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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过往与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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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三带回来的几个粗硬馒头,李铎是和着眼泪咽下去的,你别说,眼泪咸湿湿的,配着没有一丝味道的馒头挺不错的。

    “咳咳!三啊,有热水吗?去给姑爷倒一杯。”李铎脸噎的通红。

    “没有!”陈三的脸色怪怪的,可最终他还是恢复如常,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凉水有,要吗?姑爷。”

    “要、要咳咳!”

    李铎觉得自己的嗓子出血了,这时,挺怀念河边的那个工棚的,面食管够,还有菜汤,同样的,也不知张大叔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自己被带走,他们会不会担心。

    其实,李铎想的最多的还是那里的饭食。

    上一世21世纪的时候,从小在农村长大的李铎对于丧葬是有记忆的,那美好的记忆来源于坐桌的美味佳肴和大块的肉食。至于那些白色的事物与悲伤的人群,年幼的他还不懂生离死别的意义。

    第一道菜端上桌,直到最后的散场,小小的他一直都是坚持的,坚持着消灭那些大块的肉。青菜萝卜他也喜欢,可他知道这样的时刻不是时时都有的,所以他总是眼镜放光的盯着肉菜,肉丸子、猪蹄膀,鸡鸭鱼肉等等,只要是肉,他都能吃下去。瘦弱的他小小的肚子像个无底洞,疯狂的吞噬着桌子上的一切。

    所以,有些时候,那些大人讨厌他,开桌的时候不让他跟他们坐在一起。甚至于有一次坐桌的时候,一个黑脸大爷直接推了他一把,把他撵走了。

    心自然要伤的,可肉还是要吃的!

    巧合之下,李铎从此发现了一个吃肉的大好机会。

    农家里每次办事的时候总会有许多半大小子,坐桌的时候一般小孩子都是跟着大人的,可是大人觉得小孩烦恼,总是不管不顾。于是,不知是哪次有心或者无心的安排之下,李铎那天去的那一家就单独给小孩子安排了一桌。

    被撵走的李铎自然而然的来到了那个桌子上,很快的饭菜上来,第一盘一干二净,第二盘、第三盘,直到五六盘以后,半大小子的胃口已经被填满,又是没有耐心的,所以,很快三三两两的小娃娃离了桌子跑出去玩了。

    看到别人走的那一刻,李铎的手都是颤抖的,小伙伴们走完只留下他一个人的时候,李铎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心砰砰砰跳动,那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只属于他一个人!那一瞬间,李铎觉得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世界是美好的,可现实世残酷的。

    坐桌的机会很渺茫,所以后来的时候李铎只要遇到喜事或者丧事,前一顿他都是不吃饭的,因为他发现这样自己能吃的更多。

    一次吃多了的时候,李铎腆着肚子往家走,肚子里的肉已经到了嗓子眼,他总觉得有那么一点不舒服。到家里的时候,他吐了,那些肉食喷涌而出,洒落了一地,伴随着胃液与稀汤,肮脏无比。紧接着发生了一件事,如影随形影响了李铎今后的一生。

    刚刚会爬的妹妹闻到肉的香味,不管不顾的从里屋爬出来,爬到那堆李铎吐出来的食物里,疯狂的往嘴巴里塞,吃的时候面无表情,像村头路尾偶尔遇到的疯子傻子一样。

    李铎愣住了,呆了,傻了,其实那时候的他才几岁,根本没有什么弟弟妹妹的印象,只知道家里多了一张吃饭的嘴。

    也就在那一瞬间,李铎知道了,哦,原来,她是自己的妹妹。

    从那以后,李铎的背上多了一个小身影,会哭会笑,笑的时候还有酒窝很甜很甜,看到她笑,李铎也笑。直到后来,家里再次多了一个妹妹。

    赵家寨的寨主原先是个粗狂的汉子,名叫赵洪烈,会些武功把式。慢慢的身边聚集了一些人,也做些帮着官家老爷抓捕逃犯缉拿强盗的事情,然后慢慢的把这一片地方发展成一个村庄的模样,有了一些人口。

    可慢慢的,人越来越多,周围的地也不够种了,吃不饱了。于是,有的人走了,有的人又来了。

    可万万没想到,好吃好喝了一辈子的他死的时候一顿丧葬饭都管不起了。

    大小两个女儿花费了一切银钱买了棺材、纸扎,请了法事,那一顿饭钱却如何也出不起了。赵丹的银牙咬得嘴唇稀烂,一向不问任何事情的赵倩也第一次为了银钱愁脑。

    其实,少那一顿饭也没什么的,毕竟,整个赵家寨没有外人,来见礼的也几乎没有。下了棺以后各回各家,这年头,吃不饱的人多了去,不吃那一顿饭又如何?裤腰一勒紧,暂时又饿不死。

    可是,世事无常,幺蛾子总要出的,赵家寨并不安稳,百十来口人并不是全部一心的,不大的寨子里分为了一部、二部。

    也不知赵洪烈从哪里听到的这个鬼主意,他活着的时候,自家姓赵的是一部,而其他的杂姓和一些远亲乱七八糟的称之为二部。

    他死之前一切还好,可死了之后,许多人不安稳了。日子过的一天不如一天,饭都吃不饱了,还让人听你家大小姐的,那可能吗?

    所以,最后一天丧葬事宜的时候,穿着白色孝服的人群就分为了两个,泾渭分明。

    二部的人其实也没多大要求,赵家寨子的寨主之位交出来或者分家,田地一切从新分配。赵洪烈死了之后就把位置传给大女儿赵丹,可她跟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嬷嬷整日练功跟修仙似的,什么也不管不问,所以,寨子里大部分事宜都是二女儿赵丹掌管的。至于抛绣球冲喜,也是二部不停吵闹之后的无奈之举。

    而二部带头的就是赵倩、赵丹的一个远方表叔和他的三个儿子,分寨子的主意也是他们先提出来的。其实,这时候,许多人都知道,曾经的赵家寨在寨主去世后,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人心不齐,泰山难移。

    赵家寨一部里有一户人家姓陈,陈家当家的以前一直跟着老寨主,后来把他原先名字改了,叫做陈锐,被赵丹派去伺候李铎的陈三就是他儿子,大家一直都老陈老陈的叫着,也没人管他什么锐不锐的,那日骑马绑着李铎回来的就有他的一份功劳。

    老陈婆娘也不知姓什么叫什么,大家都陈氏陈氏的叫,他家里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叫小丫。

    老陈跟着小小姐等人忙完了一切之后,回到家里,婆娘却板着脸,脸色发暗,一声不吭。小丫头也缩在一角,像个木头一样一动不动。

    闷了半天之后老陈挠挠脑袋,才敢问怎么回事。

    “三儿今天把家里的几个馍馍拿走了,说是给姑爷吃的,小小姐吩咐的。小丫今个饿了一天了,滴水未进,粮食也不多了,你说咋办。”

    沉闷的汉子很魁梧,可粮食的问题他真的很苦恼,皱着眉,望着瘦小的女儿。

    陈氏低眼看了看丈夫,小心翼翼的再次说了一句。

    “二叔媳妇找我说了,只要我们同意跟他们一起,他们会多分给我们一些。”

    可惜,话还没说完,气喘呼呼的声响已经传来,老陈的眼睛瞪得浑圆,浑身的肌肉紧紧的。

    她不知道的是自家汉子回来之前,那些事情就发生在他面前。赵家寨子终于还是分了,东西两个部分,东寨、西寨。

    当然了,发生的这一切都在丧葬事宜完毕的那个晚上,那时,李铎沉浸在睡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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