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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圆满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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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坐在床边,飘窗外是闪烁着荧光的天空。我知道这样泛着红光的天空之下,是一座让人着魔的城市。上海,多么繁荣而热闹,可是这两个字之后是多么重的分量呢。忙碌而精明的马姐,周到而疏离的大罗,懵懂而惶恐的小罗,还有焦虑却压抑着自己的米军。我想问问他们快乐吗?可是,我问不出口,米军在竭尽全力让我安心,马姐和大罗在努力让米军安心,让小罗开心。

    商业化的运作中,大部分人看重的是最后的利益,注定工作里不可能讲究太多的情怀。在青葱岁月里曾经意气风发的志向,是不是渐行渐远呢?我想起那天在米军的工作室楼下,叫着喊着要保安把我弄出去的那个工作人员,也想起那个把我推到了,弄伤了,还拖我的保安,还有那个一上楼,跟米军和马姐道歉,转脸却对我倒打一耙的经理。他们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吗?我想他们是知道的,只是他们以为跟着这种既定的伤害别人,完成自己任务的程式走,就能获得更好的生活。如果我只是个普通人,大概永远得不到道歉,他们永远在扯皮,如果不是马姐与大罗处理得当,普普通通的学生过去说理,大概会得到的就是在微博上倒打一耙,比如,来见明星,自己摔倒,却还想讹诈服务公司……

    我记得在上海的同学说,上海人情淡薄。想想如果没有米军在这里,我会是另外一番处境,被欺辱,被鄙视,自己一个人舔舐伤口,想到这里,不禁后背发凉。

    米军明明自己焦虑却还担心我,夜里他会到我门口转一圈,有好几次,我想说,米军,跟我回家吧。可是,我还是说不出口。他和我不一样。爹妈离婚那几年,我因为讨厌他选了我爹,凡是他来看我们的日子,我都会跑出去。要是到了晚上,他还在我就去医务所睡觉。如果,我妈去接他,把我锁在院子里,我就翻墙出去。小时候的锁就是一把锁,一把钥匙,家门要是被锁了,我就拔了家门的锁,跑到同学家去玩。如果别人父母问我为什么总是到她们家来,我就说,家里来了要债的,问我要钱。这时候,家长都会说,那是你家人欠的钱,不是你,怎么能欺负你呢?我说,对啊,那个人脸皮可厚了。我只好跑出来了。我知道总是到同学家磨蹭不好,也不在人家吃饭,到了饭点,就早早溜出来,顺着回家的路东走走,西走走。看看别人家的地,闻闻路边的花,撵撵狗,学学鸟叫。

    不禁觉得好笑,我在想着米军,那么我自己呢?我曾经想成为一名编剧,我妈以死相逼:你要是敢学这些,我马上死给你看。可是,现在米军不是走上了这条路?

    现在还不是学了英文,准备找个工作就过个自己的小日子。我不知道办公室里的勾心斗角吗?我知道,就算是学生,也不是全然与社会脱节,可是我扪心自问,有勇气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吗?世界是这个样子的,我,我问自己,米蝶,你敢对自己说,我敢去受伤,去面对诽谤、鄙视,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吗?

    我知道我内心十分喜欢编剧这个职业,可是我会遇到什么呢?我在网上,网页上第一条的编剧信息竟然是“米军谈与编剧的合作,强调……”点开进去看,是一篇米军的访谈,日期就是那次我被粉丝吓到,咽了枣核的时候。

    从前,我看到米军两个字都会跳过,我并不想蹭着米军的生活,我有自己的生活,我想的是照顾我娘,这样过一辈子。可是,其实,大概,我也不恨他吧,只是那时候不知道怎么面对。再后来,我就长大了,一个人一边上学一边打工,也被所谓的好朋友欺骗背叛,也被老师歧视,也有过第一次打工十二个小时,手指都流血了,而带我去的同学只给了我五十块钱,后来,遇到另外的同学才知道,这个同学从我的兼职工资里扣了七十块钱。

    我以为,家境贫困的学生也许会怀着善良,可是,现实并不是这样的呢,我努力做勤工助学,一个月二百五十块钱,我的室友打着游戏,拿着贫困生资助,还骂我做勤工助学假清高,还跑到老师那里要把我撤掉。在宿舍里,甜甜腻腻地喊你,抄我的作业,让我帮忙写论文。我熬夜帮她们写完论文,得了a,回到寝室却威胁我,不准对外说。虽然我不在意帮别人写个论文,甚至也觉得给对方在考前划个范围,她们能考到七十分,让我有挑战老师的成就感,但是,这种傲慢与作践我的态度让我十分不舒服。那时候,我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

    直到离开那个宿舍,才知道,那是被鄙视、别作践,那些人把我的底线一次次踩碎,然后说,哎呦,你这就是小家子气了,这有什么嘛!

    这很有什么?这很有什么!

    人应该有自己的底线。因为自己的这段压抑到极致的经历,我非常讨厌那句话:底线就是用来打破的。底线,是永远应当得到尊重的。良心应当永远得到自己的呵护。我们的教育总是教导孩子要让,而这世界中争争抢抢的人却教导他们的孩子压到别人,抢夺别人。我们这样的孩子总是被欺侮,家长却以此为傲,看,我的孩子多么谦虚。这不是谦虚,这是被压迫的无知。我们总说要能进能退,进退的前提,是站在底线上,你让孩子退,让他们放弃自己的人格与底线,你真得是在教孩子吗?不,你不是,是为了你在别人面前的炫耀。

    那些长大的坏孩子做出这些无知、懒惰且幼稚的行为,在他们自己看来是对的,但是当你质问时,她们也说不出来哪里对,只会说,你不配,你不该有。他们觉得所有的好都应该给他们,而我这样的人再怎么努力也不能得到那些别人给我的肯定与鼓励。在学校里尚且如此,在社会呢?

    我庆幸,老天让我天生敏锐,让我在小时候经历许多仍然乐观,虽然那段两年的校园的经历让我十分痛苦,可是五年后,我终于走出来了,我一点一点地找回了破碎的自己。

    可是,这份经历太沉重,如果能重来,我宁愿自己从来没有对那三个人好过,从来都是冷冰冰,只知道向前走的我。

    人家都说,人生的圆满在于自我超脱。我觉得这是一句屁话!做到超脱,然后呢,我倒是想问问,“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我不知道我娘给米军和我起小名,叫圆圆与满满的意思,但是我们的家并不是圆满的,奶奶瞧不起生了女儿的妈妈,也讨厌我,爸爸并不在意我与妈妈的感受,在年节里,妈妈总是做饭的那个媳妇,我只能站在妈妈旁边。那时候是什么感受呢?是愤怒,是孤独,是无助,是害怕。

    后来,我知道,爸爸的思维无法挽回,我庆幸妈妈带着我离开,不然,爸爸总是跟我说要做个孝顺的女儿,等我到了十八岁就要养活他。我莫名地害怕,还要向他发誓。

    没有月,没有星,没有可以依靠的枝。米军,你是怎么走过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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