰此时压根走不动路,就是强行逃跑,跑不了多远也会被章盈追上。
霜儿赶紧将已经脱手落地、撒了一半的药瓶捡起,右手扶住柳峰后脑勺,左手将药瓶凑到柳峰唇边,缓缓将药瓶倾斜下来。她不敢动作太急,如果喂得太猛,生怕柳峰承受不住吐出来,那这最后希望也将化为泡影。
二人正凝神之际,忽见一黑色物事不知从何处飞来,只听“哐”的一声脆响,那药瓶应声在霜儿手中破碎,瓶身四分五裂,粉末也从柳峰唇边洒落,飘散一地,一股难闻的恶臭气味四散开来,空气变得一片浑浊。
霜儿骇然不已,吓得不轻,双目圆睁,转过头看去。只见章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再看那三个大汉,已然尽数倒在不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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