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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见了公子玄,她的人生就好像开挂那么顺利。
说好往内院寻找一坛酒,竟没想到会遇到刘裕。虽然她进府来一直想要联系的人,就是锦公主和刘裕。但她从来不敢轻易涉足内院,更不敢奢望刘裕会来找她。
因为,没人知道她乔装成琪璎。
眼前,刘裕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倏地欢喜起来,忙问,“天锦呢?”
刘裕蹙眉,“她被谢石养在落雪轩,采桑照顾着她,我……根本去不得。”
她梳理着信息,迟疑开口,“谢石待她如何?”
“极尽宠爱。可这样一个老头子……”刘裕晦涩难言,一张脸铁青,即使是在夜色中仍能看出他的隐怒。
谢府守卫太森严,他没办法带走锦公主,这是最令他痛苦的事情。而且,越是距离锦公主近,他越知道自己没办法继续去做九峰寨的山匪。
这一切,都让他无奈而恼怒。
她自然明白了他的心思,点点头交代,“你现……”
“你还没说怎么在这里?不是说要从桓玄下手,救走锦儿,为何你跟王七爷都没动静?”还没说出一个字,他已经打断了她。
一句话戳中她心思,她蹙眉低声,“谢府禁卫森严,我是好不容易才混进桓玄身边,刚刚安顿好自己,这才借机来寻找天锦。”
她凑近一步,仔细听了周围寂静声息,这才开口,“桓玄不知道我的身份,一直将我当做他的丫鬟琪璎。所以,我才来得晚了一些。”
虽然晚,但却更安全。
刘裕迟疑。
她一笑,“待你见了天锦,只将她哄来小院,跟桓玄认识。咱们几人不就可以日日见面,甚至还能经常走动了。”
到时候,再为逃出去做细致的打算。想来,也不会很困难。
唯一的困难,便是谢石对锦公主的宠爱。让刘裕难堪,也让他们营救起来更难。
然而,谢石分明交代众人不可与桓玄来往。
锦公主又怎能跟他们搭得上线?
刘裕颔首,“锦儿在落雪轩几乎足不出户,我也很少见到她。不过既然你在绝尘园,我一定会想办法让她去找你的。”
绝尘园?
怎么他们住的小院,竟有这样的名字?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无处惹尘埃,所以自此空寂绝尘。
所以,才叫做绝尘园。
而住在园子里的人物,则已超脱尘世,不惹尘埃。
想通此处,顿觉谢石好狠毒的心,早生了要将桓玄软禁一辈子的想法。顿觉南朝皇帝甚是心狠,连亲侄子也要下这样死手。
她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怨怼,无处发泄。
也不知道是为了谁。
回去绝尘园,她手里拎着酒坛,心情尚可。刘裕知道了她寻找酒的用途,亲自送了她一坛酒,根本没有惊动谢成。
听说,是建康府那头来的好酒,叫什么名字,刘裕从未听过。她也没听过。
这么一坛酒,已经足够她泡制她的□□。足够给公子玄煮一碗酒酿。
湖畔,公子玄的房中没有一点儿声音。没有喘息,也没有灯火。她跳到窗下,以为他正集中精力作画。
开口去唤,却没能唤起他的回答。
她忍不住往里推动窗户,窗棱纹丝不动。
恰好月色起,她借着月色看去,窗户纸后空无一人,只有一副隐隐约约的图画,似乎画得是个人物。
至于画了谁,却不得而知。
她摇摇头,问,“公子,您还吃酒酿吗?”
无人回答她。
想起公子玄睡前的交代,她也不再呼唤,只捧了酒坛,缓缓回去自己的房间。
回去,月色迷离。
整座绝尘园的风景尽收眼底,寂寥中透着一丝生机。
她叹息一声,仰起头,见苍穹上一弯月儿雪亮。忽然记起今夜一场绵绵细雨,不知几时已经停了。
她竟混不察觉。
她愈发沉默,进了房间。
第二日,公子玄不如往日起得早。她去敲门时,里头没有一丝动静。稍微等了片刻,再敲门,公子玄仍未起身。
而今,他早已丢了各种政治权利,只是一个被人软禁的质子,睡到几点都是他的自由。
毕竟已不再处理任何公务,甚至不再和任何人打交道。
她不再呼唤他,默默退出了。
一切照旧,今日正好是她进谢府的第四日。今日,王七爷他们会在角门外等她,等她传递进入谢府以来的消息。
她细致换好纱裙,戴好□□,遮掩好面纱,提好她柳条编织的篮子,一步步出了垂花门,往外园去。
微微枯黄的蒿草,余留着琪璎的脚印。
那一条渐渐走出来的小路,因为她几日没走,又下了雨,竟有了葱茏的趋势。她不发一言,低着头走得小心翼翼。
院墙外,果然还守着紧握□□的侍卫,威严得像是一尊尊雕塑。她目光大胆的看过去,所有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并未多看她一眼。
她却发现,今日的侍卫没有四日之前多。
换句话说,桓玄初来谢府,谢石如临大敌。如今半个多月过去,一切看上去并没什么变化,所以谢石减少了禁卫。
这是一个好现象。
她眸光不动,挎着篮子离开了角门,缓缓地走了出去。身后,侍卫并没追上来。
看来,这道角门是谢石对桓玄的额外尊重,虽然只是象征意义上的东西,却也表达了一些隐晦的东西。
比如,理论上来说,桓玄完全可以从这道角门离开。当然,他一旦出现在角门这里,那些□□就会立刻换了方向对准。
但理论上,的确是可行的。
倾城一步步走下来,站在梅花树下,微微仰头。树上的梅花开得如火如荼,灿烂丰茂,一点不像是冬日的景象。
她戴着面纱的脸含着笑意,因为有□□遮掩,竟然略显诡异。
她笑得愈发开了,转头看向对面那一片衰黄的枯草。
漫山遍野的黄色草丛,凋零的枝桠,光零零的树杈,都在告知着冬日的来到。草丛中偶有雀鸟啼叫,细细去听却似听不到了。
这个角度,门内的侍卫看不见她,她也看不见侍卫。
眸光一闪,她踮起脚尖,采摘了一支梅花。梅花刚入花篮,身后却有劲风逼近。她神色未便,倏地贴紧了梅树。
回头,王七爷一袭灰衣从天而降,剑眉斜飞入鬓,星目璀璨生辉,高挺的鼻梁遮了半片冬日的暖阳。
他很瘦,像是要被冬日的寒风吹飞了去,她不由一笑。
两个人都没说话。
他伸手就帮她摘了一支梅花。
梅花入篮,他再伸手,又帮她摘了一支。
她想要阻止,他却并不停手,一直摘了五支,这才作罢。篮子里原本已经有了一支,五支已经足够。
他收了手,将最后一支梅花别在了后腰上。
二人站定,一个灰白,一个青烟,倒是相得益彰。她有话想问,却苦于不能出声。
他勾唇一笑,递过去一支竹管。她才想起来,忙将早压在手心的纸条,交了过去。
两个人互换了消息,她转身就走,荷叶边的后襟却被人扯住。
回头,王七爷目光闪动,欲言又止。
终是松开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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