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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薄雾层层。
整个村庄都笼罩在一片烟火缭绕，和骨肉烧焦的刺鼻气味之中。
在进入村庄后，沈尘曾做过一番简单搜寻，但是除了找到几个可以勉强充饥的番薯以外，剩下的便是那几十具无人掩埋的百姓尸体。
最后沈尘终于在村子深处，寻得了一所未被烧毁的低矮茅屋。
“今晚就在此过夜吧！”
沈尘望着屋中简单却又熟悉的陈设，不禁想起远在枫林村的母亲和秋叶。
“也不知她们现在会不会冷着饿着。”
沈尘微微叹了一口气，自古忠孝不两全，也罢。
来到门外，沈尘边喂马边用手温柔地抚摸白马的颈背缓缓说道。
“马兄，明日还要远行你再多吃些，今后少不了你我一起出身入死。”
白马在这几日似乎也和沈尘培养出了感情，嘴里一边嚼着干草一边发出“略略”声以示回应。
沈尘见此，心中难得泛起一丝暖意随后便转身进屋和衣而睡，他今天太累了。
睡至半夜，寒气逼人。
沈尘被再次冻醒，辗转反侧中沈尘突然想起马兄还拴在屋外。
“这可遭了，马兄定是被冻坏了。”
沈尘内心顿感愧疚，赶紧起身冲到屋外，但随即擦眼定睛一看，院中竟然空空如也，白马不翼而飞！
“马兄，马兄。”
沈尘沿着屋子四周仔细搜寻几圈后，却并未发现任何白马留下的踪迹。
“都怪自己一时疏忽，那白马定是被冻得挣脱缰绳负气而去，看来明日只能徒步赶路了。”
见白马因为自己的一时大意而丢失，沈尘内心自责不已回屋后也全无睡意。
清晨，天还未亮透沈尘便已起身开始赶路。
此去芒翠山约摸还有四十里路，若加快步伐最迟后天晌午便能赶到芒翠山。
一路上，沈尘脚步如飞比路上的任何人都要匆忙。
不知不觉间，沈尘已是满身热汗。
不过就算再累沈尘也不打算停下来休息，因为自己一旦停下来，身上被汗水浸湿的衣衫便会顷刻间变得冰冷刺骨。
行至晌午，一处山间小道。
狭窄的道路，只能勉强容得下两三人并肩而行。
如此，道路也变得越发拥挤。
不过还好，因为绝大多数人都是朝着同一个方向赶路，所以也算得上是秩序井然。
但是没过多久，原本平静的逃难人群却突然变得喧闹躁动起来。
沈尘被夹杂在人群中间，亦不知前方到底发生了何事。
“莫非前方有人遭遇了山贼？”
沈尘眉头一皱，不禁默念而出。
“山贼！”
站在沈尘身边机警异常的逃难人群，在读懂沈尘的唇语后，顿时吓得脸色苍白双腿亦被定在原地不能动弹。
这些逃难的人群，个个都清楚山贼和乱军的残忍暴虐。
故今日一早，有几个脑子稍微聪明些的，见沈尘英气不凡腰悬利刃便一路紧紧跟随，以此壮胆。
终于，方才人群中的那份躁动，开始如波澜般向着沈尘这个方向缓缓扩散而来。
“看来不是山贼，不然人群早就被冲散了，必是前方出现了什么稀奇景象，由此引发了人群躁动。”
站在沈尘旁边的难民长长舒了一口气，对身边的亲人说道。
待那稀奇景象离沈尘越来越近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团白色身影，
而又待那白色身影走近了些，沈尘这才着实看得清楚。
那团白色身影分明就是一妙龄女子，不过此时那名白衣女子已经昏死在马背上失去意识。
那白衣女子看起来约摸二十来岁，此刻她柳眉紧锁唇色苍白，身上的白衣也沾染着几处殷红血迹。
原来方才这名女子受伤出现后，曾有难民试图乘人之危抢夺马匹，却怎奈那女子所乘之白马灵性十足。
白马见有生人靠近欲图不轨后，便扬起马蹄将所犯之人接连凌空踢飞，这才引起了围观人群的躁动。
女子，鲜血，白马。
在这乱世之中，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分外刺眼。
而当那匹白马最后主动停在沈尘面前时，原本开始恢复平静的人群又再次躁动起来，并纷纷将疑惑的目光投在沈尘身上。
眼前这匹白马沈尘再熟悉不过，只是那马背上的白衣女子沈尘却从不相识。
“好你个马兄，昨夜弃我而去，今日竟给我驮了个麻烦回来。”
沈尘上前查看后发现，白衣女子并无伤势，身上的血迹也是从别处沾染而来。
路上的难民见到此番情形，自知好戏结束，便纷纷收回注意力开始重新赶路。
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白衣女子虽未受外伤，但昏死过后的表情却十分痛苦。
沈尘见此虽与白衣女子素不相识，但她毕竟是一柔弱女子。
若置之不理，弃于此地必定凶多吉少。
而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找一处遮风避雨之地待那女子醒来后方知事情来龙去脉。
一路上沈尘手牵白马在前开路，见那白衣女子湿漉漉的头发紧贴在脸上时而冻得发抖。
沈尘于心不忍，担心她会受感风寒，故又将身上的外袍解下披在她身上。
又向前缓慢行进了半个时辰，脚下的路也变得渐渐宽敞起来。
前方一处破庙，沈尘见有炊烟凭空升起，知道是逃难的人群开始歇脚生火做饭。
行至破庙，一群群难民席地而坐，在看到沈尘进来后又都纷纷向身后急忙退避。
也难怪，沈尘腰悬利刃，那白衣女子又衣襟染血，旁人都十分顾及生怕惹上是非。
将白马拴在庙门外的柱子上，沈尘望着倾倒在马背上的白衣女子却犯了难。
沈尘本想找几个妇女过来帮帮忙将白衣女子扶下马来，但那些难民见白衣女子身染血迹，早已纷纷退到庙门外假装视而不见。
自古男女授受不亲，沈尘长这么大连女人的手指头都未碰过，更何况是眼下这样一位绝色女子。
若今日有失轻薄，他日等白衣女子醒来后自己又该作何解释？
“死就死吧！”
纠结半天，沈尘最终下定决心，自己亲自动手将白衣女子抱下马来。
“姑娘请赎沈某冒昧，等你醒来若有责罚，沈某绝无怨言。”
沈尘语气严肃，抱拳对着昏死过去的白衣女子恭敬说道。
随即沈尘先将那白衣女子，背在身后用锦布包裹着的古琴解下。
然后沈尘调整呼吸，收放起那颗悸动的心灵，硬着头皮转过脸去，将僵硬的手臂缓缓穿过那白衣女子的腰间。
紧接着沈尘手臂轻轻发力，那白衣女子身子一软，便“扑通”一声径直瘫倒在沈尘怀里。
瞬间沈尘只觉香粉扑鼻，双颊滚烫，呼吸急促，内心又再次“扑通扑通”地狂跳起来。
“冒昧，冒昧……”
沈尘嘴里一边说着，一边将那白衣女子快步抱向破庙的角落准备将她轻轻放下。
这是这短短几步路，沈尘却仿佛走了很久，最后竟不舍将那白衣女子放下。
入夜，逃难的人群为了赶路早已从此地散尽。
破庙之内，青灯古佛，四面透风，香火早已断绝。
沈尘已经在白衣女子身前，升起篝火。
而篝火之上，一股喷香扑鼻的香味，也早已在破庙周围肆意开来。
“善哉，善哉，有怪莫怪。在菩萨面前烹烤野兔，也实属无奈，庙外大雪纷飞着实难以生火。”
沈尘坐在篝火旁，对着不远处的古佛忏悔道，他本身是不信佛陀的，只是今日向菩萨借宿于此，又破其清规故觉有失风度。
“冒谦……冒谦。”
那白衣女子，面色痛苦，这已经是她无数次在昏倒后念起这个名字。
“冒谦，此人到底是谁？莫非是这白衣女子的恋人？”
沈尘在心里默默猜测，若有一天自己有所差池，秋叶是否也会像这白衣女子一样，时而挂念起自己的名字？
天色已晚，白衣女子却久久未能醒来，沈尘将那只烤熟的野兔轻轻放在白衣女子身旁。
而后，便只身一人守在破庙之外。
荒山野地，孤男寡女，沈尘这么做也是为了保全那白衣女子的清誉。
破庙之外，风雪漫天，铺天盖地。
沈尘被冻得瑟瑟发抖半睡半醒，迷迷糊糊之中一个甜美空灵的声音却突然在沈尘身边响起。
“公子，公子。”
沈尘被身旁的轻声呼唤猛然唤醒，只是自己身体已被冻僵，俨然无法动弹，眉目间亦满是风霜。
沈尘艰难地回头一看，站在自己身旁的人不是那白衣女子又会是谁？
“你醒了？”
沈尘关切地问道，却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因为沈尘觉得那双眼睛可以看穿他的内心。
“嗯。”
白衣女子轻声作答，脸颊亦有稍许红晕。
然后接下来，便是两人长时间的沉默和尴尬。
许久，许久。
“谢谢你，救了我。”
那白衣女子终于开口，她站在沈尘背后，纷乱的秀发已经盘起牡丹髻，这是女人已经婚嫁的标志。
“不客气。”
沈尘坐在原地，红得发烫地脸颊仿佛已经驱赶掉他眉目间的风霜。
“屋外凉，还是进屋歇息吧。”
那白衣女子盛情邀请道，话语间似有几分羞涩。
沈尘感受到，那股从白衣女子唇间传来的暖意。
他本想婉言回绝，但张口时却发现。
那件原本自己盖在白衣女子身上的外袍，不知何时已经重新披上自己的双肩。
所以最终，沈尘没有回绝起身回到破庙之中。
第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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